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定就是巧克力吃太多,所以她現在肚子才會痛得像是要死掉一樣啦!
下午五點半,剛下課的古安妮左手捂著肚子,右手提著一袋巧克力,小小身子像老頭兒似地佝僂著,緩緩走下了公車。
她小麥般的健康膚色,此時蒼白且毫無血色,總是保持笑意的圓潤臉孔,也痛苦地揪結成一團。因為她的肚子真的好痛啊!
因為老爸帶團出國不在家,古安妮於是決定先去中藥行找乾媽,想說乾媽應該可以給她幾帖治療肚子痛的藥吧。
經過7-11後,古安妮強迫自己加快腳步。
不幸的,長生中藥店鐵門深鎖——因為今天星期一,中藥店公休。
古安妮扶著鐵門,無力地蹲了下來,整個世界就像陀螺一樣地瘋狂旋轉著。
「你蹲在門口幹什麼?想要乞討的話,先回你家拿幾個破碗來。」
白哲希冷冷聲音從她頭上飄了下來。
古安妮勉強自己抬頭,看到的正是他那張偶像般的俊容。
「白哲希……我的肚子好痛。」
「先進來。」白哲希馬上拉開右側小鐵門,優美冷唇斜斜一抿。「要死也死在屋子裡面。」
古安妮嘴角抽搐,扭曲著身子,捂著下腹,像只被拖鞋連打了三次的蟑螂一樣,匍伏前進著走到屋內。
白哲希不發一語地走在她前面,看都沒看她一眼。
古安妮看他一眼,在門邊放下那袋巧克力。她有時候不禁會懷疑,當年剛搬來時,那個對她宇宙無敵超級好的白哲希,會不會是被人附身了。
七年來,沒人比她清楚,白哲希對人很糟糕,說話超級刻薄,一個眼神就會把人凍成冰棍。
只有那些迷他的女生,才會把他壞脾氣及傲慢解釋成有個性。
如果她們知道她們的情書,白哲希全部連拆都沒拆地扔進垃圾桶裡,看她們還說不說得出白哲希的好話。
一陣劇痛襲來,古安妮痛到蹲在牆角,再也沒法子多想。
「廁所在後面,不要拉得到處都是。」白哲希停下腳步,轉過身盯著她慘不忍睹的臉色,心想該不該打電話叫救護車。
「我才不……」古安妮痛得倒抽了口氣,整個人只差沒貼到地板上。
「快點去。」白哲希揪起她的衣領,半推半拉地把她扔進了浴室。
砰地一聲,廁所門被重重地關上。
「白哲希……」
廁所內傳來她軟趴趴的叫聲。
「幹麼?」白哲希不耐煩地問道。
「門邊有一袋巧克力……」
「你再多說一個字,我就在校刊上寫出你小一還尿床的事情。」白哲希冷冷地說道,用力踢了下廁所門。
見廁所內無人再囉嗦,他走到那袋巧克力邊,一拎發現至少有兩、三公斤的份量,火氣馬上就來了。
她到底有沒有把他的話聽進去,他昨天不是才警告過她,如果再拿巧克力回家的話,她就要有心理準備吃到肚子痛死嗎?
她是嫌日子太閒嗎?幹麼沒事就把別人的事往身上攬?她的身體健康就不用顧嗎?瞧,現在巧克力吃太多,吃出毛病了吧!
更該死的是,要是她真吃壞了肚子,他媽只會把問題全都怪到他頭上。
「白哲希,我……我……」廁所門被拉開,露出古安妮一雙大眼睛。
「拉到虛脫,變成啞巴了?」白哲希低頭一看,雙眉驀地擰起——
她現在是在玩川劇變臉嗎?原本發白的臉色,現在卻紅得像七月半大太陽。
「你怎麼了?」白哲希雙臂防備地交握在胸前,突然有種不好的預感。
「我……」她欲言又止,咬了下唇,臉更紅了。
「快點說!」他失去耐性地大喝一聲。
「我的生理期來了!」古安妮大聲地說道。
白哲希瞪著她,拚命死瞪著,瞪得廁所的門隙愈縮愈小、愈縮愈細。
「你是笨蛋嗎?生理痛和肚子痛居然分不清楚!」白哲希別開頭,精緻眉眼此時全都擰了起來。
「我……人家第一次啊……我之前又沒有生理痛過。」她心虛地說道,眼睛只敢看地板。
「你給我等著——」
白哲希抿緊薄唇,怒氣沖沖地跑上樓。
他記得古叔叔週末才會回國,而他爸媽晚餐後才會回來。萬一讓媽知道古安妮生理期第一次來,而他扔下她不管,他的下半生就別想得到耳朵清靜了。
就像他媽媽至今還在叨念他小時候拿巧克力給古安妮吃,害她所有牙齒全蛀光了一樣。拜託,是那傢伙笨到不知道吃完甜食要刷牙的,要他負什麼責任嘛!
