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確是一個令人難忘的女人,難怪雷拓對她一直念念不忘。
「其實她的舞蹈與歌聲更是出色,大二的時候,第一次在一出奇幻歌舞劇裡演出一個小角色就驚為天人,立即受到我們國內最具份量的編舞家注意,接著就開始大放異彩,只可惜沒有繼續在國內發展,失去了最好的時機。」
梁夙霏靜靜聽著,很開心知道雷拓欣賞的不只是她的外貌,更珍惜的是她的才華,這樣的男人,多麼難得。
「怎麼不說話?」
「沒有特別想說的,所以聽你說啊,而且,我本來話就不多,你是知道的,怎麼突然緊張兮兮的?」
「哪有什麼好緊張的?」他立即否認。
事實上,他的確有些緊張。
今晚離開藝廊時,他到化妝室想知會梁夙霏一聲,沒想到原本說要自己到處看看的應天愛也在化妝室裡。
他聽見了兩人的對話。
對於應天愛的變化他很震驚,幾乎無法將說出那些無禮苛刻的話的女人和過去所認識的她聯想在一起,但,畢竟相識相愛一場,對她的感覺仍是惋惜多過責難。
況且,他更在乎的是梁夙霏的感受。
當她問應天愛「我該怎麼做」時的語氣,像是已經準備退讓,打算將他拱手讓人。
初聽到時,他氣得想推門進女化妝室,問清楚她的意思,但隨即又想,應該要對梁夙霏有信心,對兩人這些日子培養的感情與默契有信心。
她應當明白愛情是無法轉送的,而他也不是三心二意、見異思遷的人。
不過,他仍視應天愛是一個重要的朋友,就像他那些藝術家朋友,各有各的怪癖,並不是隨和好相處的個性,但他都珍惜,真誠以待;所以,他唯一緊張的是,若梁夙霏無法理解且十分介意應天愛的存在,非得要他二選一的話,他會對她失望。
「明天有那麼重要的展覽要登場,接著下個禮拜你得五天飛四個國家,養足精神才能做好事,早點休息吧!」她提議。
「今天好不容易才見面卻沒聊到什麼,你……沒什麼要跟我說?」比如應天愛私下對她說的那些話,她不想讓他知道?
「就算沒時間見面,現在通訊這麼發達,有什麼事想說我可以直接打電話給你。」她輕笑,覺得他今天特別「虛」,非得要她說些什麼。
「你很少主動打電話給我。」他不禁抱怨,可又愛她成熟獨立的性格。
「那是因為我們太有默契了,我才想起你,你的電話就立刻來了。」她笑著他說。
「喂……去哪裡學會甜言蜜語啊?」
「哈哈,跟你學的。」
聽見她開懷大笑,他安心不少,頓時睡意襲來,「那就……晚安嘍!」
「晚安。」
梁夙霏輕輕放下話筒,逕自發了好一會兒呆。
應天愛的出現,在化妝室對她說的那些話,說完全不介意是騙人的。
她有些許惆悵、些許彷徨,甚至和雷拓一樣,莫名的緊張兮兮,好似突然間所有人的一切言行舉止背後都有著深意,需細細斟酌思量。
所以,她格外警惕自己,千萬別變成如此歇斯底里的女人。
愛情裡的如何選擇與決定,憑籍的只有愛,絕非如何外力或理智或情勢可以左右。
她不會軟弱地不戰而退,但也不想敲鑼打鼓,非決一死戰不可,她在乎的是雷拓的感受,他要走要留,她都做好接受的準備。
這便是她愛一個人的方式。
雷家老太爺最近特別關注雷拓,派了不少任務給他,像要考驗他的能力到哪裡,而雷拓雖然是那種絕不會讓事業變成生活重心的人,但對於允諾、被托付的事,必定費心盡力做到最好,這是他令人信賴的地方。
梁夙霏明白他這陣子的奔波疲累,便不去打擾他、佔用他的時間,而她也因開始接觸油畫,畫興正濃,只要一有時間便往老師的畫室跑,完全沉浸在作畫的快樂中。
只是,應天愛不知從何得到她的手機號碼,經常主動傳送簡訊跟她——
「我,拓和一群老朋友在吃飯,原本以為你也會到,可惜沒等到你……」
「我在藝廊,拓也在,你要過來嗎?」
「這次回台灣帶沒幾件夏天的衣服回來,陪我去逛街買衣服,給我點意見,好嗎?」
「拓要去香港,我跟他一起去,隨便拜訪香港的朋友,你不介意吧?」
梁夙霏對於她的邀約總是客氣地婉拒。
「老朋友聚在一起,一定有很多事要聊,以後有機會的。」
「你們聊吧,我在畫室,一身油味,不過去了。」
