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以把它賣掉。」她淡淡的表示。
「不必那麼麻煩,你不要就算了。」
馮沐揚把戒指丟在桌上,滿不在乎的牽起她的手。
「走吧!我們去跳舞!」
他拉著她的手離開,林亞玟這才慌了,瞪著桌上的鑽石頻頻回首,平靜無波的臉容終於變了調。
「你瘋了嗎?放在桌上一下子就不見了。」
她憤然甩開他,扭曲的俏臉總算透露一絲痛苦。
「誰在乎?」他面無表情的瞪著她,冷淡低哼,「走吧!」
林亞玟生氣的又一次甩開他。
馮沐揚只好回頭拿起戒指,另一手抓起她細緻的手腕,最後一次逼問她,「你要戴,還是要扔?」
她怒瞪著他,鼻頭一酸,忽然倚著他的胸膛哭了,她伸手捶打他,低頭抽抽噎噎的哭著。在幽暗闇黑的PUB角落裡,音樂開得震天價響,根本沒有人留意到她悲傷的低泣。
馮沐揚冷冷的側頭看她,諷刺的厲聲咆哮,「你哭什麼?是你親手把我推開的,你哭什麼?」
林亞玟什麼也沒說,依舊哭個不停。
他抓住她的手,把戒指套到她手上,她沒有掙扎。完全戴上後,他緊緊抱著她,彼此額頭抵著額頭,兩個人都沉默不說話。
再傷心難過,她的決定也不會動搖。
馮沐揚沒有再試著改變她,過去這兩年,他早已徹底覺悟了。
她的心,像月光底下,溪水深處的大石頭。
又硬,又冷,永遠不會為誰軟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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樸亞玟靜靜的一個人縮在床上,忍著那胃部傳來的,一陣又一陣的噁心和灼熱感。
月光溶溶照著她蒼白的臉,她覺得肚子很脹,想吐但吐不出來,好難過,她的胃好痛。
從小腸胃就不好,升高中前就得了慢性胃炎,她看過無數醫生,做過無數檢查,治不好就是治不好。從小媽媽就告誡她什麼能吃什麼不能,刺激性的不可以,高纖維的要小心,不易消化的盡量少吃,太甜、太酸、太辣、太油、太硬、太冷、太燙……通通不可以。
媽媽說的她全都照做了,病魔還是沒有放過她,緊緊的掐住她的胃,慢性胃炎又變成胃潰瘍。
她常常覺得人活著好苦,好不容易掙來的幸福快樂,永遠沒有突來的痛苦磨難多。每個醫生都叫她放鬆,說一定可以醫好,但那全都是騙人的。
她帶著這身胃病十幾年了,那並不是件容易的事。
有一回她上學太匆忙,忘了吃早餐,上課到一半肚子痛得受不了,最後她偷吃餅乾被發現,下場是滿頭大汗的在走廊上罰站,捏緊拳頭痛得簌簌發抖。
考試到一半突然胃痛,上台前一刻突然臉色發白,夜裡被疼痛折磨得一夜無眠,隔天早上卻必須坐很久的車……像這一類的事,三天兩頭發生,偏偏又不是什麼會突然死掉的大病,連最親近的家人也感受不了她的苦。
每每聽說她胃不舒服,大家僅僅只是「哦」一聲,就束手無策的回過頭,各做各的事,沒有人再多看她一眼。
她的人生,光忙著應付那些磨人的疼痛,就什麼滋味都沒有了。
曾經有一度,她相信愛情可以救贖她。
大學那段難堪的戀曲,在它變得難堪之前,她曾經那麼毫無保留的付出過真心,以為愛情注滿心田,沒有什麼困難能夠阻擋她。
可原來,她只是一個夢幻的、憂愁的、惹人憐惜的投射。
學長彷彿把自己當成了賈寶玉,又不過把她視為林黛玉般,徹底滿足自己年少多愁的幻想。等他看夠了她的虛弱,厭了,膩了,當然拍拍屁股就走了。
什麼愛情?都是虛幻的。
從那時候她就徹底懂了。
越是喊痛,越沒有人在乎。
識相的話,還是面帶笑容的撐著吧!
從此之後,她在人前永遠都是光鮮亮麗、美艷絕倫,胃部最痛的時候,也僅僅是看起來高傲冷淡些。
她很小心的進食,盡量不讓突來的胃痛發作,人人都說她吃不胖,她總是笑臉迎人的回答──因為她懂得吃。但其實,她只是什麼都不能吃。
然而,表面隱藏得好,並不表示她克服了病痛的折磨。
一年又一年過去,不知不覺中,歲月消磨了她對人生的期待,她變成一個極端厭世的女人。
她太瞭解自己了,像她這樣的女人,有什麼立場期待幸福到來?
又有什麼能力帶給別人幸福?
