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我娶誰,總是為了利益而聯姻,我不會幸福的。」
「那是你家的事。」
「我爹和我娘就是最典型的利益聯姻,彼此看不順眼。我娘生下我後,就再也不肯跟爹同房了,一方面又將爹管得死死的;從我懂事以來,就看他們吵吵鬧鬧,我不想我以後也變成那樣。」
「你答應三舅老爺了,食言而肥,你會變胖的,知不知道!」
「心寬體胖,這很好啊。」
「這是不守信用,什麼心寬體胖!再說,你也不能辜負六小姐的等待,她溫柔賢淑,三從四德,才不會跟你吵吵鬧鬧……」
「我不愛她。」他及時握住她的手臂,阻止她不斷退後的腳步,定睛凝視她道:「依依,我不是和錢成親,我要和一個我所喜愛、知我心意、可以和我共度一生的人成親。」
她愣愣地看著他,幹嘛這般柔情款款的死相!害她好想哭。
「少爺,我要你想清楚。」她用力吞下喉頭的酸澀。「也許我幫你洗澡梳頭,你很喜歡;也許我常常跟你沒大沒小,你覺得很好玩;可你現在是娶妻,講究的是品德才貌……」
「迂腐。我以為你變成老學究了。」他笑道:「我就是想娶一個可以幫我洗澡梳頭、沒大沒小的妻子,每天開心鬥嘴說笑,這不是很快樂嗎?」
「嗟!你還想我當你的丫鬟,一輩子服侍你呀!」她瞪了眼,翹起了下巴,不服氣地道:「我才不這麼命苦咧。」
「難道你不想嗎?」他順勢低頭,往她唇瓣一啄。
「喂,你……」她臉蛋脹紅了,她是想啊。
「依依,你放心。」他神色鄭重地道:「我等不及了。我會登門向三舅道歉。他要幫我侯家,我很感激,但沒必要將婚姻扯了進來,我會請他考慮到表妹的幸福,不要勉強;至於欠他的錢,大家都是親戚嘛,總會留點情面,一切好談,等這事解決了,我再風風光光迎娶你入門。」
「你說得倒簡單,你三舅不好應付……」
她的話聲消失在他的嘴裡,他的需索來得那麼急切,瞬間燒融了她的理智,只願與他纏綿熱吻,讓自己永、永遠遠記得此刻的甜美。
至於將來,她不敢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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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的人都等不及了。
柳依依進到夫人屋子,見到的是葛政安和葛鳳姝父女的兩張冷瞼。
是時候了。她屏氣凝神,鎮定地走向前。
「依依。」侯夫人臉色不豫,拿著一支黃金打造的鳳形髮釵,劈頭就問:「你瞧這是什麼?」
「這是我三日前拿去典當的飾物。」
「還有這些呢?」侯夫人又命僕婦拿了一個小錦盒給她看,裡頭放置的也是各樣鐲子、耳環、項鏈各種光采奪目的女人飾物。
「這也是我一起典當的東西。」
「很好啊,一共當得一百兩,錢呢?」
「錢拿去買柴米油鹽了。」
「柴米油鹽呢?」
「我交付負責的家人去買,有的運到了,有的還沒送來。」
「柳依依,你別騙我了!」侯夫人神情悲憤地道:「觀雲怎會叫一個小偷當管家啊,再讓你管家下去,我看侯家都被你搬空了!」
「姑姑,你別生氣。」葛鳳姝見狀,趕忙上前,慇勤地幫她捶捶背,又揉了揉太陽穴。
侯夫人還是氣得拿帕子抹淚。「出內賊了,要不是老李管家見你鬼鬼崇崇,抱了一個小包袱到當鋪去,正好舅老爺過來,請他出面去幫侯家查看,我不知道你還偷渡了多少東西出去啊。」
柳依依心寒不已。算算日子,少爺應該已跟三舅老爺提出悔婚了,他們倒是算準時問,趁著少爺遠行尋師傅,先下手為強。
「夫人,我沒有偷東西。」她忍著氣道。
「這不是嗎?」葛鳳姝拿起金鳳釵,激動地尖聲斥道:「柳依依,你好大膽!這是我娘特地為我打造的釵子,去年我來這兒找觀雲表哥玩,有一天莫名其妙不見了,原來竟是你拿走了。」
「六小姐,這明明是你——」
「這是三表姐的玉鐲子啊。」葛鳳姝立刻打斷她的辯解,拿起小錦盒,抓起裡面的飾物,聲音拔得更高。「三表姐還特地給我們瞧著這青中帶紅的一點,我認得,不會錯的。還有這個,八表妹的鑲金琥珀耳環,我拿起來仔細瞧過,沒想到全讓你給偷來了。」
