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上的老人家撇撇唇,眼神冷峻。「我不是老爺爺,不准你叫我老爺爺。」
「啊?」她又是一臉呆,現在這個是重點嗎?
「說吧!」
「什麼?」她還沒意會過來。
「謎語啊。」火昆懋不耐煩的皺了皺花白的眉毛。「你這丫頭,才幾歲就有健忘症,你了然啦。」
什麼跟什麼?盼蕾一臉冤枉。
她哪有健忘症啊?但現在也不是爭辯這個的時候,老人家答應跟她交換條件,她要好好把握機會達成不可能的任務!
她想到貼在護理站的謎語。「老……幫、幫主,我說嘍?」
火昆懋眉一挑,眼神充滿不以為然。「年輕人不要這麼囉唆。」
她很無力,這老人家說話不能暖一點嗎?聲音冷得像地獄。
「那個……謎題是——終年不出門,把我牆上釘,肚裡學問大,冷熱我知情。說完了,猜一物。」
老人家開始苦思起來……許久許久之後——
天哪!他想不出來,人老了,腦袋不中用了,他明明知道的,這個好簡單,他年輕時可是人稱猜謎大王啊!
可是現在,他卻想破了頭也想不起來,哇!他不想活了啦。
「你知道謎底嗎?」盼蕾很有耐心的讓他想了三十分鐘。
老人家一臉沮喪。「不知道。」
「耶!我贏了,你要吃藥!」盼蕾粲笑開來,她把藥丸送到老人家嘴邊,見他心不甘情不願的吞了藥丸,覺得他真可愛。
原來他怕吃藥啊,那下次她可要準備幾顆糖果,給他吃了藥之後吃。
老人家就像小孩子一樣,都是需要哄的,她的爺爺、奶奶和外公、外婆都是這樣。
她看著老人笑,老人瞪著她,好像她給他服的是毒藥,她不以為意,晶眸裡神采飛揚。
「幫主,我叫丁盼蕾,晚上我們再來猜謎!」
達陣!達陣!
萬歲!可以對學姐交代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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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月後,火昆懋要出院了,這期間照三餐送藥給他服用的盼蕾,已經讓他猜過近百題謎語了。
每天,她都會帶兩顆糖果給他,如果哪天不小心忘了,他還會擺臭臉給她看,而且吞了藥之後馬上撇過頭去不理她,真的好可愛。
她知道今天就是黑道老爺爺的出院日,她很替他高興,能健康的離開醫院,沒什麼比這更令人開心了。
所以嘍,她特別準備了一罐糖果要送給他,糖果是買來的,但糖果紙可是她一張張扎得漂漂亮亮的,希望他出院後也按時服藥,每拆一顆糖果就想起她的笑臉,等到糖果吃完了,他的病大概也好了。
「不好了!」盼蕾一彎進護理站,佳玲就緊張兮兮的拉住她。「院長叫你去院長室找他!」
盼蕾想不出自己犯了什麼錯,而護理長也叫她不需要擔心,所以她也就不想先自己嚇自己。
院長室裡窗明几淨,長窗前站著一名身著醫生白袍、反剪雙手的中年人,他背對著盼蕾,似有難言之隱。
「丁同學,是這樣的,院長對你有個不情之請,不知你能否答應我?」
她受寵若驚的看著賀延瑞的背影。「您請說啊,院長,只要我做得到,我一定答應您。」
「你做得到的,丁同學,只要你願意……」賀延瑞緩緩轉身,她竟看到他在流淚!
「院長!」她失聲喊道,心中震撼無比。
「事情是這樣的……」他用衣袖拭去兩行清淚。「火幫主今天要出院了,他要你去他家當他的特別看護,我實在沒用……」哀痛的搖了下頭。「竟保不住一名學生,我枉為師表枉為人啊!」
「您不要這麼說,院長……」不知道怎麼搞的,看好好先生一個的院長難過成這樣,她心裡也好難受。
「我本來是說什麼都不肯答應的,即使最長兩個月你就可以回來了,但是那種龍蛇混雜的地方,怎麼可以讓你一個女孩家去呢?可是火幫主威脅我,他說如果你不去,他就要淨空醫院方圓五百里,讓醫護人員們每天上下班交通都很順暢……」
盼蕾睜大星眸。
也就是說,老爺爺要搞得醫院沒病人就是了。
「我知道這讓你很為難,如果你不同意的話,我也能夠理解,就讓我們醫院陷入水深火熱之中吧!你千萬不要為了我而去冒險,這樣我會很內疚的……」
「院長,我願意去!」她連考慮都沒考慮,毅然決然道。。
院長對她有栽培之恩,她也不能讓附近生病的人沒醫生可看,做人不可以這麼自私,這是她爺爺常常教她的。
「真的?」賀延瑞眼裡淚光閃閃,喜極而泣。
於是這一天,盼蕾回宿舍收拾了行李之後,跟著老人一起出院。
她沒機會把糖果罐送給老人,反正以後他們就同住一個屋簷下了,這真是她在買這罐糖果之前想都沒想過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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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要就近照顧火昆懋,盼蕾的房間被安排在堂堂幫主大人的隔壁。
其實她在這裡實在很涼,火昆懋要親自處理的幫務很多,除了三餐送藥給他、哄他吃,其餘時間她都可以做自己的事。
一個禮拜過去了,聖誕節轉眼快到,這天盼蕾興匆匆買了十幾張聖誕卡,準備寫給南部的同學、朋友。
下午兩點,應該是老人午睡的時間,可是她卻隱隱聽到斷續不明的聲音,該不會是老爺爺出了什麼事吧?
