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2)
她本以為,男女有別的道理龍圖璧是知道的,但他顯然一點也不避諱,拉開車門一同坐了進來。好在馬車的車廂夠寬敞,兩個人面對面地各坐一邊,中間還隔著一張條桌,不會碰觸到彼此的身體。
但是如此近距離的被自己避之唯恐不及的冤家直視著,苑芷幽渾身不自在。
「胡姑娘是哪裡人?」龍圖璧慢悠悠地打開話匣子。
「嗯……焦山縣。」她的目光不時地向一側的車窗瞥去,心裡盤算著,總不能讓龍圖璧真的把自己送到劉府吧?那豈不是立刻露了餡?
「焦山縣?」他思索著,「七、八年前我帶兵打仗,曾經從那裡路過,焦山縣的縣令還是苗如海嗎?」
她笑了笑。「我雖是焦山縣的人,但是自小就跟著父母離開家鄉,我爹娘都是閒不住的人,帶著我們四處遊走,所以我對家鄉的事情所知不多。」
「哦。」他倒也不執著這個話題,又笑問:「劉大人可是個出了名的鐵公雞,聽說連他自家的親戚他都很少接待,怎麼會接納姑娘你到府裡住?」
「嗯……我爹娘去年相繼病逝,姑媽憐憫我孤苦一人,所以求姑父把我接來住一段日子。」苑芷幽勉強應付著。龍圖璧是故意審問她,還是真的只是好奇而已?
再問下去,她可真要露餡兒了。
他聞言後點了點頭,靜默了一陣,將目光定在她的手腕上,疑惑地問:「這金鐲……是姑娘家祖傳之物?」
苑芷幽倒吸了一口氣,心中直罵自己笨,為什麼偏偏要戴著這對金鐲來?這是皇上贈與皇后的,乃是皇家寶物,萬一龍圖璧認得……她還在想著要編出怎樣的謊話來躲過這一劫,冷不防身邊一陣暖風拂來,自己的手腕已經被人從旁捉住,驚見龍圖璧移坐到身邊。
他抬著她的手腕,住址地審視著這對鐲子,喃喃自語道:「民間的鐲子上還刻著龍鳳?真是稀奇。」
事到如今,她只能有多大的謊扯多大了。她呵呵一笑,「這是我家家傳寶物,聽說是因為我家祖先和先高祖有點淵源,這鐲子是先高祖的一個寵姬贈與我家的,之後就一直傳下來了。」
「哦。」龍圖璧依然悠悠淡淡地回應著她的每個謊話,若是騙普通人倒也罷了,想騙過龍圖璧,除非老天爺幫她丟東西下來砸昏他的頭。
偷偷覷了龍圖璧的神情,優雅愜意中透著一股沉靜,眸子中幽幽閃爍的微火好像可以燒灼掉她苦心修築的謊言堡壘。
他,真的相信她的話嗎?還是故意把她帶上車,只為了逼她露出馬腳?
她的心越想越糾結,本能地將手用力一抽,抽離了他的掌控。而龍圖璧望著她,依然清清淡淡的笑首,微形不退反進。雙臂一撐,將她圈固在車廂板與自己的胸膛之間。
「胡姑娘,你應該聽說過本王吧?」
他的眼睛離她的很近,近到她不敢呼吸。她不知道他下一步想做什麼,只能戒備又尷尬地苦笑著點頭,甚至連話都不敢說,彷彿自己只要一張口,就會連呼吸都被他掌控。
「本王近日對你這樣的美女很有興趣。」他騰出一隻手,不是給她自由,而是為了能觸碰到她那白皙清冷的臉頰。「既然你暫住劉府,寄人籬下,不如跟了本王吧,本王會給你一個名份,讓你享盡榮華富貴,如何?」
苑芷幽大驚,她緊咬著唇,好半天才吞吞吐吐地輕輕擠出幾個字,「王爺,不要說笑了,我……民女怎麼配得上……」
「配不配得上,是本王說了算。」他的目光頓時從清澈深邃變得邪魅詭譎,像薔薇花瓣一樣的薄唇幾乎要貼到了她的唇上。
忽然馬車顛簸了一下,他的手不由自主地鬆開,苑芷幽趁勢移到車門前,用力推開門,喊了一聲,「停車!」
車伕以為發生了什麼事,急忙勒住了韁繩。
苑芷幽趕緊跳下馬車,吐納了幾口氣,匆匆對車內的龍圖璧說:「多謝王爺今日送我,後面的路我認得,還是自己走就好。」
她像是逃命一樣,也不等他再開口說話,迅速地穿過街道,隱身進到街巷中。
車伕愣了愣,回身問:「王爺,現在……」
「去御史劉從家。」龍圖璧冷冷地吩咐。
「現在?夜都深了……」車伕以為自己聽錯了命令,或是主子爺搞錯了時辰。
龍圖璧卻冷峻地說:「本王要見的人,就是天再黑,也要見到。你還怕他的家丁不給本王開門嗎?」
「是是。」車伕罵自己多嘴,擦了把冷汗,連忙關好車門,驅馬駛去。
車內的龍圖璧,嘴角掛著一絲冷笑。
剛才那個丫頭的來歷真的很可疑,雖然他不大願意相信,卻有一個人的身份在他心中和這個女孩兒莫名地重疊了。
她一開口時,他覺得她的聲音耳熟,雖然言詞、語氣都不一樣,但每個人的音色其實都有其特色,他應該不會聽錯。
不過,那女人他不是已經見過了,和眼前這女孩完全不一樣啊,這該怎麼解釋?
