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突然讓你作這樣的決定,會讓你為難。」他忽然笑著收回手。「我給你兩天時間考慮,好不好?不過我希望得到的答案不是否定的。」
她怔怔地看著歐陽知秋離去的背影,手指無意識地放在小貓的背上,小貓大概是想跟她玩兒,伸出銳利的爪子抓了一下,卻沒控制好力道,抓痛了她。
苑芷幽吃痛地收回手,歎息著戳了小貓一下。「小東西,連你都要傷害我。」
小貓喵喵地叫著,像是得意地在笑。
這下可真是進退兩難,該怎麼辦?立刻離開月陽國嗎?但是她在這裡兩個月,一直沒得到什麼有用的情報,龍圖璧那邊又全無音信。正如迎梅所說,她若回到龍疆國,將連一個落腳的地方都沒有。
她還曾自認有幾份小聰明,怎麼會把自己搞成現在這個進退兩難的田地?
第8章(2)
原來自小喜歡爬上枝頭去看星象而練就的輕功,還有別的用途。
苑芷幽在深夜裡潛入別院深處的高大樹冠中,一邊小心翼翼地前行,一邊對自己苦笑。
這真是迫不得已的下下之策。但如果再不有所行動,只怕她真的要成為月陽和龍疆兩國之間漂泊無依的孤魂野鬼了。
思忖了一天之後,她總覺得歐陽知秋的未婚提議來得太過突然和沒有道理。如果她再自戀一點,或許會認為他是看上她了,然而偏偏她有個格外清醒的頭腦,事情應該沒有那麼單純。
但她也有任由情感主宰理智的時候,就像此刻,雖然心中惱恨極了那個人,又忍不住想為他打探會威脅到他的一切,哪怕讓自己置身險地也顧不了那麼多了。
這座別院很大,之前她不曾單獨行動過,因為擔心會有無數雙眼睛在監視著她。只是今晚她不想再等了,歐陽知秋的話打斷了她繼續等待的耐心。
夜色雖然是最好的掩護,但是對於這裡全然不熟悉的她也只能像只無頭蒼蠅似的四下尋覓。
忽然,她發現小路上有幾句侍女捧著酒壺和盤子前行,精神立即一振,這代表著她們正要給什麼重要的人物送酒菜。
她依稀聽到幾名侍女的小聲交談——「真的嗎?有那麼英俊?比咱們殿下還好看?」
「咱們殿下和人家一比啊,根本就成了小孩子了。唉,我現在知道他為什麼會有那麼響亮的名氣了,聽說他有不少女人呢。」
「剛才他看了我一眼,我的骨頭都快酥了。以前我都不知道,男人看女人,也可以看得勾魂攝魄的。」
侍女們低笑著,交流彼此心得,腳下也走得極快。
苑芷幽不知道她們說的是誰,但是顯而易見的是,歐陽知秋正在會見重要的客人。那麼,她是該跟過去,還是先避開?
如果是重要的客人,必須有重要的秘密。她不確定自己的身手是否能混入,但隨即又想到不是任何時候都有接近秘密的機會,於是她決定冒一次險。
西華堂是別院中位處東門的一處會客大堂。遠遠的她就聽到歌女的歌聲,顯然堂內十分熱鬧。熱鬧正好,這些聲響可以將她的足聲遮掩去,而燈光也會讓躲在暗處的她更加不被人察覺。
唉,要做一名間諜或刺客,真的不是件容易的事,不僅要膽大心細,功夫過人,還要運氣夠好。她希望這是自己最後一次做這種危險的事。
西華堂的左手邊種了幾棵梅樹,雖然是冬天,但是梅花尚未到盛放的時候,更不用指望梅花能掩飾她的身形。她四處打量了一下,發現唯一的藏身之地是其上的屋頂。
趁著侍女們進堂吸引堂內人注意,她縱身掠向梅樹,幾下輕點後,輕輕巧巧地落在屋頂。
屋頂上有天窗,可以清楚地看到堂內。她壯著膽子,移到天窗旁,小心翼翼地看下去——明亮的大堂上,她一眼就看到了歐陽知秋,他坐在正面最高的主席上,朗聲笑著,十分開心的樣子,手中穩穩端著酒杯,正在向人敬酒。
「王爺,若是不喝了這一杯,可就是不給我面子。這可是我們月陽國最好的酒呢,名叫『柔然』。喝在唇齒之間,餘香繚繞,三天不絕呢。」
苑芷幽微覺訝異,難道歐陽知秋會見的這個人,不是月陽國的人?他叫那個人「王爺」,是哪國的王孫貴族?
她正在納悶兒的時候,視線看不到的一處角落裡,傳出了一道沉穩而清澈的聲音,「柔然的美名我已久仰了。」
這聲音讓她驚得差點從天窗上栽下去!