她連忙擱下筆到隔壁去看。
「幫主!」她看到火昆懋一臉痛苦的蜷曲在和室地板上,她急得大叫,「來人啊!快來人啊!幫主出事了!」
霎時,不知道打哪裡湧出來的幫眾擠滿了偌大的和式房間,這些人她一個都不認識,因為她都不敢用正眼看他們,主觀認為他們一定都很凶神惡煞。
「幫主!」一群大男人急得手足無措。
「我……我的胃……」火昆懋一手壓在胸腹之間,一手顫抖指著盼蕾,「我的胃……你……」你過來幫我看看——這句話沒說完,他兩眼翻白,兩腿一伸,掛了。
「幫主!」眾人齊聲哀鳴。
哀傷過後,總有些正事是不能忽略的,尤其是一個勢大龐大的幫派,更是不可以一日無首。
眾人的眼光落在盼蕾身上。
幫主的遺言非常明確,他的位,傳給這位護士娃兒。
於是——
「屬下見過新幫主!」
盼蕾愣愣地看著一群大男人向她單膝下跪,一時不知做何反應才好。
怎麼會這樣?
事情怎麼會變成這樣?
她頹然地看著上了天堂的老人家,真希望他跳起來對她說,是開玩笑的啦!他不過是頸椎痛而已,怎麼可能會一下子死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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遠在意大利佛羅倫斯的這一邊,從一大早開始,火惹傲就感覺很不對勁,他眼皮跳個不停,好像有事要發生。
「願維吉妮莉嫣在天父的羽翼不得到安息,阿門!」
這是一場莊嚴的告別式,所有人都穿著很正式,女士們也都戴上了黑紗帽子,每個人都沒問題,但一身亞曼尼的筆挺西裝可讓火惹傲彆扭極了,這根本不是他的調調嘛。
「傲兒,怎麼了?從一大早你就浮浮躁躁的,是不是昨晚你又失眠了?」火夫人替兒子理理衣襟,下慍不火地問。
他蹙著劍眉。「我們明天可以回去了吧?媽?」
他好想扯掉綁在頸子上的那條領帶,此刻更加佩服玉可以一年四季穿西裝、打領帶。
十天了,整整十天了,他嚴重的水上不服,每天晚上都失眠,回去之後,眼睛底下的淡淡烏青肯定會笑掉玉他們幾個傢伙的大牙。
「已經讓安秘書訂好機票了。」看著墓圍一望無際的十字架,火夫人心中有無限感慨。
「誰料得到你維吉妮阿姨會這麼早過世呢?」她悠然懷想,「時間好像還停留在我們少女時候,那麼無憂無慮,每天抱著畫本從這條街悠閒的走到那條街,我實在愛煞了佛羅倫斯哪……」
她輕輕歎了口氣,自責道:「我真後悔沒早點來看她。」
火惹傲選擇用粗聲粗氣的語調安慰母親。「拜託!你自己身體也很弱,坐十幾個小時的飛機對你來說算是折磨了,我想維吉妮阿姨不會責怪你的,你就不要再自責了。」
火夫人笑了,她溫柔地拍拍兒子的肩臂。「明天陪媽到米蘭走走,來到時尚之都,當然要訂製幾套衣服才算來過寶山。」
「媽!」火惹傲驀地變臉。
他絕對不要再待在這裡!
她連忙安撫那團霹靂火。「開玩笑的,瞧你這孩子,這麼禁不起玩笑話,將來怎麼追女孩子?」女孩都喜歡甜言蜜語,偏偏她兒子的嘴巴硬得很,連一句好聽話也不會說。
「我從不追女孩子,都是女孩子來追我。」這點自傲他還有!
她好氣又好笑地說;「是啊!我的兒子帥呆了,是天火幫的第一美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