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峰舔著唇,有些著惱自己的失控,他垂眼吸了口長氣,讓自己冷靜下來,才轉回身,抬眼看著她粗聲說。
「我從來就懶得去想和女人有關的事,就只有你,讓我每次都想得一個頭兩個大,你知道為什麼嗎?」
她不知道,只能搖頭。
「因為我知道那是真的,你對我是真的,否則你不需要和我一起過苦日子,不需要斤斤計較的幫我存錢買房子、買那種只能用在我身上的醫療保險,不需要每天在那邊親手幫我做便當,不需要冬天怕我著涼,夏天怕我中暑,那麼勤勞的在變換菜色,不需要那麼勤勞的去學做菜,尤其是我連放到嘴巴裡的食物是什麼都不在意的時候,連邦叔看了我的便當都說那給我根本是浪費。我承認有陣子,老人家想吃,我就給他了。外送的雞腿便當哪有那麼難吃,還不是有肉有菜也有飯,吃了也會飽,是哪裡有差?」
聽到這裡,她擰起了眉頭,掩不住的惱火,從她淚光閃閃的美目中冒了出來。
那模樣,教他既心疼又心暖,低頭看著眼前這口是心非,嘴硬倔強的小女人,他扯著嘴角,繼續說:「結果吃沒三天我就膩了,雞腿嘗起來竟然有怪味,菜也太油太鹹,飯又干,我吃完之後,一下午老覺得口渴,喝了水又得上廁所,上面上廁所不方便,只能用寶特瓶解決。我一把便當換回來,馬上就沒事了,我才發現你已經把我的嘴養刁了。」
他好氣又好笑的抹去她臉頰上,那顆不聽她使喚滾落她眼角的淚,看著她說。
「在那之後,我為了保護便當,還一早就背到塔吊上去,根本不敢把它留在樓下,等中午再吊上來,我只要一忘記,便當就會被人偷吃光,中午鐵定就只能拿到外送的。工地裡每個人都知道那不是普通的便當,你覺得我是有多蠢,會連你多用心都看不出來?」
她找不出借口,只有喉緊縮。
因為他對她好,所以她才忍不住對他好,哪知道,會深陷其中,假戲真做。
「但你說的沒錯,我們都戴著面具過日子,我只是要你知道,我或許隱瞞了一部分的自己,但我給你看到的,那也是我。你也許覺得自己是在演戲,但那也是一部分的你。」
她想否認,但說不出口,尤其當他如此認真,那麼靠近,如此溫柔的伸手撫著她的臉,用那雙炯炯黑眸凝視著她,幾乎像是要看進她心裡的時候,她沒有辦法再說讀。
「天知道,我只有在你面前,才有辦法放鬆下來,才能夠什麼都不想,才能好好睡上一覺。」
這低啞的告白,讓心抖。
他拭著她的淚,撫著她的唇,啞聲道。
「我會和你離婚,是因為你堅持我們不瞭解彼此,你說你從來不曾當自己是我老婆。」
這一句,讓他下顎緊繃,眼角微抽,但他的手仍是溫柔。
「我能夠理解你當時選擇嫁給我,是不得已的,是被環境所迫,並非心甘情願,不是真心要嫁,況且你以為自己嫁的,是個普通的、老實的,只想安穩過日子的男人,要你全盤接受一個你覺得自己不瞭解的男人,去過一輩子,太不公平。」
這話,讓她又一呆。
「啥?」
「你要離婚,我同意,但那不表示我就放棄了。」他看著她,道:「我只是把選擇的機會還給你。」
「把選擇的機會……還給我?」她傻眼看著他,懷疑自己聽錯,忍不住重複他的話。
「我從來不曾把你當成一個責任,我從一開始,就知道你是我要的那個女人,那些愛妻便當,讓我確定我想和你走一輩子。你過去的那些遭遇,只讓我更加確定這件事。」
她真的被他搞糊塗了,一顆心跳得又急又快,整個腦袋熱到發燙。
「你……你到底在說什麼?」
他低頭垂眼看著她,靠得好近好近,一雙灼人的黑眸直視著她,啞聲宣告。
「我在告訴你,我想以結婚為前提,和你交往。」
她瞪大了眼,粉唇半張,腦海裡一片空白。
「這一次,沒有任何隱瞞,不會有任何謊話。我知道你是誰,你也清楚我是什麼樣子。你想知道任何關於我的事,只要你問,我有問必答。我不會強迫你,你也不需要配合我。我會約你出去,你不想可以拒絕,我不會故意佔你便宜。」
她說不出話來,過了三秒,還是說不出話來,只能震懾的瞪著那近在眼前的男人。
結果,眼前這傢伙竟然開口問。
「我可以吻你嗎?」
就在這一秒,她終於知道他說的那種,我很乖,我會很乖,拜託快點把我帶回家的表情是什麼模樣了,因為他現在就是那德行。
她心頭狂跳,好不容易才找到聲音,抖顫的擠出一句。
「不可以……」
他瞳眸收縮,閃過一抹像是疼痛的情緒,害她心頭跟著一抽。
可惡,該死,這比之前她揍了他時,感覺還要內疚。
讓她沒料到的,是他深吸門氣之後,竟然真的退了開來,還笑了起來。
「好吧,我想也不會那麼容易。」
說著,他自然而然的牽握起她的小手,轉身往紅眼公寓的方向而去。
因為過度震驚,太過驚嚇,她完全忘了該把手抽回,等到她回神想起來了,他卻又再次開口。
「懷安。」
「嗯?」一時反應不過來,她習慣性的應了一聲,卻聽到他說。
「我喜歡懷安,懷抱平安,這名字寓意很好。」
心頭驀然再一緊,眼眶竟又微濕。
結果到頭來,她什麼也無法做,只能讓他握著她的手,聽著他方纔那番話,不斷如海浪般,在腦海裡往復來回,翻湧。
我想以結婚為前提,和你交往。
老天,他不可能是認真的。
不,他當然是認真的。
她能從他眼中看得出來,他對這件事,再認真不過了。
該死,那傢伙是瘋了不成?
