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立刻點了她,在其他人羨慕又嫉妒的目送下,挽她走進店裡最奢華最昂貴的包廂,他讓她侍奉自己,陪自己喝酒,酒精燒灼著他體內血液,慾望更沸騰。
他想要她,不惜花高價買她一夜。
她卻輕輕地搖了搖頭。「我不零賣。」
他瞇起眼。「你的意思是要我包養你,金屋藏嬌?」
「我也不接受包養。」她淡漠地聲明。「如果你要我,你必須每個禮拜都來捧我的場,而且要讓所有人知道我是你看中的女人。」
他怔了怔,尋思片刻,朗聲笑了——真是個聰明的女孩,她是想用自己的身體換來更上一層樓的跳板吧!她的野心不在成為一個男人的情婦,而是要成為這一行的女王,要所有男人做自己裙下之臣。
從不指名任何小姐的他,一旦成為她的忠實主顧,她的花名必可遠播,尋芳客們會爭相來目睹,看是何方女神折服了他。
「我可以答應你,但有個條件。」
「請說。」
葉承紹抓來一瓶蘇格蘭威士忌。「你用嘴餵我喝酒,如果我滿意,我們就成交。」
要她……當眾吻他?
饒是夏真季做好了心理準備,也不禁驚駭。以唇哺喂客人喝酒——虧葉承紹想得出這樣的招數,實在太狠、太絕,也太侮辱人!
他是有意試探她,看她的反應吧?也許男人天生骨子裡就有這種獸性,以凌虐女性的尊嚴為樂,滿足自己的征服欲。
她是祭品,用來彰顯他強大的權勢,因為她不只是一個尋常酒家女,而是夏清盛的女兒,曾經是個嬌貴的公主。
就因為她是夏清盛的女兒……
夏真季心神一凜。她哀什麼?怨什麼?她不也是利用自己是夏家女兒的身份引起葉承紹注目的?既然做了,就豁出去吧!她還有什麼可以失去的呢?什麼都沒有了……
她咬了咬牙,舉起酒瓶,含一口在唇腔,然後轉過早被酒精醺紅的朱顏,面對葉承紹。
後者正笑著,肥厚的唇在迷離的燈下濕潤著,滿是色慾。
她真的必須吻上那樣的唇嗎?
夏真季顫慄著,羽睫不爭氣地掩落,不敢看自己即將墜入的地獄。她已經沒有後路可以退了,也倦於與命運持續鬥爭,都已經來到這種地方,難道還想保清白之身嗎?不可能。
她緩緩地、緩緩地前傾……
忽地,有只大掌擒住她下頷,某張冰涼的唇炙熱地吻上她,吮去她含在嘴裡的酒,以及破碎的自尊。
她淒楚地睜開眼,以為自己會看到葉承紹油光滿面的臉,可看到的,卻是關徹墨黑的眼潭。
他瞪著她,冰冽的眼神,卻奇異地灼人,在她震顫的心房,燒融一個洞。
他扣住她手腕,不由分說地拉她起身,圈在自己懷裡。
「抱歉,葉總裁。」他轉向一臉愕然的葉承紹,唇角拉開微妙的笑弧,笑意卻不及眼底。「這女人我很中意,她是我的了!」
第四章
酒店老闆竟然跟客人爭風吃醋,搶自家店裡的小姐?簡直是聞所未聞的奇聞。
也是醜聞。
但關徹不在乎,當著一室震驚的政商名流面前,將夏真季納入自己的羽翼下,他不許任何人碰她,也明白宣示她是屬於他的。
葉承紹自然十分惱火,但關徹提出交換條件。
「你的女婿喬旋不是想在台中選立委嗎?這裡的地方勢力我很熟。」
葉承紹似乎嗅到了他話中涵義,怒火稍熄。「你的意思是你肯幫忙?」
「我會盡我一切力量,一定把他送進國會。」他承諾。
葉承紹思索片刻,忽然笑了,比起女婿未來光明的前途,一個風塵女子算得了什麼?