「我對時尚流行方面的嗅覺實在很遲鈍,不如找品味相近的朋友陪你一起?」
「玩得盡興點。」
婉拒的原因只是順從當下的內心意願,也因為和這群朋友直來直往慣了,沒有多心多想,也沒想要勉強自己去配合什麼。
但這一往一返的簡訊內容,卻成了應天愛對梁夙霏理所當然不滿的把柄。
「我已經很努力想跟小霏做朋友,可是,她不喜歡我,我放棄了。」應天愛最近常跑藝廊,像裝有衛星天線似的,經常和雷拓在藝廊不期而遇。
今天,她一坐下就抱怨。
「怎麼了?」雷拓不明所以。
「我知道她是你女朋友,你喜歡我就喜歡,愛屋及烏嘛,想說大家可以做朋友,可是我一直熱臉貼冷屁股,約了她幾次,沒給過我善意的回應。」應天愛氣呼呼地說。「就因為我是你的前女友?」
回台灣和雷拓重逢後已經半個月過去了,應天愛發現她的如意算盤似乎打錯了,雷拓並不如預期中那樣積極地對她重新展開追求,雖然往來頻繁,也很關心她,但像老朋友的成分居多,她不禁有些慌了,不得不出此下策。
畢竟,最遲再一個月,她就得決定留在台灣,還是回紐約繼續接那些餓不死也發不了光的三流角色。
她不甘心,不相信自己居然不敵平凡的梁夙霏。
「小霏不是那麼小心眼的人。」在場的人都瞭解梁夙霏不爭的個性,更不可能給誰擺臉色。
「我把簡訊弄給你們看。」應天愛沒想到所有人都偏袒她。
她將梁夙霏回復給她的簡訊找出來,擺在桌子中間。
但,沒人湊過去看。
「我念給你們聽好了。」她見大家意興闌珊有些下不了台,硬著頭皮說:「這是之前你們請我吃飯,我好意傳訊息給她,請她一起過來,她說下次有機會,後來我又主動約了她幾次,結果她沒一次答應的,不知道我到底哪裡得罪她。」
應天愛說完,等了幾秒,四週一片靜默,氣氛十分尷尬,她訕訕地歎了口氣。「算了,反正我從小就經常莫名其妙被女同學討厭。」
言下之意是梁夙霏自卑又心胸狹隘,因為應天愛長得太美,所以不想給她做朋友。
這時,終於有人聽不下去,開導她說——
「勉強來的,不叫朋友,她沒有義務非得答應你的邀請,朋友是講緣分,靠著契合的磁場吸引彼此認識,太刻意反而失去真誠。」
「我是真心想認識她,不過,可能我太天真,太一廂情願了,搞不好人家就是討厭我,我還笨笨地一直貼上去。」
「我會打電話問問她。」雷拓終於開口,「若她真的不喜歡你,不做朋友也沒關係,就像羅蘭說的,不要勉強。」
「算了啦,不必問她,我現在對她也已經沒什麼好感了。」應天愛說得好不委屈。
晚上,雷拓打電話給梁夙霏,直接問她這件事。
「小霏,你討厭應天愛嗎?」
「不會啊,為什麼這麼問?」
「她說約了你幾次,想跟你做朋友,你似乎沒有意願。」
梁夙霏想了想,承認說:「我的確認為現在還不適合做朋友,也許以後會的。」
「怎麼說?」雷拓聽了覺得挺有意思的。
「因為我們都愛你,只要你在的場合,免不了會在乎你關注誰比較多,卻又想在你面前表現得落落大方、討你歡心,那種心情一點都不輕鬆,見了面也不開心,所以,暫時還做不成朋友。」
「那為什麼以後就可以?」她沒想到梁夙霏能將女人間暗暗較勁的那種心思剖析得如此透徹,並且,毫不掩飾自己也擁有相同的顧慮。
他不禁拍案叫絕,這女人,太妙了。
「等到哪一天,確定你這個最佳男主角草落誰家,平靜下來後自然能做朋友,現在就不要為難彼此了。」
「你又怎麼知道另外那個人能坦然接受結果而不會惱羞成怒?」
「我可以,而且我欣賞小愛。」
「那她呢?能嗎?」
「我認為她很清楚自己要什麼,所以不會在這種負面情緒裡浪費太多時間。」
雷拓在電話的另一頭默默點頭,雖然梁夙霏與應天愛並不熟,而且應天愛對她並不友善,但她能用一種單純,沒有批判意味的目光試著去理解別人。
這是她最難能可貴的性格之一。
梁夙霏說得沒錯,應天愛的確是個很有企圖心的女人,是可能為達成目的不顧一切的,所以,當年他母親說應天愛收了她的錢,答應與他分手,他雖說不可能,卻非百分百堅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