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坐在鄺求安對面的人都注意到了那個年輕人,也察覺到他的詭異舉止,但始終沒有人把他和鄺求安聯想在一起,因為他太年輕、太帥氣,也太出色、太顯眼了,跟溫柔內向的鄺求安一點也搭不上來。
「為什麼不行?」男同學三質問。
「就算你們分手了,也還算是朋友吧?」
「這……」鄺求安為難地不知該怎麼說才好。「是……是我老公他……呃,他很大男人的,他不喜歡我跟其它男人太接近……」
「那就不要讓他知道嘛!」女同學一。
「對,對,要修博士學位,又要處理公司的事,他一定很忙,要瞞著他應該是很簡單的事!」女同學三。
「不!」鄺求安異常堅決地斷然道。「我絕不會瞞騙他任何事!」
「別這樣,求安,」韓頌奇低聲央求,還握住了她的手。「我知道你恨我,但我們在一起十年了,你應該瞭解我的苦衷,在這人生地不熟的異地,我也只剩下你可以求助、可以傾訴了!」
當年,他就是用這種軟性手段騙到了她,此刻,他想重施故技博得她的同情,期待她能夠在他有需要的時候,跟過去一樣全心全力來幫助他。
況且,他現在才瞭解到,溫馴聽話又任勞任怨的鄺求安才是真正適合他的女人,他實在不應該為了那個刁蠻的富家女而放棄她,兩年前如果他選擇的是她,她也會拚命工作籌錢來讓他出國留學的。或許,他還來得及挽回她?雖然他們都已各自結婚,但如今這種社會,離婚根本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比啃玉米還簡單。
隨便簽個名,沒什麼困難的吧?
「你有那麼多要好的同學,他們都可以幫你啊!」韓頌奇一握住她的手,鄺求安下意識就想甩開,可是午睡時間到了,寶貝早就睡翻在她的臂彎中,她不想吵醒女兒,只好忍耐。
「他們幫不上忙,」韓頌奇搖搖頭。「假期過後,周齊他們就要各自回美東、美南或美中的大學,秦紹芸住在洛杉磯,可是她老公看得她死緊,剩下的人要回台灣,在美西,只有你幫得上我呀!」
「不,我幫不上!」鄺求安依然搖頭,十分堅定。
「喂喂,鄺求安,你這樣就太絕情了吧?」女同學三不滿地抗議。
「我絕情?」鄺求安淡然一哂,「我想你們應該比誰都清楚,我從來沒有對不起他,是他……」她轉注韓頌奇。「對不起我的!」
「所以,你記恨?」
「恨?」鄺求安在嘴裡咀嚼著這個字眼,驀而失笑。「不,我也從來沒有恨過他,相反的,我很感激他,是他拋棄了我,我才有機會認識我老公,我老公真的好疼愛我,他……」她歎息。「是世上最好的男人!」
「謝謝你的誇獎,老婆!」
「咦?」
鄺求安愕然回首,但見康橋笑嘻嘻地站在她身後,還向她伸出雙手。
「來,寶貝睡著了,交給我吧!」從鄺求安懷裡抱去女兒,讓娃兒趴睡在他肩頭上,然後康橋故意看向餐廳的時鐘,然後下命令。「午睡時間到,你們母女倆統統給我回去睡覺!」
「喔。」鄺求安乖乖起身離座站到他旁邊,還順手把娃娃車「救」過來。
康橋很滿意的摟過她來親了一下,再面對那一桌呆若木雞的男男女女。
「我叫康橋,是小安安的老公,我正在訓練她如何做個只會吃喝拉撒睡的天下第一懶人,所以有事需要幫忙的話,請來找我,不要找她,謝謝。」語畢,他摟著鄺求安轉身,舉步前,眼角注意到鄺求安座位前的套餐根本沒動過。「小安安,你還沒吃嗎?」
「還沒有。」
「沒關係,叫他們再做兩份熱的送到船屋去吧!」
「餐廳有外送嗎?」
「沒有,不過我點的餐,他們非外送不可。」
「呃?」
「你忘了嗎?這座度假山莊是我的呀!」
對話到這裡,他們人也離開餐廳了,而韓頌奇這一桌人依舊目瞪口呆,說不出半句話來,好半晌後,大家才不約而同將目光投注在韓頌奇身上。
你搶得贏他嗎?
那個年輕、帥氣、迷人又富有的年輕人。
你真的搶得贏他嗎?
他是世上最好的男人!也許是因為這一句評語,只是嚴格禁止她以後再跟韓頌奇見面而已!
