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別誤會,他們不是什麼歹人,而是我的師弟妹——華丹楓、華妙蝶。」柔聲解釋,她轉而對師弟妹微笑介紹著,「師弟、師妹,這是我爹——沈雲生。」
「師姊的爹?」宛如被轟天雷給炸到,某對師兄妹震驚的尖叫起來。
「蠢貨!」哼聲冷斥,沈雲生如今除了親生女兒外,再也不信任何外人,自然也不會因為他們的身份而改變態度,當下逕自沉著臉道:「君兒,背我回房。」
瞭解爹親的古怪脾氣,沈待君朝師弟妹抱歉的笑了一下後,便小心翼翼的背起瘦得讓人忍不住心酸的爹親進屋去,留下迎風石化的兩人。
好半晌後,被炸得腦袋一片空白的兩人在愈來愈刺骨的冷風吹襲下,終於回過神來,只見他們呆若木雞的面面相覷,然後不約而同的抱頭大叫——
「師姊什麼時候冒出一個爹來啊?」
「芸娘怎會收這樣的蠢貨當徒弟?」聽著外頭傳來的驚聲尖叫,房內,坐躺在床上的沈雲生鄙夷冷嗤,滿心的不悅。
「師弟妹從小便是被人給遺棄的孤兒,娘見了實在不忍心,便收養了他們。」低著頭為他把身上的被子撫平,沈待君輕聲細語的說著。
「爹,師弟、師妹兩人性情天真單純,說話、行事有時會瞻前不顧後,若是因此得罪了你,可千萬別與他們一般見識。」
輕哼了一聲,沈雲生似嘲似怒,隱約還帶著一絲淡淡的酸味。
「你待他們倒好,開口沒兩三句就忙著幫他們說好話來著,嗯?」
爹這是在……吃醋嗎?
強壓下幾乎要脫口而出的笑意,沈待君親暱的用臉頰輕蹭著爹親乾枯粗糙的掌心,直到他臉上的怒意漸漸褪去,眸心蕩漾著柔光後,她才撒嬌似的哄道:「他們是我的師弟妹,從小我們一起長大,娘也把他們當作親生孩子看待,就像是真正的家人,我不待他們好,是要待誰好呢?」
頓了一頓,她連忙又補充,「當然,待爹自然要比待師弟妹更好。」
雖然明知她花言巧語的有意討好,身為爹親的沈雲生還是很受用,當下臉色好看了一些,不過卻依然哼聲道:「你待別人好,別人可待你好了?要知道人心隔肚皮,別太輕易的交付信任,給了人傷害你的機會。」這可是他用二十年的苦痛所換來的深切體悟。
神色微微一僵,沈待君佯裝不解的強笑。
「爹,你在說什麼呢?」
銳利目光彷彿要透視人心般不容閃避的直凝著她,直到她的臉色漸轉蒼白的垂下眼眸,沈雲生這才語氣嚴峻的緩聲開口,「君兒,不論有心或無意,若那兩個蠢貨沒傷害過你,為何這段日子以來,你從未向我提起過他們?」
既是從小一起長大,有如家人般的師弟妹,豈有不提及的道理?可她卻一言半句也未曾說過,這就大有問題了。
僵凝的笑容緩緩褪去,她白著臉沉默了許久後,終於澀聲開口,「爹,不是你想的那樣!師弟妹很好,是我……是我自己的問題……」
她不願細說,沈雲生也不逼問,當下只是冷冷的哼了一聲,蠻橫無理道:「不管什麼問題,反正一定是那兩個蠢貨的錯,我的君兒絕對不會有錯!」
這真是標準的瘌痢頭兒子是自家的好了!
領受著他毫不講道理的維護與疼寵,沈待君心中卻是溫暖異常,溫順的將螓首枕靠在爹親肩上。
「爹,你這樣不分青紅皂白的寵女兒可不好,我會被你給寵壞的。」
「寵壞又怎麼著?」手心輕緩的撫著她柔軟的髮絲,沈雲生臉上可是一副理直氣壯的模樣。
「我沈雲生的女兒就是生來被寵壞的。」
聞言,沈待君感動的含淚笑了。
呵……原來……原來這就是有爹疼惜、寵溺的感覺哪……
第2章(1)
「啊啊啊——師姐到底是什麼時候冒出個爹啊……」
「啊啊啊——你問我,我怎會知道啊……」
竹舍內的小巧廳堂,一男一女兩道年輕的聲音哇啦哇啦叫著,完全被這驚人的訊息給震得頭昏眼花、腦袋空空,只能不知所措的圍著桌子踱步轉圈圈,有時還會一個不巧的撞到對方,互瞪一眼後,又繼續邊叫邊轉,模樣甚為可笑。
正當兩人繞著圈圈雞貓於鬼叫之際,驀地,華妙蝶像是想到了什麼似的忽然停下腳步,一臉嚴肅的發問了——
「師兄,師姐的爹,我們該叫什麼?」
「呃……」被問得一愣,華丹楓頓足深思——只因從小就在紫雲峰長大,接觸的人不多,人際關係單純,對於稱謂並不是那麼熟悉,當下搔著頭想了許久後,終於語帶遲疑的給出答案了。
「師爹吧……」
他心想,一般師父若是男的,稱其夫人都是師母,那麼相對而言,師父的夫婿、師姐的爹,他們應該是要叫師爹才是。
再說,現在叫師爹,等以後就可以……可以直接把「師」字去掉,直接叫爹了。
想到這兒,華丹楓臉上倏地一紅,愈來愈覺得「師爹」這個稱呼實在是棒極了。
師爹?是這樣叫嗎?
