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雷拓森心緊擰著。
他想起他是發現過她體溫不太對,但他忽略了。
他自責自己的掉以輕心。
「我現在立刻過去。」雷拓森果決地說。
洛管家心底暗驚,雷先生的語氣聽起來很急切,她在雷家十年,可說從雷先生十八歲起就認識他了,他可從來不曾來過傭人宿舍啊!
因為傭人生病而讓他親自過來,更是不曾有過的事。
她不敢遲疑,立刻到宿舍門口等著替他引路。
十分鐘之後,雷拓森飛車而至。
「雷先生。」洛管家見到車子迎了上去。
「唐芸依在哪裡?」雷拓森一下車便著急地問。
「請跟我來。」洛管家說,快步領著他走進宿舍裡。
裡頭有些傭人看到雷拓森竟來到傭人房,全都驚訝地立正靠邊站好,向他行禮問候。
但雷拓森沒空理會任何人,他只想快點見到唐芸依。
「她在上層的睡鋪。」洛管家進到唐芸依的房裡後便立即說道。
雷拓森三步並作兩步地走上小樓梯,洛管家則緊跟著他。
一到上層,他便見到唐芸依像只小蝦米般縮在床的角落,身上穿著雪白的棉質睡衣,長髮披瀉在肩上,小臉通紅地睡著。
光只看著她,他的心都無端地痛了。
「你到底怎麼了?」他顧不了形象,單膝上床,傾身查探她,大手摸摸她的額頭,試試她的溫度。
她竟沒有反應,也沒有回話。
他心下一沉,立刻命令一旁的洛管家。「請白醫生來一趟。」
「雷先生,是要請白醫生來傭人宿舍嗎?」洛管家很不確定地問,白醫生是雷家的家庭醫生,一般來說,傭人生病的時候,通常都是自行去看診,要請白醫生來傭人的宿舍替一名傭人看診,是前所未有的事。
「到我那裡,這裡太窄了,醫生來了不方便。」雷拓森毫不遲疑地一把抱起燙人的唐芸依往樓下走,他決定將她安置在他的客房裡。
洛管家感到很不可思議,雷先生向來很冷靜自持,喜怒都不形於色,怎麼會對一名小女傭如此關切?
他眼底流露的可是極度的擔心呢!
怎會這樣?
這唐芸依到底是什麼來頭?
以她多年的管家經驗,見識過無數名門閨秀,她確信唐芸依進雷家報到時,身上的衣著都是價值不菲的高檔貨。
就連此刻她身上的那件雪白純棉睡衣,也是昂貴的精品。
哪一個女傭買得起名牌日用品?
而且看雷先生焦急的模樣,這兩人之間好像不太單純的樣子。
她得暗中瞭解一下。
雷家的大小事沒有什麼是她不知情的。
而且她答應了梁芳華小姐的要求,要當她的內應呢!
很久以前,她曾在梁家幫傭過,梁小姐到雷家來作客時便認出她來了,得知她現在高昇為雷家的管家,很以她為榮。
她看得出梁小姐很喜歡雷先生,在相親後更時常來家裡拜會雷家的兩位長輩,很受到雷家長輩的厚愛,是最有希望當上未來女主人的人選。
但梁小姐從未受邀到雷先生的住屋作客,所以深怕是有什麼因素阻礙了她和雷先生,很想瞭解一下雷先生最近的動靜,曾私下央求她幫忙。
她視梁小姐為雷家未來的女主人,這點小忙她是一定要幫的。
若是唐芸依和雷先生之間有問題,她勢必會告訴梁小姐。
這是她這小管家向未來女主人邀功的大好機會。
她不會錯過的。
第4章(1)
兩天後的早晨。
「這一覺好長呵!」唐芸依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身下的床好柔軟,像躺在雲裡一樣,空氣間充滿了溫暖的感覺,她忍不住舒服地發出一聲輕歎。
她的身體也不再熱呼呼地感到沉重難受,而是很清涼又輕盈,不再發熱了。
她舒展腰肢,睜開眼睛,看到了雪白的天花板上的雕花、水鑽燈飾。
她再環顧床四周垂落的浪漫輕紗簾幔,發現室內的傢俱全都是雪白色調的法式裝潢,從左側的大型落地窗望去,可以看見碧綠的湖水和蒼翠的山。
她在作夢嗎?這個像宮殿的地方是哪裡?
她對陌生的環境感到疑惑,她不是應該在傭人房裡嗎?
支撐著自己,她從床上起身,溜下床後,才發現米白色的地毯上並沒有她的鞋子。
她光著腳丫子走到落地窗前往外看,依地理判斷,這裡像是雷拓森屋子裡的一個處所。
可她怎麼會在這裡?