康橋並沒有因為她和前男友見面而生氣,鄺求安原還有點膽戰心驚的,這下子終於鬆了口氣。不過假期過後的日子,情況開始有點詭異了,那兩個久久才來找康橋一次的男人,變成三天兩頭就來一次,然後康橋就會失蹤幾個小時,或者兩、三天,直到暑假開始,他又要出門了,而且一去就是……
「最多三個星期,這件事就能搞定了。」
「喔。」
環住鄺求安纖柔的嬌軀,康橋俯首深深地吻住她,好半晌後,他才戀戀不捨地抬起頭來,滿眼歉意地凝住她。
「我知道,暑假一開始我就應該帶你去度假,或者回台灣,或者回日本……」
「不要說應該,度假本來就是有空的時候才去的,現在你有事,不能去是理所當然的。」鄺求安體諒地道。「再說,現在才六月中,暑假還有三個月,我們只要有半個月時間回台灣和日本就行了,這是我答應過兩位老人家的,至少寒假、暑假我們要回去探望他們。」
不過,從離開台灣後,他們一次都還沒有回去過。
去年春節,她挺著大肚子,康橋怕她太辛苦,所以他們沒有回去;去年暑假,她生產不久,也不可能回去;今年春節,康橋要趕一份特別報告做學期成績,他們還是沒辦法回去。這個暑期再沒辦法回去,就要拖到明年春節了。
「要是真的不能回去,打電話去跟他們說聲對不起就好了。」
「但是我答應他們了!」康橋莞爾,「你不但是個好老婆,還是個好媳婦呢!」說著,他又親親她,然後放開她,提起旅行袋。「好吧,我會快去快回,盡快把事情辦妥!」
「小心一點。」
「我知道。」
鄺求安表現得很體貼,也很灑脫,可是康橋一出門,她就開始感到寂寞了,於是她跑到女兒房裡,躺在熟睡的女兒身邊,聞嗅那甜甜的奶香味,感受那溫暖的氣息,很快的,她的寂寞感消退了。
「沒關係,爹地很快就會回來了,有媽咪陪你,寶貝就不會寂寞了哦!」
她說的是反話,不過,話本來就是要說來安慰她自己的,有安慰到了就好,管她說的是正是反。
可是寂寞還是小事,麻煩的還在後頭……
「哈囉?」
「求安?」
「韓頌奇?」鄺求安驚呼,不敢置信地把話筒拿下來看看,再放回耳際。「你怎會知道我家的電話?」
「我請朋友幫我到舊金山大學去查的。」
不懂,他這樣費盡心思查她家的電話是為何?
「找我有什麼事嗎?」
「我……呃,你能不能出來和我見個面?」
「不能!」鄺求安不假思索地拒絕。「我答應過我老公,絕不會再跟你見面了。」
「不要這樣,求安,我只想再跟你見一面,不要這麼狠心拒絕我。」
「我說過,我答應過我老公……」
「瞞著他就好了!」
就像他一樣,瞞著他老婆和前女友見面嗎?
「我也說過,我不會隱瞞他任何事。」
「……求安,算我求求你,幫幫我吧!」
鄺求安有點驚訝,因為他從來沒有求過她,即便是當初要設計她自願提供他在醫學院唸書時的生活費,他也是用拐彎抹角的哄騙,沒說過半個「請」字,更別提「求」了。但現在,他卻說出那個「求」字了,還連著兩個……
「我不懂,我跟你都已經分手了,又能幫你什麼呢?」
「我……我……老實跟你說吧,其實,沒有一家醫學院肯收我的!」
「咦?為什麼?你的成績很不錯啊!」
「可是……唉,你是知道的,我很容易緊張,尤其是面對那種可以決定我未來前途的人,我不但緊張,還會慌張害怕,所以每次面試前我就開始緊張,到了面試的時候,我回答的每一句話都是結結巴巴的,不要說面試人員聽不懂,連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結果,沒有一次面試能通過……」
好……好慘!
「那……那……總有不需要面試的學校吧?」
「是有,但都是那種程度很差的醫學院,要去念那種爛醫學院,我就更沒有機會進加大舊金山分校了。」
那也是沒辦法的事呀,誰讓他有那種毛病。
「可是,那種事也是要靠你自己去克服的啊!」
「我試過了,就是沒辦法啊!」
「那我又能怎樣?」
「你可以幫我,就像那次校慶我參加知識競答比賽前一樣,你一直安慰我、鼓勵我,半秒鐘都沒有停過,到我上場時,我就沒有那麼緊張了,還拿到了第一名,記得嗎?」
當然記得,那次之後,她的喉嚨整整沙啞了一個星期,贏得的獎金卻被他拿去請同學吃喝掉了,她連一口果汁都沒喝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