華妙蝶有些懷疑,總覺得好像怪怪的,但一時也想不出究竟是怪在哪兒,隨即眼一瞄,忽見他莫名其妙的臉紅傻笑,頓時不由得滿心狐疑,正想問他是在傻笑個什麼勁之際,卻聽「咿呀」一聲輕響,師父的房門被輕輕推了開,而他們等待許久的人終於從門後轉了出來。
「師姐!」異口同聲歡喜叫喚,兩人飛快的迎了上去。
早料到兩人肯定是守在廳裡等著她,沈待君毫不意外的任由兩人簇擁著來到竹桌前坐下,神色不變的靜待兩人開口。
「師姐……」心情激盪的緊抓著親親師姐的手心,想到這些日子的分離,華妙蝶忍不住又紅了眼眶。
「我們找你找得好苦,以後別再丟下我們了……」
「就是啊!」同樣眼眶泛紅,華丹楓也有些哽咽。
「師姐,我……我好想你……」
他只用「我」,而不說「我們」,藉以表示自己對她的特別心思。
聞言,沈待君心中微微一蕩,眸光下意識的凝向他,隨即在心中苦笑搖頭——
不,是她多想了!師弟此言不過是師姐弟情誼而已……
思及此,她的心中只覺得苦澀,可臉上卻波瀾不興的迅速轉移了視線,將目光停留在還緊拉著自己的師妹身上也因而錯過了華丹楓熾熱眼眸中一閃而過的受傷與黯然。
不知兩人之間的眼波交流與暗潮凶湧,華妙蝶只是一個勁叨叨絮絮的訴說著久別之情與尋人路途上所發生的一些大小事,而沈待君則始終含著淺笑靜靜的傾聽,頂多就是在她埋怨自己的「狠心拋棄」時,這才柔聲哄個兩句。
過了好一會兒,終於覺得控訴夠了,華妙蝶這才眨巴著大眼好奇詢問:「師姐,你什麼時候多出個爹來了?」
他們才分開這麼一段時間,師姐就認了個爹回來,這也太驚人了吧!
一旁因為被師姐避開了目光,心中萬分難受而許久沒出聲的華丹楓,這會兒終於開口了。
「是啊!師姐,我們怎麼都沒聽師父提過她還有這麼個夫婿?」
沈待君聞言,不禁失笑。
「娘沒跟你們提過,不代表就沒有啊!」
唉……這兩個傻師弟妹,若是沒有爹親的存在,她又怎麼會出生呢?
「哎呀!師姐,究竟是怎麼一回事,你倒是說啊!」噘著嘴,華妙蝶心急催促。
早知道一旦與他們重逢,關於爹親的事終究會被問起,沈待君略微整理了一下思緒,這才緩聲敘述分別後的那段日子,她雲遊至陰山採藥,卻因緣際會的救出了受奸人所害而被困在絕崖巖洞內的爹親,失散了二十餘年的父女倆這才得以重逢相認。
聽她緩緩訴說一切經過,華丹楓、華妙蝶兩人雖然都是安靜的不打岔,可臉上的神色卻隨著她的描述一會兒驚。一會兒喜;一會兒訝、一會兒怒,表情豐富至極。
未了,待她聲音終於停歇,華丹楓已是氣得大拍桌子——
「是哪個奸賊害師爹的?我們找他算帳去!」怒聲大吼,他甚是不平。
可惡!就因為奸賊的陷害,竟累得師父苦等師爹這麼多年,最後還天人永隔,難再相見!
如果……如果哪天他也被人所害而再也見不到師姐,那……那……那他會瘋掉的。
想到這兒,他不由得一陣寒顫,益發替師父、師爹感到難過。
「就是!」華妙蝶也同仇敵愾的叫道:「是哪個奸賊這麼可惡?我們一定要幫師父、師爹報仇,替他們討回公道!」
見他們為自己的爹娘抱不平,沈待君心中甚覺欣慰,只是……
「師爹?」揚起眉,雖然大概知道是在叫誰,但她還是忍不住為這個稱呼感到好笑。
「師父的夫婿不就叫師爹嗎?」華丹楓一副理所當然的模樣。
「那也該叫師丈才是!」頭疼撫額,為這個亂七八糟的叫法感到無奈的直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