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實驗室禁煙。」他一把抽掉雪茄,往水槽一扔,神情不太愉快。
搖椅揚了揚眉,對他的舉動略感不快。「情路不順就別亂遷怒,老人家一點小嗜好也剝奪,你真是令人失望呀!」
「什麼情路不順,我們哪有在談感情,還有你不是人,不要老以人自居。」不倫不類。
這些傢俱都被人寵壞,無法無天地想爬到人類頭上作主,什麼三申五令對它們全不管用,我行我素任性得很,他早晚將它們砍成柴火燒了。
「嘖!嘖!嘖!聽聽你說什麼渾話,連活了三百歲的我都聽不下去,難怪人家女孩子不理你,你根本是玩弄人家的混蛋。」家恥呀!羞與一提。
愛莉莎的侄孫、侄孫女怎麼都是沒心肝的詐欺犯,比起它們這群木頭還冷硬,仗著一張漂亮的臉蛋胡作非為,全然沒遺傳到她熱愛生命的精神。
汗顏呀!汗顏,真是精靈城堡裡莫大的恥辱,他呆到這種程度是誰的錯?
「你又抽煙——」江天尋磨著牙,冷視著不把他放在眼裡的搖椅。
像變魔術似,搖椅空無一物的「手」往背後一探,一根未拆封的古巴雪茄赫然夾在「指間」,它輕劃小火柴一燃,吞雲吐霧地將火柴盒往口袋一放。
「你不跟人家談感情又親人家,女人不跟你翻臉才怪,你不曉得女人是很脆弱的生物嗎?她們既敏感又渴求愛情,只要一句情話就能哄得她們暈頭轉向,把心呀肺的全掏給你。」
這可是經驗之談。
伸向雪茄的手一僵,江天尋口中含魯蛋地澀問:「你的意思是她在氣我魯莽、隨便?」
「嗯!嗯!這樣說也對啦!如果有人抱住你,對你狂吻一番,然後再滿臉抱歉的說你聞起來像瀝青,相信你也不會太愉快。」搖椅一邊點頭一邊抽煙,用長輩的姿態開解。
「可是我沒說她聞起來像瀝青……」反而讚美她的吻感覺還不錯。
一根鐵絲在他鼻前輕搖,止住他的聲音。
「錯!錯!錯,你怎能說家裡缺個廚師呢?女人要的是愛情,愛情懂不懂?你不能丟根骨頭就要她啃,你認為她長得像狗嗎?」
十分激動的搖椅重重一拍,桌上的量杯、儀器等器具跟著離桌彈跳一吋。
「愛情……」江天尋困擾地抓抓頭,心想著要使用什麼原料才能調配出「愛情」。
「堅貞不移的愛情你遇過沒?我那老伴陪伴了我大半輩子,我們情比金堅呀!雖然她已經不在了,依然是我的最愛,活在我心中。」它的愛莉呵!
城堡尚未受詛咒前,國王送了一大一小兩組搖椅給女巫情人,意味著要和她白頭偕老,永不分離,到老都要在一起,一同坐在椅子上目送斜陽隱去。
後來城堡一再易主,傳到某一代暴戾的男主人,他和妻子大吵一架後,憤而摔壞了其中一張搖椅,並丟進壁爐燒成灰燼,它就這麼失去了伴侶。
「愛情的成分是什麼?我可以試著調製一下。」把它當成禮物送給小影,她就不氣了。
搖椅一聽,當下凸了雙目。「你這笨蛋,愛情是出自內心,無可取代,它是無形的,你以為它能讓你裝瓶裝罐的拿去賣嗎?」
笨笨笨,笨得無可救藥,愛莉莎的侄孫根本是白癡。
「無形的……」那就難了。
「去去去,一句『我愛你』包管她眉開眼笑,這可是情人間最甜蜜的情話。」無往不利,從未失敗過。
「什麼,情人?」他們不是……呃,不是吧!而且他也說不出口。
「吻都吻了還想否認,你想傷人家的心到幾時?女孩子的自尊心容不得你一傷再傷,你不想人家跟你絕交一輩子吧?!」大丈夫要有所擔當,畏首畏尾的難成大器。
「嗄?!這……」一聽到小影有可能一輩子不理他,江天尋心慌地打翻價值三千萬美金的配方。
「走走走,拿出男人的氣魄,大膽示愛,男人想留住女人只有一種致勝武器,那就是愛。」她們無法抗拒。
江天尋還是滿頭霧水,不曉得「愛」是何種元素,力量如此驚人。「你不要推,我有腳會自己走。」
「那就走快點,別拖拖拉拉的,烏龜散步都比你動作快……」老要它叨叨唸唸才肯動。
搖椅立於地,半拖半推地趕人,它實在看不下去了,對於主人的遲鈍是不抱任何希望,盡量搶救看看,也許還有一線生機。
「Honey。」
一聲嬌喚,看似老邁的搖椅連忙丟下主人,健步如飛的衝到樓梯口,一下子年輕了好幾百歲,雄赳赳、氣昂昂地挽住乳白色佳人。
「Honey?」木製的搖椅和義大利小羊皮單人沙發……好衝擊的畫面。
老當益壯的搖椅得意地抽著雪茄。「我的新女友,雪莉。」
「你情比金堅的最愛呢?」它不是只愛它老婆?