人說久病床前無孝子,對父母尚且如此,何況要求一個男人永遠照顧包容她?
短時間或許可以,可是一輩子呢?
她不想這樣要求馮沐揚,這也太自私了。
她從來不想得到他的愛,她根本不要他愛她。
絕望是會感染的。
而這世上她最不希望跟她一起陷入不幸的,就是馮沐揚了。
瞧,她對他做了什麼呢?
他們才不過糾纏兩年,他看起來多麼憔悴?
林亞玟枕在蒼白的枕頭上,淚盈盈的把手從棉被裡伸出來,就著朦朧月光,愛憐的撫摸手上的鑽石戒指。
黑暗中那抹微弱的光芒繽紛璀璨,像一顆遙遠的星子。
不要阻擋他!
她唇角顫抖個不停,眼眶濕潤了,卻仍堅定的凝視鑽石冰冷的光芒。
他該走就讓他走吧!
她的存在,終究只會折磨人而已。
早早擺脫她,他才有幸福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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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經理好像有固定的女朋友了,真令人心碎啊!」岑雅欣羨慕的低語。
每天下午五點一到,馮沐揚就匆匆忙忙的走了,好像是接女朋友還是什麼的。
「拜託。」林亞玟面無表情的低哼。手上還有數不清的資料要處理,她還有時間管老闆的花邊新聞?
岑雅欣莞爾的露齒一笑,「說笑的嘛,你也知道我有色無膽。」
「雅欣,你覺得這份工作怎麼樣?」林亞玟突然轉過頭,認真盯著她。
「嗯?」岑雅欣被她嚴肅的樣子震懾住,認真的偏頭想想,才回答她,「還不錯啊,福利待遇好,老闆帥又大方,可以學到東西,壓力又不至於大到受不了。」
林亞玟點了點頭,這才若無其事的收回目光,打開膝蓋上的資料夾,一邊說:「我想先告訴你一個人,請你別說出去,再不久,我可能會離職。」
「啊?為什麼?」岑雅欣驚訝不已。
她輕描淡寫的回答,「我想休息去充電,會出國一陣子。」
「噢……好好喔!」岑雅欣欽羨的想著。
林亞玟又瞥她一眼。
「既然你覺得這份工作不錯,那從今天起,我會讓你做些平常不是你負責的事,你知道我的意思吧?」
先把雅欣訓練好,提辭呈時就不必煩惱交接了。
岑雅欣聞言霎時狂吸口氣,不可置信的睜大眼。
亞玟的意思是──想提拔她接手她的位置嗎?可以嗎?她不必再當秘書助理了嗎?
「我我我……我真的行嗎?」
岑雅欣感動得幾乎快哭了,林亞玟綻開燦爛的笑容,眨眨眼,朝她點了個頭。
「先說清楚了,到時可別說我虐待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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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十二點四十七分,林亞玟正要入睡,手機突然叮叮咚咚的響了。她伸手拿來一看,冷光面板上出現「馮沐揚」三個字,但接起手機,裡面傳來的卻不是他的聲音。
「喂、喂?請問是林小姐嗎?」
那是一道沙啞、略帶粗獷的男聲。
她皺起秀眉,從床上爬起來。
「你好,我就是。」
「抱歉喔,您認識這支號碼的主人吧?這傢伙在我們店裡喝醉了,能不能請您聯絡他家人來接他回去?」
男人的聲音透著無可奈何,林亞玟把垂落的頭髮撥到耳朵後面,立刻下床找來紙筆。
「你們店在哪裡?叫什麼名字?」
該記的都記下來後,她立刻下床換衣服,叫了一輛計程車,匆匆趕到現場。推開門,迎面就看見馮沐揚趴在吧檯上睡熟了,她上前摸摸他的背,他一點知覺也沒有。
「小姐,你是他女朋友嗎?」電話裡的男聲又出現了。
林亞玟抬頭一看,酒保一邊擦著杯子,一邊對她微笑。
「他付過帳了嗎?」
見對方搖頭,她把信用卡遞給他,酒保伸手接過,不一會兒,又送上帳單來給她簽名,順便閒聊兩句。
「小姐,這傢伙已經來我們店裡喝了快一個月了,每天都喝到醉茫茫才走。我是不介意啦!不過如果你是他女朋友,是不是該多關心他一下?我看他最近真的很慘喔!」
「我不是他女朋友。」
話說完,她伸手輕輕搖晃馮沐揚的肩膀。
「沐揚?你醒醒,該回家了。」
馮沐揚沒有反應,林亞玟見了不禁皺眉。怎麼喝到這樣不省人事?
「需要幫忙嗎?」
酒保好心的湊過來,她只好無奈的點點頭。
於是,他幫她叫了部經常幫忙載酒客回家的計程車,和她兩個人合力把馮沐揚扛到車上去,未了,還特別囑咐司機,一定要幫忙把馮沐揚扛進家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