但她又是怎麼回事?她不是應該要把他痛罵一頓,叫他信守承諾滾遠一點,別再騷擾她才對,結果她做了什麼?除了那句不可以,她什麼都沒做,還讓他一路牽著手走回來。
她是腦袋壞掉了不成?難道她真的在考慮接受這整件事?當初她和他離婚,就是想保他平安啊!
過去那些天,她還以為他真的死心了,她都已經接受他不再是屬於她的了,誰知道他竟然拐彎抹角的把事情搞得亂七八糟。
他已經三十好幾了,不是才三歲……他有足夠的能力保護自己……
夏雨的話在耳邊迴響,為他抗辯。
回到房間後,她心頭亂糟糟的,整個腦袋混亂到不行,非但進浴室時,一頭撞
在門框上,刷牙還不小心把洗面奶當牙膏,害她嚇了一跳,趕緊漱口,結果穿衣服時,竟然裡外穿錯,等她換回來,回到床邊又撞到了床腳,痛得她蹲在地上。我只是把選擇的機會還給你。
她才不需要什麼選擇的機會,她早就選餅了好嗎?
才覺得他聰明呢,結果竟然給她搞這出?
那蠢蛋!阿呆!白癡!大笨牛——
她惱火的在心裡把他痛罵一遍,她真的快被他氣死了!她都把話講那麼明白了!結果他卻像是什麼都沒聽進去一樣?怎麼會有人這麼頑固啊?
她又氣又惱,可到頭來,卻還是忍不住蹲在床腳旁,含淚咬著唇,感覺心口好熱好暖。
她從沒想過,會有像他這樣的人。
只有他會覺得,這整件事對她不公平,是她害他被騙婚,還被利用,又被燒了房子,捲入得時時刻刻提心吊膽的狩獵遊戲中。
結果他答應離婚,竟然是為了讓她能重新選擇?
選擇什麼?要不要嫁給他嗎
這真是……什麼跟什麼啊?
我想以結婚為前提,和你交往。
老天……
她呻 - 吟出聲,頭痛的站起來,爬上了床,像鴕鳥一樣,鑽到了被子裡,把頭藏到了枕頭之下。
別傻了、別傻了,那男人瘋了,她不需要和他一起發神經。
她死死的壓著心口,卻怎樣也壓不下那湧起的希望。
這真是太蠢了,當外面還有一海票的獵人等著追殺她的時候,她當然不可能同意他的追求,不會答應和他在一起。
可是,即便如此,心頭卻仍因此評然,跳得好快。
我想以結婚為前提,和你交往。
他低沉的嗓音再次響起,她閉上眼,卻仍能看見他用那雙深邃又渴望的眼,凝視著她。
我很乖,我會很乖,拜託快點把我帶回家……
「噢,可惡!」
她面紅耳赤的張開眼,抓下枕頭,翻過身來仰躺,惱火的瞪著天花板,知道今天晚上,她是不可能睡得著了。
可是,雖然好氣他,但在同時,她整個人卻也像是被他包圍著,被他那些溫柔的言語,深情的告白,環抱溫暖著,讓她從頭到腳都是熱的。
我從一開始,就知道你是我要的那個女人……
她側身蜷縮在床上,像泡在溫暖的海水裡,只有心一直抖,悄悄的、雀躍的偷偷輕顫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