「鳳姝,你可得瞧清楚,不能冤枉無辜。」葛政安端坐椅上,一副諄諄提醒的慈父臉色。
「爹,這種事能開玩笑嗎?」葛鳳姝放下小錦盒,長長歎了一口氣。「姑姑,我沒想到觀雲表哥喜歡的丫鬟,手腳這麼不乾淨。」
「依依,你真不該啊。」侯夫人亦是歎聲連連。
「夫人,這些首飾全是幾位表小姐送我的。」柳依依神色嚴肅。他們可以趕她走,但不能冤枉她是小偷。
「我怎會送小丫頭這麼貴重的首飾?」葛鳳姝猛搖侯夫人,哭喪著臉道:「姑姑你看,她不承認偷東西,還賴到我們這邊來了。」
「依依,你快點承認,把錢還出來。」老李管家在旁邊殷切地催促著,不勝感慨地道:「夫人是菩薩心腸,我會幫你求情。」
「我給你的二十兩買鹽錢呢?」柳依依直視著他。
「什麼買鹽錢?」老李惶恐地搖手道:「姑奶奶啊,你可別把贓款賴到我這兒來了。夫人啊,嗚!你一定要查明,我可沒跟依依同流合污。」
可惡!可以去唱戲了!二十兩銀子就這樣硬生生被他吞下了。
幾個月來,她在捉襟見肘的侯家當管家不是易事,尤其面對龐大的各項用度,處處都得她費心打理,其中不免得罪他人,或是招來微詞,但為了讓少爺無後顧之憂,她也管不了那麼多了。
她試圖平靜自己的語氣。「夫人,能不能請你再去找王叔過來,我也請他去買柴火。」
「老王?」老李趕忙道:「他生病躺在家爬不起來呢,怎有可能趕車去山裡買柴火?依依,你就別再逞強了。」
柳依依氣極了,他們全是串謀好的!她千不該、萬不該,就是不應該在這種時候去典當飾品,徒然讓他們拿來做為入罪的把柄。
「你們不能這樣陷害我!幾位小姐為了接近少爺,三天兩頭送我首飾,托我在少爺面前說好話,我不肯收,她們偏要我——」
「嗚,爹啊!」葛鳳姝爆出哭聲,好不傷心地道:「我是飽讀詩書的千金大小姐,我會做這種笑死人的丟臉事嗎!」
「柳依依,你可真會編故事。」葛政安冷冷地道:「你不承認也就罷了,還敢來誣蔑我女兒,虧她本想待你如姐妹的。」
「少爺若娶到她這種心機歹毒的女人,算侯家倒了八輩子霉!」
「嚇!」侯夫人驚白了臉,身子搖了又搖,無奈身軀實在是穩如泰山,怎樣都倒不下去,還是讓身邊兩個冬瓜也似的僕婦扶牢了。
葛鳳姝瞠大淚眼,一時反應不過來,突然又拔高了嗓音。「哇嗚!爹,姑姑,你們聽聽!是誰歹毒了?一個小丫頭竟然說出這麼惡毒的話,我不想活了!我不如一頭撞死,勝過在這兒受辱!嗚嗚!你們別拉我啊!」
兩個隨侍的丫鬟你看我、我看你,趕忙過去拉扯小姐。
「鳳姝,別哭了。」葛政安臉色很壞。「你既然是大小姐,就要有大小姐的端莊樣子,拉拉扯扯的像話嗎!」
「嗚!」葛鳳姝拿手掩住沒有眼淚的臉,哭哭啼啼地坐了下來。
葛政安正色道:「大姐,別說柳依依偷東西了,就她這種不將主子放在眼裡的態度,不能留她了。」
「呼呼……」侯夫人還在拍著心口,實在被依依嚇到六神無主了。
「夫人,依依無罪。」柳依依挺直腰桿,她個頭雖小,但絕不能讓這些惡人給壓下去了。「等少爺回來,自會還依依一個公道。」
「還等少爺回來?」葛政安嗤之以鼻。「觀雲年輕,不明是非,寵愛丫鬟也就罷了,還任她胡作非為。大姐,千萬留不得了。」
「小偷是留不得了。觀雲糊塗,老娘可不能跟著糊塗。」侯夫人猛喝一口茶,順了氣,橫眉豎目地道:「來人呀!將她打出去!」
老李興致勃勃地問道:「夫人,依照家規,僕人偷竊,須送官府嚴辦,我這就捆她去官府了?」
葛政安打個手勢阻止道:「大姐,我看這種事情傳出去,只是徒然讓外面笑話觀雲無知,我當舅舅的自然要愛護我的甥兒,況且他還是我的女婿,我得為他保全顏面。」
「隨便你們去做吧。」侯夫人疲累地抹著臉,唉聲歎氣地道:「我是招了什麼冤孽啊,老頭子還躺著半死不活,現在又出了一隻狐狸精,吃裡扒外,將觀雲迷得團團轉。嗚!是該找個師父來消災祈福了。」
兩個葛政安帶來的家丁過來拉柳依依,她這時才驚覺事態嚴重,自己根本就是被甕中捉鱉,毫無招架能力地陷入他們所布下的局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