「哈!一遇到熱情如火的俏女郎,金子都融化了。」搖椅一副情聖模樣的眨眨眼。「誰說最愛只能有一個,情人跟妻子一樣是我的寶貝。對吧?甜心!」
沙發嬌羞的一偎,嫵媚地送上一吻。
看著連體嬰似的傢俱,為之傻眼的男人都能感受到四周冒出的心型氣泡,由兩人……不,由濃情蜜意的交頭「戀人」身上飄出。
這就是愛情?
江天尋還是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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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就是愛情嗎?
汪忘影還是不懂。
她一片一片撕著玫瑰花瓣,犯傻地念著,他愛我,他不愛我,他愛我,他不愛我……
撕到最後一片時,居然是重疊的兩瓣,上面分開,蕾心部分是相連,說它是一片也是兩片。
不准、不准,再重來。
他愛我,他不愛我,他愛我,他不愛我……
一瓣又一瓣、一朵又一朵,落花殘紅飽受摧殘,很快地,慘遭毒手的鮮艷花兒堆成小山高,宛如玫瑰花墳場。
但汪忘影仍是得不到答案,花有心卻無法回答,套句江天尋風格的話,這是或然率的問題,非是即否,各佔一半。
「咪麗,你也覺得我很傻是不是?」
風一吹,揚起成堆的花瓣,它們隨風飛揚到半空,盤旋再盤旋,散向四方。
追著風跑的大黑貓伸出尖銳的爪子,朝著落下的花瓣直抓,像在玩,又似要將它們撕成碎片,對身後的人類毫無一絲注意。
今天是汪忘影二十一歲生日,一直到離開特殊技能學院,她才知道自己在裡頭待了幾年,繪著山水圖樣的月曆明白地點出已消逝的十一年歲月。
當年一心要為父母減輕肩上重擔的小女孩長大了,出落得亭亭玉立,楚楚動人,和小時候一樣甜美可人,只是眉間卻多了一份輕愁。
「我該留下還是離開呢?」她想去找親生父母,可是又怕被莫菲博士他們捉回去。
其實她已經有些眷戀起城堡的寧靜、與世無爭,雖然住在裡面的人並不多,但她總有一種很熱鬧的感覺,讓人不至於感到寂寞。
不過最令她掛心不下的當屬江家老大,她對他說不上是愛,卻又老想著他,不見他時想見他,見了之後又想用蘋果扔他腦袋,很矛盾的心情。
即使她遇過的男人並不多,但沒像他那般呆的,說出的話每一句都有氣死人的本事,她現在還一肚子火,根本不想跟他和好。
「不行、不行,你不能離開,我不放你走,你一定要留下……」
細白的手腕忽被一雙大掌大力的握住,勁道之強讓她感到疼痛,可見對方有多恐慌,害怕她一走了之,再也不回頭。
受到驚嚇的汪忘影很快地平息心臟的急促跳動,順著略顯蒼白的手臂往上瞧,一張焦急的大臉近到讓她差點忘了呼吸,只盯著他不斷翻動的唇。
「……都是我的錯,我不好,我惹你生氣了,你打我罵我都沒關係,我皮粗肉厚禁得起你的花拳繡腿,你儘管朝我身上問候,我是頂天立地的大男人,說話算話。」她能有多少氣力打痛他,頂多像搔癢而已。
江大少忘了一件事,她的一巴掌整整讓他痛了三天,五指掌印冰敷了一整夜才消退了一些些。
「真的打罵都沒關係?」汪忘影問得好輕,似乎怕真出手會傷了他。
「真的、真的,你用力打,我要喊一聲痛就不是男人……」
江天尋愣住,臉偏向一邊。
不敢相信、不敢相信……痛感在三秒鐘過後才送到大腦,他露出難以置信的神色,捂面叫痛。
「哇!哇!你怎麼真打?我不過隨便說說而已,你幹嘛打得這麼認真,很疼吶!我的牙都快被你打掉了。」天哪!暴力女。
咦?頭頂有星星在轉……
「花拳繡腿嘛!我根本沒出什麼力,你不會不行了吧?」汪忘影的手也很痛,她放到腰後做著握放動作,舒緩疼痛。
打過人後心情果然比較舒坦一些,雖然皮肉痛卻很暢快。
他眼一瞠,大呼小叫地一指,「你……你居然在記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