而且,就算是他聽錯、認錯人好了,但這女孩明顯的滿嘴謊言又是為了什麼?
起先他以為她可能是敵國近日派遣到龍強國的刺客之一,故意混入這次弔唁的人群中,意圖對皇上不利。
然而當他看到她手上的那對金鐲之後,對她是刺客的猜測直接抹去。
他當然認得那對金鐲,先太后在世的時候就曾經戴過,他孩童時也曾觀禮過當今皇帝大婚,親眼見證太后將那對金鐲贈與皇后。而皇后也曾幾次將這對金鐲展示給他看。暗示今後會將這對鐲子做為龍疆皇族的信物,由他這邊一個「合適的人」繼續傳承下去。
那個「合適的人」,他相信皇后指的是自己未來的妻子,也就是下一位皇后。
當皇上和皇后都認定他的皇后將是苑芷幽的時候,所以這,對金鐲戴在誰的手腕上,不就不言自明瞭嗎?
可是,風流放蕩的女人,怎麼會是她?她有著一張素淨得一塵不染的美顏,如出水芙蓉般,靈動鮮活的明眸即使在黑夜中仍熠熠生輝。
而倘若苑芷幽見到他並認出他之後,也不該是剛才那種表現啊?她不該這樣躲躲閃閃,謊話連篇的掩飾自己的身份。難道……她不想嫁他?對日後做皇后一點興趣都沒有?
更讓龍圖璧不解,或者有點石成金失敗感的是,倘若她真的是那個喜好男色到一天到晚慾求不滿的色女,總不該對他一點反應都沒有吧?看她剛才的樣子,對他的試探避如蛇蠍,逃得比兔子還快。
太奇怪了。
所以他必須先去驗證她的真實身份,然後……再靜觀她後面要出什麼花招?
更奇怪的是,如果她真的是苑芷幽的話,那他從現在開始對這個女人感興趣了。
雖然,這興趣,絕對,不是出自愛。
第3章(1)
不管龍圖璧是否懷疑她的謊言,苑芷幽自認算是逃過一劫。回到天星宮後,總算鬆了口氣,她思忖著只要自己足不出戶,那男人應該不會主動來找她的麻煩。
沒想到隔了幾日,她卻聽到一則讓她惴惴不安的消息——御史劉從被調往邊關做欽差大臣,而保薦他的正是龍圖璧。
照理說朝廷要調誰做欽差巡視邊關都不關她的事,但她疑惑的是,龍圖璧為什麼偏偏選中了劉從?
緊接著,還有關於龍圖璧的消息傳來,據說他依然鎮日放浪形骸,整夜出入花街柳巷,甚至到了夜不歸府的地步。
回想起他那天在馬車中對自己突如其來的挑逗,不論是動作還是言詞,讓自恃向來能把持得住心神,可以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的苑芷幽也不禁在心中暗暗罵了他幾次。
要風流以後隨你風流!可是皇后剛剛去世,好歹也算是曾經疼過他的長輩,這個男人就這麼猴急的尋花問柳嗎?
這一天,宮中忽然來了一個太監傳旨——令天星官苑芷幽,即刻前往皇陵,為皇后祈禱守陵。
苑芷幽接到這則旨意很是納悶。照理說天星宮只負責看天象,看國家的天時、吉凶之兆,為皇族守陵的事情向來與他們無關啊。
但是皇命是不容質疑和辯駁的,傳旨的太監還笑咪咪地催促道:「苑姑娘,陛下說了,您不用準備任何東西,只要人去就行了,那邊什麼都為您備好。若有任何需要,也可叫人為您傳話。」
「陛下有沒有說要我守陵幾日?」 苑芷幽問。
「大約十天吧。」
太監的笑容總讓她覺得詭異,於是又問:「陛下為何叫我去守陵?」
「這個……奴才不好亂說。」那太監不敢多嚼舌根,說完便從容地走了。
苑芷幽雖不解,也只是簡單收拾一下隨身的衣物,帶著迎梅,趕往皇陵。
路上,她悄悄褪了那對金鐲子,放進包袱中。
迎梅不解地問:「小姐,這鐲子不是皇后娘娘送您的嗎?您為什麼不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