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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頁     雲青瓶

  齊紫英合上了服皮。「這一切冥冥之中都有定數。那個春節,托你的福我與夜靈相逢,因為娘去世時你還太小,看見夜靈自然沒有什麼深刻的感覺,可是我不同……我一眼幾乎就認定她就是我妹妹了。我與大哥商量此事,才知道大哥老早就調查過上一代的恩怨,並且揣測出前因後果,他只是在等待時機,等待他當上武林盟主,等待齊天莊重奪天下第二莊的名號,才有能力號召各派同心協力對抗聖月教,再伺機救出夜靈,確認她是否為齊家骨肉。」

  「難怪大哥在耿千寒上門求助時,義無反顧地收留了他們。」齊嵐踉蹌了一步,從沒想過事實真相會是如此。

  齊紫英苦笑。「是的,沒想到他們會逃出了聖月教請求齊天莊相助,我與大哥得知夜靈使用玉訣劍後的異常後,真相已是不言而明瞭,我們自然會盡力救她。我自私地趁夜靈失去記憶時,將她取名為秦煙……秦字與齊字念起來差不多……而你姐的名字,正是齊煙。」

  「姐姐……」齊嵐喃唸一聲,後悔莫及。昔日他對秦煙的惡言相向、對她的羞辱怒罵,現在都變成一刀刀鋒利的匕首刺在自己身上。

  「秘密就讓它永遠是秘密。」耿千寒彎著腰身,進入船艙裡的小隔間,手中捧著熱呼呼的湯藥。他的左手臂纏著白布,被趙問興打傷的地方經過運氣接骨加上內服外敷,已經好上許多,使力也不礙事了。

  「你都聽見了?」齊紫英並不意外。

  「聽見了全部。」耿千寒走至床邊,遞了藥碗給齊紫英。

  齊紫英順手接過。「你看起來很平靜。」

  「我不在乎她是誰,我只在乎她的性命。即使她醒了,也不適合知道這麼複雜的故事。」耿千寒淡漠地說。

  原來卓日霄將玉訣劍賞賜給夜靈,本來就是等著看一出可笑的血緣鬧劇;齊天莊對他和秦煙仁至義盡,執著的根本不是玉訣劍,而是齊天莊虧欠多年、流落在外的手足——齊煙。

  「你是要她這輩子都無法認祖歸宗?」齊嵐憤怒開口。

  「現在的她不必為生存拚命,沒有雙手染滿血腥的回憶,更不用知曉上一代的恩怨加諸在這一代的痛苦,我們都別喚醒她過去的經歷,對她而言才是最幸福的,所以秘密就只能是秘密。」耿於寒語氣冷硬,絕不會讓步。

  「我也這麼認為。」齊紫英點頭。「現在的她很單純、很樸實,等到她的病好了,一切重新生活,或許就是她最快樂的時候。」

  齊嵐沉默不語,若有所思,沒再表示意見,可是心底的自責與愧疚不斷席捲著他。

  「趁熱喝藥。」耿千寒落下一句,走出船艙。

  他緩緩走到船首,迎著帶有鹹味的海風與一片汪洋,掏出懷中的帕子,瞄了兩眼後緊緊握在掌心……

  金蟬島是位於南方的一個小島嶼,氣候偏熱,島上綠意盎然,碧海藍天連成一際,形成一幅宜人的美景。

  莫離早已站在岸邊等著船隻靠岸,耿千寒抱著秦煙下船,一雙目光直直瞅著莫離,久久無法移開。齊嵐則攙扶著齊紫英跟隨在後。

  莫離是一個俊秀的男子,即便已是中年歲數,兩鬢微白卻不減一派斯文,皮膚依舊光滑白皙如年輕人,身子骨稍瘦但很精實。

  「怎麼如此狼狽?」莫離皺眉,繞過耿千寒,走至齊紫英面前,掀開他的衣衫,觀察他的傷勢。

  「不礙事,師父還是先看看秦煙吧,她昏迷不醒多日了。」齊紫英一臉擔憂。

  「我先前已經收到你大哥派暗使送來的信,大致上的來龍去脈都已經瞭解了。」幫忙扶著齊紫英。「要治病也得先進莫家,莫家的古宅在島中央的半山腰,依你們的現況看來,這段路程或許會有些吃力。」

  「船夫大哥,請幫忙我們搬運包袱和物品。」齊嵐回頭向船夫們示意。

  「這是當然,莊主都已經交代過了。」船夫們將行囊一一搬下船,往島中央的山脈走去。

  「用走的太慢了。」耿千寒一刻都不想耽擱,他只希望莫離能早點替秦煙醫治。

  他將昏迷的秦煙交給了齊嵐,背對著齊紫英蹲下。「上來吧。」

  齊紫英怔愣。「這是?」

  「我背你上去。」

  「這不妥。」他知道耿千寒是要施展輕功帶他上去。

  「沒什麼不妥,你是秦煙的救命恩人,我無以回報,這點小事就別和我計較。」耿千寒就這麼蹲著不動,一臉堅決。

  齊紫英尷尬了好一會兒才放棄堅持。

  果然,耿千寒足下一蹬,立即使出輕功飛去,確實是快上許多,第二趟回來,順帶把莫離也帶了上去。齊嵐則是抱著秦煙跟著耿千寒的腳步,一塊兒直飛足落莫家大宅。

  第9章(2)