「只會惹麻煩的笨女人。」白哲希邊抱怨,邊走進爸媽浴室裡,打開收納櫃。
他傻眼地看著琳琅滿目的衛生棉,一時之間竟不知如何下手。
什麼標準型、量少型、量多加強型,難道還要他去測容量不成!
白哲希每種樣式各抓了一包,避如蛇蠍般地拎在一臂之外,快步地走下樓。
古安妮正坐在廁所門邊,身子蜷得小小的。
白哲希胸口一窒,覺得她的模樣有些熟悉。
去年,他媽媽得了出血性登革熱,高燒不退,全身起紅疹,於是不得不住院觀察。那時候,古安妮每天一下課就往醫院裡跑,去得比他還勤快。
某天他下課時,她正蜷著身子坐在病床邊的小沙發裡,樣子就和現在如出一轍。
從那一刻起,他知道她有多關心他媽媽。而他對她,也開始從只會批評指教,變得願意多付出一些耐心了—— 尤其是在他後來發現到,她小小年紀就要負擔起所有家務,卻從沒喊過一聲累之後。
白哲希走到古安妮面前,覺得她似乎又抽高了一些,又覺得好像什麼都沒變。
古安妮從指縫裡看到他的腳一動不動地站在她面前。
「你幹麼一直看我?」她虛弱地說道。
「拿去,隨便你要哪一種。」白哲希把東西往她身上丟,心想衛生棉打不痛人。
古安妮身子直覺地閃躲著,因為覺得被衛生棉打到很「尷尬」。
衛生棉於是在她面前散落一地,她馬上彎下身,將所有衛生棉抱在懷裡,試圖來個眼不見為淨。
「可是……我不會用。」古安妮辣紅著臉,氣若游絲地說道。
「你不會,難道我會嗎?笨蛋!」白哲希罵了她一聲,耳朵有些辣紅。
他幹麼要跟一個十四歲小女生討論衛生棉用法?就算他心裡把她當成家人,這事也一樣怪啊!
白哲希清俊五官覆上一層薄冰,他抿起唇,轉身就要走。
同一秒,古安妮又痛得縮成一團。
「一天到晚只會找麻煩!」白哲希突然走回她身邊,搶過一包衛生棉,拆了一包後,用最快地速度研究著。
「把衛生棉的紙片撕起來,背膠貼在內褲上,就是這樣而已。」白哲希燙手山芋似地把衛生棉扔回給她,大跨步地走往樓梯口。
古安妮把衛生棉裝進書包裡,小聲喚了一聲。「白哲希……」
「幹麼?要交代遺言啊?」白哲希沒好氣地說道。
「門邊那堆巧克力,是別人要送給你的情人節禮物,我答應要幫她們轉交的。」她說完,便慢吞吞地扶著牆壁走向門口。
都什麼時候,她還管別人。白哲希瞪她一眼,一個旋身走進櫃檯裡,拿了一罐黑糖往那袋重到足以當成凶器殺人的巧克力袋子裡一放。
「這是黑糖,我媽說生理期來,可以吃這個,還有巧克力。你既然肚子痛,乾脆把這堆東西全塞進肚子裡,飽死總比痛死好!」
白哲希把袋子塞到她的手裡,扔下話後三秒鐘內離開現場。
古安妮手裡拿著那袋巧克力,眼眶紅紅地看著樓梯口。
雖然白哲希對她總沒一句好話,雖然他沒事總要嘲笑不挑食的她像垃圾桶,雖然他偶爾會捏痛她的臉,說她肥得像小豬,但——白哲希好像、真的、似乎是在關心她耶。
「面惡心善」說的就是白哲希這類人吧。
雖然,要是有人說白哲希「面惡」,她第一個就會先站起來反對。
白哲希從小到大,已經不知道被多少星探糾纏過了。
他面容清雅,五官美麗得像是女人,一雙眼睛有夠給它水汪汪的,而且睫毛比她還長,嘴唇比她還紅潤。
要不是因為他痛恨別人說他長得像女生,所以故意把自己曬成小麥色、頭髮剪成三分頭,搞不好他男扮女裝都不會被人發覺吧。
「古安妮,你還沒滾出去嗎?是想要我拿掃帚趕人嗎?」白哲希的聲音從樓梯口警告地飄下。
「我……我馬上走!」古安妮這時才從恍神狀況中回魂,然後肚子又開始一陣驚天動地的絞痛。
她圓圓小臉皺成一顆包子,舉步維艱地拖著那袋巧克力、黑糖往前走。
白哲希站在樓梯隱蔽處,在確定她離開家門後,他偷偷走下樓梯,無聲地站到大門邊,確定她真的走進隔壁公寓後,他才回到房間裡。
「笨豬。」白哲希喃喃自語了一聲,快速洗了個澡之後,他咚地一聲倒進他雪白的床單裡,決定待會兒要告訴他媽古安妮的生理期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