「父親的命令是,只要你現在砍下慕容臻的首級,他可以既往不咎,留你在司徒家。」
藍知逸生硬的回首,看著一臉森然的她。
留在司徒家是他從小到大的心願。在異鄉的每一個晚上,他都會提醒自己必須不斷努力,他要的是能夠讓娘感到光榮,讓自小鄙視他的兄長們認同他,讓對他冷淡的父親為他感到驕傲……
可是現在,他必須犧牲自己最心愛的女人,來換取這分認同。
這,值得嗎?
慕容臻看著陡地發笑的他,戒備的握緊長劍,卻聽他問著。
「為什麼慕容家的人不惜一切也要保全你,我卻再怎麼努力,也無法得到你擁有的地位和尊嚴?」他笑問著,眸底儘是哀傷。
他回來的意義蕩然無存,留下的意義更是不堪一提,他……已經明白自己該做什麼了。
手中短刀一揮,本是一尺長的短刀陡地延展成長劍,藍知逸毫不猶豫的轉身直刺,慕容臻及時擋下,但是他的力道之猛,讓她連退三步。
他絲毫不讓她有喘息的機會,搶上又是一陣急攻。她的劍招應變神速,和他打得勢均力敵,但他的內勁強猛,擊得她的手臂隱隱生疼。
「看吧,這就是庶出之子的悲哀。」司徒當家笑得狂放。
他的攻勢更是凌厲,陡地,他一個旋身,看似避開慕容臻的攻擊,但是他手中的劍極快抵上司徒當家的咽喉,對方的笑聲頓止,變得一臉惶恐。
「全部退開。」藍知逸一臉陰沉的吩咐,劍刀很快在對方脖子上,壓出一道血痕。
一眾手下驚慌之下,唯有退開。
第10章(2)
陡生的變故讓慕容臻停下攻勢,驚疑不定的瞧著他。
「慕容臻,跟我走。」他押著司徒當家,率先走出門。
她咬牙遲疑了下,還是跟了上去。
「藍知逸,你在幹什麼?」他不是要殺了她,好讓自已能夠繼續留下嗎?
「我……」他想答話,身後陡地襲來一股勁風,逼使他放開人質,回身擋下。
唰……他的手臂出現一道好深的口子,一驚之下,他已經瞧見對方是誰。
是父親的貼身侍衛,武功高強的無名!
「無名,殺了這叛徒。」不遠處傳來的冷聲,竟是他最敬重的父親。
一股悲憤湧上,他扯出一抹悲涼的笑意。原來自作聰明的他,被算計了,他僅是父親用來殲滅「天譴」組織的工具,只要工具出現問題,就必須被主子毀去……
既然如此,他就算死也不能讓慕容臻喪命!
「快走!」一把推開她,他搶先擋下無名的長劍。
慕容臻一驚,看著他奮不顧身的擋下武功高強的對方,然後看著他的鮮血濺灑而出,滴落在地,成了刺眼的血紅……
她愣愣的看著他,他一次又一次擋下攻擊,只為製造讓她逃走的機會,鮮血流得更多,四周傳來的是譏笑和冷眼,那個叫做無名的人沒有痛下殺手,似乎打算好好折磨他這個叛徒。
叛徒……司徒家的人說他是叛徒。因為她,他成了叛徒。
「走啊!」他喊得聲嘶力竭,只盼能讓她活命。
不知為何,她的雙腿變得好沉重。有許多不解,模糊的事情逐一變得清晰,她望著他,薄唇微啟,滑落的卻是淚水。
他一直在救她!自始至終,他的每一步棋都是為了救她。
陡地,無名長劍一轉,直刺向愣怔的她。
她來不及閃避,瞠目之際看著一個身影撲上來,緊摟過她,她眼前濺起一大片鮮血……
「藍知逸!」
***
「藍知逸!你、你……」扶著軟倒的他,慕容臻看著他背心不斷滲出的血珠,嚇得雙腿一軟,摟著他坐倒在地。「別死!聽到沒有?別死!不準死!」
無名停下了攻擊,司徒家的每個人都以鄙夷的眸光瞧著他們,似乎在嘲笑不自量力的他們。
但是她不管,她急急撫上他染血的臉頰,尖叫著。「你醒來!給我醒來!」
他終於有了反應,艱難的撐開眼皮,看著一臉淚水的她。
她竟然沒走。「為什麼不走……來不及了……」
他的唇角流下鮮血,向來澈亮的眼睛渙散無神。背心的那一劍刺得很深,那陣痛楚已經讓他的知覺麻痺了。
但是,他一點也不擔心自己會不會死,他在乎只是她的生死。
「我不能為你做什麼……但至少我……可以讓你活下去。」
剛才她可以走的,為什麼她不珍惜他用性命爭取回來的機會?