她努力地去回想,卻想不出個所以然來。
她只記得她去了傭人房,吃了飯後就回到房裡小睡了一下……
對了!雷拓森說她四點必須報到打掃——壞了!壞了!現在是幾點了?
她看看櫃子上的水晶電子鐘,時間顯示的是AM七點。
她瞪大了雙眼,怎麼會是白天的七點?
她入睡時已是下午,怎麼會突然到早上了?
就在她內心很慌亂時,房門被打了開來,雷拓森偉岸的身影出現在門口。
「雷先生。」她怯生生地望著他,心想他一定會責備她沒準時上工吧!
「你終於醒了。」雷拓森低啞著說,雙眼燃亮了,凝視著她佇立在落地窗前飄然出塵的身影。
她身上寬大雪白的睡衣使她看起來像個無邪的天使,長髮微亂的模樣卻又充滿了小女人柔美的性感。
他目光不受控制地落在她的身上,心裡很欣慰她在白醫師積極的治療下,終於清醒了。
他的腳步毫不停留地走向她,心急地想確認她是否已經痊癒了。
「終於?」唐芸依不解他的意思,惶惑地看著他一步步走來,那壓迫感使她好想逃走。
可是在他專注的注視下,她的雙腳竟然無法移動。
「好多了嗎?」雷拓森站定在她面前,俯視著她,伸出大手摸摸她的額,試試她的溫度,再摸他自己的額,想分辨她的溫度是否正常。
「應該是好多了。」他逕自地下了結論,安心了不少。
「我沒有怎樣啊!」唐芸依傻住了,她受寵若驚地看著他的舉動,臉驀然嫣紅,心也默默地發熱,不知他為何要這麼關懷她?
難道他不是要來責怪她的嗎?
她想起她在回佣人房前,他所說的那些殘酷的言語。
他說女傭要有女傭的樣子,但低頭看看自己,她穿著睡衣,連個樣子都沒有,甚至還逾越地睡在他的客房裡。
她怯生生地仰起小臉瞧他,竟在他眉宇間看見擔憂的神色。
他在擔心她嗎?
不可能。
可是他就在她眼前,她並沒有看錯。
她簡直吃驚得說不出話來。
她從來沒見過他這麼有人性化的表情,坦白說,她真的非常驚訝。
「你生病發燒了,自己卻不知道嗎?從前天到現在,你足足睡了三十六個小時,我真怕你不會醒。」雷拓森把她熟睡的時間告訴她。
唐芸依驚詫地微啟著小嘴,她竟睡了那麼久嗎?
她只知道自己很累,而且體溫不正常,但她沒想到自己竟然病得那麼嚴重。
而且她就算病了,也該是待在傭人的宿舍,怎麼會在這裡?
「我不知道自己生病了。」她抱歉地說,也深深地疑惑。「可是我、我怎麼會在這裡?」
「我抱你過來的。」雷拓森毫不諱言地告訴她。
「啊!」唐芸依心慌了。
他抱著她離開傭人房?
她怎麼一點知覺都沒有?
而他又為什麼要這麼做?
她心裡的震撼,已經不是受寵若驚足以形容的了。
雷拓森深炯的目光,從進門開始就沒有離開過她的小臉。
此刻他發現她美麗的眼睛流露出困惑的情緒,他清楚她眼中微妙的變化,她在疑惑他為什麼要對她那麼好吧!
原因其實不複雜。
只因他喜歡著她。
所以得知她病了,他比誰都焦慮心急,他徹夜未眠,甚至請假一天沒進辦公室,親自守著她,盼著她會好起來。
他絕不會放著她生病不管。
把她安置在他的屋裡,就只為了就近照顧她。
但她一點也不懂。
「你不用懷疑,我是不會放著我的財產就這麼昏死過去的。」雷拓森以一貫的冷酷語氣說。
他也不知為何自己明明不是這麼想,卻要對她這樣開口?
瞧她長長的眼睫像是受傷似地低垂,豐盈的唇緊抿不語,他的心並不好過。
就只因他習慣性高高在上,所以不會說好聽點的話嗎?
事實上他是不會討好人,通常是人們討他歡心。
但她是他喜歡的人,其實,也可以給點優待。
「財產?」唐芸依在心底低歎,她沒想過自己竟然是他的財產。
但她確實是,傭人就是她的剩餘價值,要是她連這點用處都沒有,那他損失就大了。
可她不知心裡的受傷感覺是怎麼回事?
為何在他面前,她總是感到自己的心傷痕纍纍?心底的負傷感從沒停止過。
「說得也是。」她落寞地認了。
雷拓森瞇起眼,冷睇著她認命的樣子。
他說什麼,她似乎都會乖乖地認了。
坦白說,他真不知這到底是在敷衍他,還是她真有那麼逆來順受的本領?
其實在這三十六個小時之內,他徹底地想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