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這才緊抱著他的枕頭,重新走了出去,替他把門關好。
他回來了。
晚飯吃到一半,她就看見那男人走進客廳。
她傻眼,下巴差點掉下來。
他回來做什麼?怎麼會這時候回來?她還以為他會在柬埔寨再多待兩天的。
但那男人真的回來了,除了他,還有韓武麒,和一個她從沒見過的女人。
女人穿著一雙軍靴,搭配卡其褲和黑背心,留著一頭俏麗的短髮,打扮十分男性化,卻有一張精緻漂亮的小臉。
三個人都風塵僕僕的,身上都有幹掉的泥水。
他們進門後就直衝飯桌,那男人更是一**就坐在她身邊,害她全身一僵。
「葉懷安?」不像那兩個男人像餓死鬼投胎似的卯起來狂掃桌上食物,那女人在她對面落坐,朝她伸出手。「你好,我是封青嵐,韓的老婆,你可以叫我嵐姊。」
「你好。」她伸出手,遲疑了一下,才道:「你可以叫我懷安。」
那女人簡短但有力的和她握了一下手,這才開始吃飯。
因為剛回來的這三人,實在太有戰鬥力,讓她瞬間放心大膽的跟著多吃了好幾□。
但整餐飯,除了埋頭苦吃之外,她看也不敢看身旁的男人一眼。
他整個晚上,都表現得很正常,如以往一般。
除了忙著填飽肚子之外,他還幫她舀了湯,甚至在她抬頭偷瞄他時,對她笑了一笑。
她莫名紅了臉,連忙拉回視線,還以為他會追問那一夜的事。
但自始至終,他都沒有多提一句,雖然不太可能,她還是希望他因為出門一趟,就忙到忘了那回事,然後一邊在心中祈禱他不會發現枕頭被她掉包。
然後,他吃完了,她才剛要鬆口氣,以為他就要上樓去洗澡,他卻湊到了她耳邊。
感覺到他的靠近,她不自覺屏住了氣息,只覺忐忑、緊張,還以為他想在眾目睽睽之下,對她做什麼。
可下一秒,他卻只是從桌子底下,塞了一個東西到她手裡。
「紀念品。」他悄聲說。
灼熱的氣息,拂上了耳,那熱隨著他的吐息,灌入耳,鑽入心,讓她全身都熱了起來,就連腳趾也蜷起。
她用盡了全力,方忍住到嘴的呻 - 吟。
幸好,他沒察覺,就這樣走了,她才有辦法呼吸。
待回神,她低頭一看,才發現他給了她兩朵花,兩朵雞蛋花。
那不是真花,但看起來幾可亂真,花只是裝飾,它的真面目是個鯊魚夾。
想起他曾對她夾子的抱怨,她真沒想到他會送她這個。
心頭,莫名又暖。
她對這種髮夾就沒什麼執著了,只要能讓她把頭髮夾起來就好。
不過,這髮夾很漂亮,確實比她之前那個好看多了。看著那朵花,她忍不住學他,讓夾子張嘴喀喀了兩下,然後不由自主的輕笑出聲。
颱風夜,風強雨急。
回房後,她洗了澡,洗了頭,上床前,把那雞蛋花放在床頭上。
那白中帶黃的花,大方又漂亮,讓她心情很好,懷安抱著他的枕頭,很快就睡著了。
第9章(2)
上半夜,她其實睡得還不錯,但是睡到一半,卻開始作惡夢。
雨下得好大,她卻在叢林中狂奔,害怕得不敢停下,甚至不敢跌倒,她將所有感官全打開,全力往前飛奔。
血與汗混在一起,淚和雨交雜不分。
獵人在追蹤,在獵殺。
到處都是慘叫聲,人們哭泣、哀求的聲音,混在風雨雷電之中,不斷哭求討饒,她不讓自己去在意,只狠著心,往聲音來處的反方向跑。
她會活下去,她要活下去,一定要。
一個獵人從旁衝了出來,將她撲倒,她反射性躲開。
從後趕上的文森踹了那個獵人,對著她咆哮。
不要躲!飽擊是最好的防守!
就在這時,一顆子彈疾射而過,射中了文森的肩膀,他順勢倒地,那名開槍的獵人持槍衝出來查看,卻被裝死的文森抬腳踢掉了手槍,兩個男人在地上扭打起來。
她反射性跑去撿槍,回頭時,發現文森受了傷,敵不過那傢伙,他對著她喊。開搶啊!你還等什麼?殺了他!殺了他你才能活下去!殺了他!
她不要,她不想,但那變態將手指插 入了文森的傷口,讓他大叫。她看見獵人抽出了刀,朝文森渾去——
殺了他!
她開了槍,獵人死了。
文森流著血,一拐一拐的朝她走來,低頭親吻她,笑著道。
寶貝,幹得好。
現在,你和我一樣是獵人了。
她退了一步,死白著臉道:「不……我不是……我不是……」
你是,你就和我一樣,我們是天生一對!