倚在她懷裡,他努力想看清她。她的淚水不聽使喚的落下,眼神變得更悲傷,是他讓她變成今日這個樣子。不認識他的話,她的生命至少不會變得如此晦暗。
他快沒救了。呵,處心積慮謀算多年,想不到會死在父親的手下。
臨死之前,他好想讓她知道那些隱藏在他心底的話。
「在你身上,我看到自己……吞下一切委屈,不斷努力的自己……那個時候我覺得你好傻,接著我開始覺得你可憐,當我看著你義無反顧為三個小公子守護一切的時候,我又開始覺得你可敬……」
他吐出一口血,她急切的叫道:「別說了!別再說話!」
她一定要想辦法救他!
望了一眼四周,那些姓司徒的人全都一副看好戲的樣子,她不禁怒吼一聲。「你們為什麼不救他?他……藍知逸他是你們司徒家的人啊!」
「沒用的。」懷裡的他已經看清楚了司徒家眾人的嘴臉。
他虛弱地勾起嘴角,嘲笑的是自己。「我……是一個叛徒,是工具而已,是一個該死的……」
「我不需要你來救!我和你是敵人!我……」慕容臻激動的吼叫,朝司徒家的人奮力一吼。「你們聽到沒有?我和他是敵對的!你們快救他!」
到了這個時候,她以為只要撇清關係,他就可以被寬恕嗎?
他輕笑,笑她的傻氣。
「不,我和你不是敵人,就算死……我也不要成為你的敵人。我以為只要順應父親的要求,就會得到認同,但後來發現……原來我要的認同不是這樣的,我可以毀掉天譴組織……可以做出任何事情……但就是不願意讓你出事。」
慕容臻怔住了。他曾經說過的話,一句句在腦海裡響起。
她從未看清楚的,是他的情意。的確,他是摧毀了她一切的禍首,但他現在卻甘以性命來補償!
「藍……知逸。」她陡地失聲痛哭,淚水落在他染血的臉頰上。
她慌亂的要拭去,他卻吃力地握住了她的手。
她明白了他的心意,這就已經足夠了。
他連連喘氣,痛苦的蜷縮起身子。
她一慌,往前傾下要將他摟緊,他趁機在她耳邊低聲說著。「去這個渡口,找這個人。」他偷偷將掌心中的紙團傳給她。
慕容臻微驚的看著他,他露出一個安心的笑容。「你快走……三個小公子會有危險……帶他們去渡口。」
「不!」她絕不拋下他,要死的話,她陪他一起下地獄。
「我……不要你死。你還有三個小公子……我什麼都沒有了。」他淒然一笑。
「不是的!你還有我!」
她喜歡他,也愛著他。即使他是天下第一該死的人,她還是無法對他下手。
「別把三個小鬼……扔下不管。」他知道,此刻能讓她繼續活下去的動力,就是慕容家三個小鬼。
對,慕容家的三個小鬼。她答應了前任當家和夫人,會好好保護他們、她保不住天譴組織,也保不了慕容商運,至少她必須保住三個小鬼的命。
就算他是她最不想失去的人,她還是得做出顧全大局的決定。
她……是慕容當家。
她握緊拳頭,眸底的眷戀不捨逐漸沉澱,成了堅定的光芒。
「等我把事情辦妥後,我會親自找你算帳……親自下地獄找你。」
他笑了,更多的鮮血從他嘴角滑落。她話中的含義,他已經明白。悄然從懷裡掏出一個有特殊裝置的管子,他等待時機,打算點燃火藥。
「夠了。把那個半死不活的叛徒拉開,然後將慕容臻的首級取下。」司徒沐新已經對這對怨偶感到厭煩,一心只想殺了慕容臻,挫一挫國主的銳氣。
就是這個時候了。藍知逸深深的望她最後一眼,至少在臨死之前,他和她都知道彼此心底的感覺,這就已經足夠了。
她抿緊顫抖的薄唇,堅毅的眼神中隱透著沉痛。她知道,是時候了。
「記得等我。」在地獄的那一方,一定要等著她的到來。
他一笑,沒有告訴她的是,他已經將一切告知總管,待她逃出生天之後,總管會代他好好看顧她,絕不讓她有輕生的機會。
他說過,如果非要下地獄的話,那就由他孤身上路吧。
「殺了。」
司徒沐新揮手下令,無名的長劍就要劈下,她一咬牙,下一個反應竟是舉起「天舞」,擋下無名的長劍。
無名沒料到她會反擊,急忙往後一躍,臉頰上頓時鮮血淋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