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啦,我們只是偶然碰見而已啦!」
「嗯嗯,那就好。」
他們進包廂了,那票女人卻還呆在那裡。
舊金山大學?
那個「永遠的第一名」……還是第一名嗎?
按照康橋的計劃,他原是打算先在台北待個十天左右,再到南部去探望鄺求安的養父母,結果,不到一個星期,他們就慌慌張張的逃離台灣了。
不是形容詞的「逃」喔,而是真正的逃亡,因為……
「喂喂喂,你們聽我說,別說我才國中畢業沒知識,我也有那種高水平的笑話喔!」
無聊的某一天,大家很無聊的聚集在無聊的客廳裡啃無聊的西瓜,小寶貝啃得最用心,滿頭滿臉滿身都是西瓜汁,連最疼愛她的康爺爺都不敢碰她,離她遠遠的又笑又搖頭,突然,康健很無聊的這麼說。
「什麼笑話?」
「說說看,」胸脯挺得高高的,康健得意地提出很有水平的謎題。「世界上最矮的山是什麼山?」
大家相對一眼,既然是很有水平的問題,就應該是很有水平的答案。
「李茂山?」康艷第一個舉手喊答。
「錯!」
「枕頭山?」康健的老婆笑問。
「老婆真笨,又錯了!」
「女人胸前那兩座山?」康橋曖昧的眨眨眼,馬上被好幾隻花拳繡腿K到爆。
「還是錯!」康健一本正經地猛搖頭。「唉,真是,還說我沒水平,你們才有水平,結果連一個最簡單的謎題都猜不出來,真是令人失望啊,叫你們好好唸書不聽……喂喂喂,你們幹什麼?」所有的西瓜皮全飛到他身上來了。
然後,大家散場。
「喂喂喂,答案呢?」
繼續散場。
「好好好,我說,我說!」散場暫停,大家回過頭來,各個都一副「愛說不說隨你,要說就趕快說」的表情。
「正確答案是……」康健故意停了一下。「富。士。山!」
一陣靜默,然後,眾人相顧茫然。富士山很矮嗎?
「負四十三嘛,都是負數了,當然最矮了呀!」康健理所當然地說。
另一陣靜默。
「真冷!」康橋喃喃道。「老婆,去泡杯熱茶來讓我驅寒!」
「北極的冰山又長高了!」康艷的老公咕噥。
只有鄺求安在笑,而且她不是捧場的笑一笑而已,是真的笑到肚子痛。
「喂,老婆,你不是真的水平那麼低吧?」康橋狐疑地問。
「不是啦,我是覺得……」鄺求安擦著眼淚。「表哥有時候真的很搞笑。」
「是在耍白癡吧!」一拳頭飛過來,康橋低頭拉著老婆逃開,哈哈大笑,「表哥,承認吧,你是智障……咦?有什麼事嗎?」緊急煞車,望著門口的人,他問。
那人是大門守衛之一,會進來一定是有什麼事要通知。「外頭有人找,呃,應該是找你的吧!」
「應該?」
「是洋人,說英文,我們聽不懂,不過既然是洋人,一定是找你的吧?」
康橋皺了皺眉。「好,我去看一下。」
他出去「見客」,屋裡的人都好奇地從落地窗望出去,包括鄺求安在內,也只有她一眼就確定來人的確是找康橋的,因為來人就是常常去找康橋的那兩個人。
她心中突然浮現一股不安的預感。
「What?」康橋大吼,緊接著又暴跳如雷地罵了一句。
「他說什麼?」康健問。
「呃,他叫他們統統下地獄去!」鄺求安解釋。
「……喔。」
片刻後,康橋轉回屋裡來了,臉色說有多難看就有多難看。
「小安安,回房去,待會兒我有事要和你說。」
「喔。」鄺求安順手要抱女兒一起回房,卻被阻止了。
「寶貝交給表嫂,你自己回房就好了。」康橋拍拍她,催促她上樓。
「喔。」鄺求安愈來愈不安了,但她還是溫馴地順從了康橋的命令。不知為何,她有種幸福生活即將結束的預感……
二樓的臥室裡,鄺求安不安地等待了半個多鐘頭後,康橋才出現,但是他並沒有馬上跟她說什麼,而是一臉不知該如何開口的表情,眸中更是滿滿的歉意,就那樣站在那裡看著她。
他不要她了!
突然間,這個思緒閃過她腦際,使她不自覺地衝口而出,「你要跟我說什麼,快說吧!」反正早在他們結婚那天起,她就有心理準備了。
遲早有一天,他也會拋棄她的!