  莫家古宅看上去有一段歷史了,佔地廣大,分園分院,懸樑立柱都十分古老,宅第的擺設也非常簡樸,能想像此處曾經人口眾多、熱鬧一時,但現在人事皆非,冷清空寂。

  秦煙被安置在離正廳最近的東廂房,她平躺在床上,消瘦而蒼白。莫離坐在床緣,仔細地為她把脈診斷。

  耿千寒站在床邊,神情專注地凝望秦煙。齊紫英則半臥在椅子上,儘管重傷未癒稍顯疲憊,卻堅持留下來等待結果。

  齊嵐突然打開房門:「二哥,船夫們要回航了,等大哥有令時,他們會再來接我們。」

  「噓……」齊紫英食指抵在唇間,搖了搖頭。

  齊嵐見狀,趕忙安靜下來,不敢有所叨擾。

  片刻後,莫離總算起身,搖了搖頭。「經脈受損,導致五臟六腑都在腐壞中,能撐到現在已屬不易。她目前是以最卑微的方式活著,用沉睡的方式減少氣血運行,使內臟腐化變得緩慢。」』

  「莫叔,請你一定要救救她!」齊嵐著急地說。

  「師父,你一定有辦法的對不對?」齊紫英激動得站起身,不顧傷口疼痛。

  「儘管她的意志力過人,有強大的生存信念支撐著她,但憑我的醫術恐怕也無法治癒她。」莫離合了眸色。

  「師父,她也是齊家的後代啊,你與爹是至交,看在爹的面子上,徒兒請您傾盡所學所聞,任何方法都行,一定要救救她!」齊紫英痛心地央求。

  「她真的是齊家血脈?有沒有可能推測錯了?」莫離蹙眉。

  「不,玉訣劍只為齊家人所用,不會有錯。」齊嵐隨即接話,難掩哀傷。

  耿千寒不理會他們的對話,逕自走至秦煙身邊,執起她冰冷的手輕輕搓揉著,深情地凝視著她。「謝謝你這麼努力,放心,我不會放你一個人奮戰的。」

  「這島上清幽,讓她留下來,好好度過最後的日子吧……」莫離歎息,別開了眼,率先離開東廂房。

  齊紫英與齊嵐莫不靜默承受這惡耗,耿千寒卻在此時追了出去,攔截了莫離。

  「莫神醫,可否借一步說話?」他的黑瞳深沉,看不出情緒。

  「當然。」莫離點頭,領著耿千寒雙雙到古宅外的林蔭小道。

  兩人一路走著,直到離古宅好一段距離之後,耿千寒才開口。「你不是救不了她,而是在考慮要不要救她。」

  莫離聞言,不禁錯愕。「何以見得?」

  「我們下船時,你明知秦煙病況嚴重,卻先關心齊紫英。身為醫者,你有能力判斷病情的輕重緩急,治療的優先級,然而你卻沒這麼做。」

  耿千寒隨意踢起腳邊的落葉,步伐放慢。

  「紫英是我的徒弟,我與他有師徒情誼,優先關心他也是人之常情。」莫離雙手扳在身後,不疾不徐地解釋。

  「那你行醫多年,遇上救不了的病人都如此淡然無謂?連試都沒試,就宣佈了結果,彷彿你早安排好了說詞。」耿千寒停住了腳步,目光炯炯地盯著莫離。

  莫離毫不迴避他銳利的眼神,兩人僵持了好一會兒。

  片刻後,莫離吁了口氣,打破沉默。「你觀察得很細微……沒錯,我是在考慮要不要救她,就算她有可能是齊家的骨肉,但她身為聖月教右護使,助紂為虐是不爭的事實。」

  「你怨恨魔教?」耿千寒的聲音很清冷。

  「我只是……不能原諒她滅了赤焰門。」莫離的面容閃過一絲哀傷。

  「兩派相爭,弱肉強食,豈能把罪怪在她一人身上。」

  「我是大夫,但也是普通的凡人,赤焰門裡有一個對我很重要的人,可是如今她不在了……」

  耿千寒舉起左手,撕掉掩蓋在手腕上的假皮。「我是赤焰門唯一的倖存者。」

  莫離盯著他的傷疤,感到震驚。「你是赤焰門的奴隸?」

  「是。」

  「所以除了你之外,真的沒有任何活口了?」莫離稍顯激動地抓住了他的肩膀。

  「是。」他點頭……

  「哈……」莫離退了一步,苦情地笑了一聲。

  「但是有個女人,在她死之前把一條帕子給了我,她告訴我,今生一定要找到這帕子上的所在地,那是她與她丈夫的約定。」耿千寒自懷中掏出了白帕,遞給莫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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