錯愕之後,她緊緊捉住屋頂的瓦片,重重地喘息了幾口大氣。
可能嗎?會是他嗎?龍圖璧……歐陽知秋會見的貴客竟然是他?可是他明是知道月陽國對龍疆國居心叵測,怎麼還敢到這裡來?
歐陽知秋笑道:「王爺這次來月陽國,可要多住幾天,要知道月陽的美女也是四海之內出了名的,雖然不敢說一定比你們龍疆的女人美,但是保證你會醉倒在月陽女人的溫柔鄉里,樂不思蜀呢。」
苑芷幽提起一口氣,細細聆聽那個回答——「是啊,一路行來,我已經飽覽過貴國的『風光』了,不得不說,殿下身在這樣的美景之中,實在是主在下頗為羨慕。」
龍圖璧幽幽淡淡的笑語讓苑芷幽的牙根有些癢癢了。
「那,今天晚上就讓王爺身邊這位美嬌娘伺候您如何?」歐陽知秋興奮地探了探身子,曖昧地說:「這個美人兒可是我花重金買下,悉心調教,本來想在王爺日後登基時送到龍疆國去,既然王爺來了,就請提前笑納吧。」
苑芷幽忍不住又向前爬了一下,從這個角度向下看,稍微可以看到龍圖璧的身影,但也只能看到他的手——正握著一名美女的手,緩緩摩挲著,連他的笑聲都似乎變得態意輕浮起來。
「那就多謝殿下了。月陽夜寒雪深,我還正愁今夜錦被冰冷,無法安睡呢。」
苑芷幽心口像被堵住了一口氣,再也看不下去,霎時翻身站起就要離開。然而也許是這口氣堵得她太不舒服,起身時又用力大了點,讓瓦片發出輕微的響聲。
屋內龍圖璧的聲音突然一沉。「殿下這裡有刺客出沒嗎?」
「刺客?」歐陽知秋有解地問:「什麼意思?」
「那就是樑上君子了?好大的膽子!」他哼一聲,如電光石火一般甩開那美女的手,騰身從天窗狹小的開口一躍而出,一把抓住了正欲離開的苑芷幽的手臂。
她不想和他打照面,反手一揮,想要甩脫他的束縛,但是龍圖璧根本不給她反抗的機會,將她的兩隻手並攥在自己一掌之中,騰出另一隻手,立如刀刃,在半空中猛擊而下,準備砍向她的頸部。
她狠狠地抬起頭,怒瞪著他。
這一剎那的對視,讓他的手掌硬生生停在半空中。
好一個重逢啊!
龍圖璧,她在心中恨了無數遍、罵了無數遍,又牽掛了無數遍的男人,就這樣毫無預警地出現在自己面前,她相信她的出現也一定嚇到了他,因為他向來冷靜沉穩的俊容上也泛起了訝異,甚至是驚喜的神情。
可是,他怎麼會驚喜?應該是惱羞成怒才對吧?
「王爺,到底出什麼事了?」
歐陽知秋追到屋外,卻苦於不會輕功,在院子裡急得直跳腳。
龍圖璧對著苑芷幽微微一笑。「終於抓到你了,看你還想逃到哪裡去?」
「王爺準備怎麼處置我?」她瞇著眼冷笑,「是不是恨我一再破壞了王爺的好事?」
他一愣,然後將她往自己的向前拽了拽,低聲說:「你是講真的,還是在和我開玩笑?如果是真話,本王很生氣,如果開玩笑,為夫我覺得很委屈。」
面對著這張臉,這雙眼睛,苑芷幽有點疑惑了。他是講真的,還是在跟她演戲?剛才的那個他和現在的這個他,到底哪一個才是真實的他?
關於新婚之夜他和月凌凌的事,她應該現在開口質問他嗎?
「芷幽——」他柔柔地叫著她的名字,歎息著,「我該拿你怎麼辦?你這個女人是生來克我的嗎?」
她情不自禁地想去觸碰他的身體,但是兩手都被他禁錮著,她只能直視著他的臉、他的眼——平靜心緒後再看他,他的眼中有著一縷煩惱。對於他這樣高高在上的人中之龍來說,煩惱,應該是與他無緣的吧?那現在蟄伏在他眼中的情緒,是因何而來呢?和她有關嗎?
「你……不該來月陽國的。」她收起了自己的刺,微微低下頭。
「你在這裡,我怎麼能不來?」龍圖璧一笑,又說:「別在屋頂上說話了,我們先下去。」一攬她的腰,兩人輕輕巧巧地落了地。
歐陽知秋急忙奔過來,將苑芷幽手忙腳亂地拉到自己身邊,焦急道:「你怎麼到這裡來了?哎呀,王爺。真是不好意思,這位尤姑娘是我的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