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姓應的,今日巧遇也算是有緣,念在你爹和我師爹是同門師兄弟,不如你就代替你爹和我們回紫雲峰,參加我和師姐的婚禮吧!」
他這話一出,沈待君、華妙蝶不由得互覷一眼,皆猜測以應孤鴻的性情,肯定不會答應,哪知他卻緩緩的睜開了眼,然後給予了出乎意料的回答——
「好!」
紫雲峰上,雅致竹舍被妝點得喜氣洋洋,各個門窗皆被貼上了大大的「喜」字,顯得極為喜氣。
而屋旁的楓樹下,沈雲生換上新衣,一臉肅穆的端坐在愛妻墳旁,嚴厲的眼神在那個樂呵呵傻笑的新郎倌臉上轉了一圈後,最後眸光漾柔,充滿慈愛的落在一身紅衣嫁裳的女兒身上。
是的!今日是華丹楓、沈待君兩人成親的大喜之日,不過觀禮者除了身為爹親的沈雲生外,就只有華妙蝶、應孤鴻兩人,若要再硬加上一個,那麼墳裡的華芸娘也可勉強算上。
「一拜天地——」良辰已到,兼任婚禮司儀的華妙蝶連忙拉長了噪音喊著。新郎、新娘面向天地,不疾不徐的跪拜下去。
「二拜高堂——」拉長的嗓音再起。
新郎倌小心翼翼的抉著新娘子款款站起,然後兩人轉身一起朝爹親再次拜倒。
「好、好……起來……快起來……」伸手抉起女兒,沈雲生在瞬間紅了眼眶。
呵……芸娘,你可看見了?我們的女兒要嫁人了,我真不捨哪……
「夫妻交拜——」深怕師爹一時不捨,決定帶著女兒悔婚,華妙蝶趕緊進行下一個禮程。很快的,新郎倌、新娘子完成對拜。
「送入洞房——」最後這一聲特別響亮,華妙蝶開心的直拍手,很高興自己沒有弄砸任何禮程,算是成功完成任務了。
很自然的,華丹楓拉著沈待君就要往屋內的新房走去,奈何才邁開了一步,立即被一隻枯瘦大手給按住肩膀。
「爹,幹嘛呢?」禮儀完成,他很自動的馬上改口喚爹。
「天還這麼亮,用不著急著進洞房,新郎倌的責任就是要陪客人喝酒!」斬釘截鐵把話說完,沈雲生一把將他推向應孤鴻,隨即轉頭對華妙蝶交代,「陪你師姐進新房去!」
這、這算什麼啊?
成了親,還要被阻撓他和師姐恩愛嗎?
華丹楓瞬間傻了眼,呆呆的看著自己的親親娘子被賊笑兮兮的華妙蝶給送進屋去,差點沒悲憤噴淚。
「節哀!」拍拍他,應孤鴻似笑似嘲。
「要知道當爹的人,妒心是很大的。」
聞言,沈雲生冷冷一笑。
「我想你會是女兒的好爹爹的。」
哼!等這小子日後成親有女兒了,就會明白光是「妒心」兩個字,是沒辦法形容嫁女兒的心情的。
不知為何,應孤鴻忽地渾身一寒,覺得他這句話是一種詛咒。
冷笑不已又意味深沉的看了他鐵青的臉色一眼,沈雲生這才轉而對那正偷偷摸摸朝竹屋潛行的新郎伯厲聲大喝,「蠢貨,你想上哪兒去?女婿不用陪丈人喝酒的嗎?給我回來!」
話落,將早已準備好的陳年好酒一字排開擺了出來,頗有要將新自眄倌當蟋蟀灌之勢。
偷溜失敗,華丹楓無聲淚流,只能乖乖的回來陪陪丈人與賓客拼酒。
於是竹舍外,小院子裡,就見三個男人你來我往,互相灌酒,其樂也算是融融;屋內,新房處,華妙蝶趴在窗邊看著三人拼酒,不由得撇嘴猛搖頭。
「師姐,今晚我們不會多了三個醉醺醺的酒鬼得照顧吧?」
沈待君輕輕笑了起來,逕自起身朝灶房走了去。
「咦?師姐,你要幹嘛呢?」急急迫了上去,華妙蝶一臉納悶。
「準備些醒酒湯,否則明天可有他們好受的了。」柔聲解釋,她動作俐落的忙了起來。
華妙蝶看著她還穿著一身的紅衣嫁裳,卻在灶房裡忙著熬煮醒酒湯,當下不禁搖頭歎氣。
「唉……師姐,你會寵壞師爹和師兄的。」
嗚……怎麼辦?她突然覺得自己就算身為女人,也好想娶師姐當妻子喔!
可惡!讓師兄佔盡便宜了啦!
是夜,涼風陣陣,玉免高懸,已經喝得腳步有些虛浮的新郎倌終於被放回新房,行使他的權利與義務,享受屬於他與新娘子的洞房花燭夜。
簷廊下,兩男一女並排而坐,一邊喝酒,一邊靜靜的賞著天上的明月。
「那蠢貨想必正在放肆了……」帶著醉意,沈雲生忽地有些惱、有些怒的說道。
挑起眉梢,應孤鴻嗤地一聲笑了。
「若他不放肆,師叔才該擔心呢!」
聞言,沈雲生懊惱的往後一躺,似笑似歎的掩面喃喃自語,「醉了……我醉了……真的醉了……」
哈哈一笑,應孤鴻也跟著往後躺下,很是豪氣又狂傲的對著天上的明月舉杯相邀。
「我沒醉,再來!」話落,一口飲下。
放肆?擔心?他們是在打什麼啞謎啊?