就在這一瞬間,她恍然頓悟自己對他的愛為何會有所保留,因為在她心底深處的某個連她自己也沒察覺到的角落裡,隱藏著對他的不信任。
她百分之九十九點九九九的信任他,但還是有百分之零點零零一是不相信的。
親生媽媽拋棄了她,院長媽媽不要她,養父母也不要她,男友也拋棄她,有什麼理由康橋會跟他們不一樣?沒有。所以,總有一天,康橋也會跟其它人一樣拋棄她的!而現在,那個「總有一天」終於來臨了,就如她所料想,不過沒關係,她早已有心理準備了,所以,說吧,儘管說吧……
「我……」康橋遲疑一下。「呃,我想只要到學校上過課的人都知道,每所學校裡至少都會有一個專門惹是生非的不良少年,我上小學的時候,學校裡就有那麼一個學生……」
有片刻間,鄺求安腦袋裡是一整片的空白,眼神茫然,滿頭霧水,霧水裡淹著一拖拉庫的問號。
他……說這個做什麼?
「高我五年級的庫克,」康橋一邊說,一邊拉著她的手到床畔並肩而坐。「他真的很壞,搗蛋、打架、欺負同學、考試作弊,每個老師都對他頭痛得很,要不是他父親是議員,他早就被退學了……」
鄺求安依舊不解他為何要說這些,不過她還是靜下心來認真聆聽著。
「記得那年我小三,在校慶前夕,學校裡鬧了一件很大的事,大到連警察都跑來了……」康橋頓了頓。「由於要準備校慶活動,很多老師、學生都留校到很晚,結果有一位指導老師在校園裡被搶劫,還被殺傷了……」
鄺求安輕輕抽了口氣,康橋笑笑。「因為是夜晚,受傷的老師也認不出是誰,但當時,大家一致認定就是那個庫克,雖然他一再否認,說他一直在體育館裡的球具室裡睡覺,還說他做的事他都會承認,不是他做的事,別想逼他承認,但是沒有人肯聽信他的辯解……」他又停了一下。「只有我……」
「咦?」
「只有我知道他沒說謊,所以……」他聳聳肩。「我就騙警察說我跟媽媽吵架賭氣,也躲在球具室裡睡覺,和庫克一起……」
「耶?」
「半個月後,警察抓到真正的搶劫犯了,之後庫克問我,為什麼要替他作假證?我告訴他,因為我知道他沒有說謊……」
「你怎能確定?」鄺求安脫口問。
康橋哈哈一笑。「你是第四個這麼問我的人。從小,我常常跟人家說那個人在說謊,或者這個人沒有說謊,但是從來沒有人認真聽進我的話!包括老媽在內,只有庫克,他是第一個認真的問我怎能確定的人,老爸是第二個,表哥是第三個,現在,你也這麼問我了……
「我……不該這麼問嗎?」鄺求安不安地問。
「不,不是不該,而是這麼問我的人真的很少。」康橋自嘲地笑了一下,「而我的回答是,」他又笑了,但這回是頑皮的笑。
「沒有任何理由,我就是知道,是真實或謊言,我就是知道,甚至文件是真是假,我就是知道,名牌是真品或仿冒品,我就是知道……」
雙眸愈睜愈大,鄺求安滿臉不可思議的表情。「你……你是說……」
康橋歪著腦袋想了一下。「我想,這應該是天生異能吧,真實或虛假,在我面前是遁不了形的!」
換句話說,就是沒有人能對他說謊?鄺求安兩眼瞠得老大,眨不動了,驀地,她不曉得想到什麼,雙頰熱辣辣地漲紅了。「你是說……你是說……每次……每次我說不要的時候,你……你都知道我是在說謊?」
康橋呆了呆,豁然大笑。「天哪,小安安,你就只想到那種事嗎?」
「不然……不然要想到什麼?」鄺求安面紅耳赤地囁嚅道。
「人家……人家只有那種時候有說謊嘛!」
笑意轉溫柔,康橋憐愛地抱住她,唇瓣親暱地貼在她鬢髮邊。「我知道,你對我一直都很誠實……」頓一下。「只有那種時候不老實。」「討厭!」鄺求安不依的捶他一下。
康橋笑著親親她,再往下繼續說。
「總之,庫克是第一個知道我擁有這項異能的人,之後,我跟他就沒有任何交集了,直到十年後,他突然來找我……」他感慨地輕歎。「誰也料想不到,當年的不良少年,十年後竟然變成國際刑警了!」
「耶耶,真的?」鄺求安驚呼。
「真的,他還說,就是因為當年那件事,他才想到要去做警察的。」康橋頷首道。「他突然來找我,也是想請我去幫忙,判定自首的毒販所吐露的情報到底是真的還是假的,如果是真的,那是最好,國際刑警將能夠破獲南美最大的毒品供貨商之一,但若是假的,前去圍剿的國際刑警就是自投羅網了,而那將是一次大規模的進襲,死傷人數起碼會有兩、三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