於是,兩個男人達成協議,葉承紹不再找關徹麻煩,繼續尋歡作樂。
但夏真季可麻煩了,被關徹強硬地拖回私人辦公室,一關上門,陰鬱的黑眸便咄咄逼人地鎮定她。
他在冒火。
她再遲鈍也看得出他情緒正沸騰。「你、你想怎樣?」嗓音不爭氣地顫抖。
「你說呢?」他冷笑,一把將她推落沙發,雙手箝住她纖肩,強悍地俯視她。「為什麼那麼做?」
「為什麼……不能?」她鼓起所有的勇氣與驕傲反問。「我只是想替自己爭取一個主顧客。」
「你打算將自己賣給葉承紹!」他厲聲咆哮,話中滿是指控意味。
「對!我是想將自己賣給他。」她不明白他憑什麼指控她。「不行嗎?」
「你——」他氣惱不已,掐住她肩膀的十指收緊。
一陣劇烈的疼痛襲擊她,她卻高傲地揚起下頷,不肯示弱。「都已經來到這種地方,你還認為我能不陪出場嗎?我只是決定了,既然遲早得出賣自己的身體,我就賣給能出最高價的那個人,而且只賣給他。」
這也是趙鈴鈴教她的,聰明的女人只需侍奉一個男人,便能彰顯自己的價值。
「你就這麼想要錢嗎?」他嚴厲地逼問。「這麼迫不及待把自己賣出去?」
她咬唇不語。
「夏真季,你說話!」
「對,我是想要錢,我不是說過了嗎?我想快點過跟以前一樣的好日子,我不要再吃苦了。」
他驀地狠狠推開她,像推開某種令他嫌惡的東西似的,那般毫不容情。
夏真季受傷了,早已傷痕纍纍的心,又添上一道疤。她用盡每一分力氣緊緊咬住激顫的牙關。
不可以哭,不可以在這男人面前表現一絲軟弱,她已經什麼都失去了,不想再失去最後的自尊……
「我跟聖恩打聽過了。」他突如其來地說。「他說你們家的公司在十年前爆發了財務危機,申請重整,你爸爸因為涉嫌操縱公司股價,遭到檢察官起訴,送進牢裡關了幾年。你媽媽因為大受打擊,精神失常,現在住在療養院裡——」
「那又怎樣?」她尖銳地打斷他,面色蒼白。
「你爸媽手上握有的公司持股,跟其他資產都必須出脫來償還債務,你們家是破產了,連房子也被拍賣,但也沒什麼,頂多你不能再做回以前的千金大小姐而已。難道你們不能從頭再來嗎?你不可以像一般市井小民那樣安安分分過日子嗎?」
她也想啊!如果可以,她也希望能過那種平平淡淡的生活,不需要太多物質享受,只要她能堂堂正正地做人就好。
但她不能,因為她有個出獄後便四處闖禍的爸爸……
「你一定要這麼虛榮嗎?夏真季,一定要這麼貪圖榮華富貴?」
他一字一句,都鞭在她的心上,鞭出一道道血痕——他不懂,他根本什麼也不懂!
她憤恨地瞪他,眼眸酸楚著,淚胎暗結。
他也回望她,眼潭很深,很黯沈,她在他眼底看見自己倔強的容顏。
「你真的那麼想要錢?」他啞聲問。
「……」
「既然這樣,你賣給我吧!」
「什麼?」她震住。
關徹微微一笑,很冷誚、很自嘲的微笑,他點燃一根煙,緩緩吸吐著。
煙霧迷離,她凝視他的眼神也迷離。
他匆地彈彈煙灰,彷彿覺得她傻愣愣的模樣很可笑。「別那麼看我,出個價吧 !」
她無語,仍是怔望著他。
「我想我們就簽五年——不,三年就好。」他沙啞的嗓音繚繞在煙霧裡,有些令人聽不清。「這三年,你要負責給我一個家庭,當我賢慧的老婆,或許幫我生個孩子,但這個不勉強。」
他買她,是要她當他老婆?
夏真季驀地倒吸口氣,杏眸圓瞠。「你瘋了!」
他冷笑。「我看起來像瘋子嗎?」
那為何要她當老婆?她不可思議地瞪著他,芳心在胸口急促地震顫。她知道他少年時曾經迷戀過她,但……
「你不可能還愛著我吧?」
「你這種虛榮的女人,有哪一點值得我愛的?」他笑了,笑聲凌銳如刀,刺傷她。
她的心顫抖地蜷縮。
也對,她在想什麼?他怎麼可能還愛她?他對她,只可能有嫌棄。
夏真季痛楚地閉了閉眸。「那麼你是恨我了,你想乘機報復?」
「我有那麼無聊嗎?」他語帶揶揄。
「那到底為什麼?」她又羞又惱,不明白他為何提出這樣的交易,難道只為了作弄她?
他深沈地注視她,片刻,捻熄了煙,大掌擒住她臉蛋。「我買你,只是買一個夢而已,一個我年輕時候常常作的夢。」
一個……夢?她怔忡。
他用拇指輕輕揉捏她尖俏的下巴。「你也許不曉得,以前的你對我來說有多麼可望而不可即,你是夢,是我永遠也抓不到的夢,我想跟你約會,想更接近你,想抓住這個夢……」
他喃喃低語,眼神朦朧,她有種錯覺,他不是在對她說話,而是在跟過去的自己。
她莫名地感覺到痛,不知是為他,還是為自己。
「你出個價吧!要花多少錢,才能買你三年?」他沈聲問,話裡大有不管付出多少代價,他都在所不惜的意味。
她全身顫慄。「我很……貴的。」
他又笑了,這次,是一種淡薄的、好似隨時會煙消雲散的微笑。「你知道嗎?以前我覺得賺錢是件不容易的事,拚了命地到處打工,就是希望能多賺一點錢,可我現在卻發現,能夠用錢解決的事情,是最簡單的。這世上有許多事,比賺錢難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