瞪著兩個以大字形癱在簷廊下的男人,華妙蝶聽得滿頭霧水。
「師爹,你們在說什麼啊?」
「呵……小丫頭不懂,別亂問!」捧起酒罈,他狠狠的又灌了一口。
「是啊!小丫頭不懂,別亂問!」瞇眼邪笑,應孤鴻應和的又重複了一次。
他們打啞謎似的說話,誰能聽得懂呢?
沒好氣的嗔瞪一眼,華妙蝶覺得這兩人其實都醉了,於是拍拍屁股起身,慢悠悠的朝灶房晃去……
醒酒湯還在灶上熱著呢!是該端來讓他們醒醒酒,免得醉得胡言亂語,淨說些莫名其妙,讓人聽不懂的話兒來。
尾聲
春暖花開,惠風徐徐,紫雲峰上托紫媽紅,百花爭妍,週遭淨是一片蝶舞蜂喧,景致甚是繽紛美麗。
「爺爺……爺爺……抱……」粉雕玉琢的三歲女娃兒搖搖晃晃的撲向竹榻上的親人,高舉著胖胖短短的小手要求抱抱,可愛得讓人不忍拒絕。
果然,竹榻上的瘸腿男人沒有拒絕,一把將她緊緊抱到懷裡,在女兒精心調養不已經長肉且氣色紅潤的臉龐親呢的蹭著孫女柔嫩的面頰,用那才剛冒出頭的點點鬍碴子搔得她禁不住發癢的咭咭直笑,短短的小手臂試著想捧住那作惡的臉龐,最後卻還是以失敗但卻源源不斷的笑聲告終。
「嘻嘻……爺爺……不要……不要了……」小女娃邊笑邊躲,只能以簡單字彙不斷求饒。
「好!爺爺最喜愛的小歡兒說不要,那就不要。」寵溺笑道,男人抱著小女兒往竹榻上躺下,瞇著慈愛的眼眸柔聲道:「小歡兒陪爺爺一塊兒曬曬太陽,好不好?」
「好!」可愛的小腦袋瓜點啊點,粉嫩小臉緊貼著爺爺胸膛,好似那是全天下最舒適的地方了。
於是,就見暖洋洋的春陽下,一對祖孫相親相愛的窩在竹榻上,像兩隻一大一小的貓兒相依而臥,不一會兒便迷迷糊糊的打起盹。
不遠處,柔雅女子凝目而笑,心中頓時想起了久遠前的一段回憶……
「娘,你可想過爹若回來,你們想做什麼?」
「還能做什麼?你長大了,你爹卻從沒抱過你,也沒見過你嬰孩粉嫩的模樣。我希望有一天,你嫁人生個和你一模一樣的小女娃,然後我和你爹坐在這兒一邊曬著暖暖的陽光,一邊含飴弄孫,那就心滿意足了……」恍惚回想起娘親當時朦朧而美麗的微笑臉龐,柔雅女子的眼眶微濕,可嘴角卻漾起了笑。
呵……娘當時的心願,如今也算是實現了吧?
娘,你可開心了?
「在想什麼?」驀地,清朗的嗓音揚起,一雙健臂自後方抱住了她,親呢的直蹭著她脖頸上的凝脂嫩膚。
「在想現在真是幸福呢!」輕輕低笑,她順勢依偎進他的懷裡。
「是挺幸福的!」將臉埋進沁著清香的頸窩,順便偷親了一口。
畏癢的縮了一下,她微笑詢問:「師妹呢?」
一大早就不見她人,真不知是跑到哪兒去了?
「她啊……」悶聲笑了起來,似乎有些幸災樂禍。
「昨夜被姓應的綁走了。」
「應師兄?」詫異驚呼。
「沒錯!」點點頭,他的臉上滿是壞笑。
「他們兩人……」是什麼時候開始的,怎麼她都沒發現?
彷彿看出她的疑問,俊朗男子聳聳肩,表示自己也不清楚。
「若真是如此……」想了想,柔雅女子若有所思的笑了。
「下回見到師妹,我得好好提醒她該怎麼治應師兄。」
「嘿!」怪叫一聲,俊朗男子抗議了。
「你知道怎麼治我就好,幹嘛還會知道怎麼治那姓應的?我吃醋了!」
「這有什麼好吃醋的……」輕啐一口,嘴上笑罵,心兒卻是甜滋滋的。
「這當然得吃醋!你注意我就好,幹嘛還去注意到別的男人……」
「胡說八道,不理你了……」
「嘿!師姐,你這樣,我可要不依了喔……師姐……我不依了喔……」
「行了,別吵醒爹和歡兒……」
無奈的安撫聲夾雜著故意撒嬌的歡笑聲,紫雲峰上,風中、雨中、雲中、霧中,淨是滿滿幸福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