「我們不是……」她喘著氣,驚恐的抗議:「我和你不-樣!不-樣!」
哈哈哈哈……小傻瓜,你當然和我一樣。
文森仰天大笑,瞧著她,問。
你以為你殺的是誰?獵人?還是獵物?
文森笑著問。
她心中一寒,轉頭看去,那個被她開槍打死的獵人倒在地上。閃電一閃,再閃,照亮獵人的臉。
原先陌生的臉,不再陌生,那個獵人不是別人,是阿峰。
他倒在那裡,一臉蒼白,剃得好短、好短的發,沾滿了雨水。
不!
難以接受的痛,佔據了身體,讓她跪倒在地,無法控制的哀號出聲。
我警告過你了。
文森笑看著她。
我不是說過嗎?獵物守則一,不要相信任何人。獵物守則二,不要相信任何
人。獵物守則三,絕對絕對不要相信任何——
她沒等他說完,憤怒的對他開了槍。
她驚醒過來,身上全是汗,臉上全是淚。
那是夢,是夢。
那不是現實,和真實不一樣,只是夢的惡作劇。
她在紅眼,還在紅眼,她知道。
可即便知道,還是怕。
她沒有辦法再睡著,只能下床來回踱步。
外頭風很大,雨很大。
這沒什麼,她告訴自己,她在很安全的地方。她已經離開遊戲了,文森也已經死了,他死了,她親手殺了那個卑劣的王八蛋。
天上,突然打下一記響雷,她嚇得渾身一僵,整個人站在原地不敢動。
風在刮,雨在下。
她緊緊環抱著自己,無法動彈。
她當然可以動,她可以,這沒什麼好怕,可是眼前好黑,風雨聲,就像在遊戲裡,就像她第一次被迫殺人的那一夜。
閃電又閃,雷聲跟著轟隆而來,她在那瞬間蹲了下來,遮住了耳。
剎那間,彷彿又聽見,遊戲中那些無辜者的哭叫。
救我!不要啊!別殺我!
艾麗斯!艾麗斯!別丟下我!別丟下我!
別叫了,別再叫她了,她得救她自己,她必須救她自己啊!
她用力摀住自己的雙耳,卻擋不住那些風聲、雨聲,和那驚雷閃電,還有他們與她們的慘叫。
我不要,我不想死,救救我啊!
熱淚奪眶,她在慌亂中,試圖開燈,卻找不到方向。
你想死嗎?!不能開燈,開了燈就會被發現了,你想加入那些獵物嗎?
文森冷酷的聲音響起,警告著她。
不,那王八蛋死了,他死了!
她不理會那男人的聲音,在地板上摸索著,試圖找到牆壁,但電光再閃,雷聲又響,人們的哭叫不斷在她腦海裡迴響,她嚇得縮成一團,想繼續找開關卻怎樣也找不到。
黑暗中,過去與現在重迭著,狂風暴雨裡,她分不清方向,辨不明身在何處。
不,她沒有瘋,她只是被嚇到了,她分得清楚現實與虛幻,「ain說過她得冷靜下來,她可以冷靜下來,她只是需要……需要……
阿峰。
她需要他,她想去找他,門一定就在某個地方,她只要鎮定下來就能發現,能看見,她試著起身摸索,但是閃電又亮,雷聲又響。
她必須躲起來,躲起來才不會被發現。
保命的本能,讓她又縮回原位。
然後她撞到了床。
是床。
想起床邊有電話,她七手八腳的爬過去,抓起電話,卻因為沒拿穩,讓它掉到地上,她慌張的下地摸索,好不容易找到了它,按下一個早已熟記的內線號碼。
電話響了一聲就被接了起來。
「喂?」
聽到他的聲音,她喉頭一哽,淚水在瞬間奪眶。
「阿峰……」
電話那頭,傳來她微弱的啜泣聲。
他嚇了一跳,跟著就聽到她顫抖著,用好小好小的聲音,結結巴巴的,開口要求。
「拜、拜託……你……你可……不可以……我沒……沒辦法……」
「我馬上過來。」
他掛掉了電話,下了床就快步跑到對門去,她的門鎖著,他沒有費事敲門,一腳踹開了那扇房門,衝了進去。
她房間裡一片漆黑,他在第一時間開了燈,只見床上沒人,到處一片混亂,她的被子掉在地上,枕頭不知為何跑到窗邊,原該放著電話的床頭櫃倒在地上,無線電話上的話筒不見了,椅子也被弄倒,檯燈也滾落在地。
起初他沒看到她在哪裡,他以為她拿著無線話筒去了浴室,但浴室裡沒有人,他正要開口叫她。
雷聲又響,他聽見一聲驚嚇的悶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