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領悟到一件事,一旦向讓愛上了、承諾了,就會是永遠.
她不禁為這個事實感到顫抖。
他絕對不會像她生命中過去的那些男人一樣,對諾言不屑一顧,總是輕易說出一堆保證,可是到頭來沒有一件事做到。就像張立宇,就像她從未謀面的父親。
她不懂今天怎會一再想到這些不堪的回憶,或許是這個溫室濕氣太重,讓人覺得胸口悶,或許是向讓那深沉的情緒擾動了她,令她也不由得變得感傷。
她吐出悶在胸口的氣,正打算問下午要帶什麼活動時,一陣緊急煞車聲傳來。兩人對望一眼,好奇地走出溫室,探頭從女兒牆上往幼稚園門口望。
一輛紅色保時捷跑車停在門口,一個穿著白色襯衫和白褲的高大身影踏出車外。競芳不久就認出那個男人。
「他怎麼會跑來這兒?」競芳大惑不解。
「誰?」
她看了看向讓,吐出張立宇的名字。
第九章
她忽然頓悟自己依賴他和信任他的程度,已經超出她從前交往過的每一任男朋友。
在她的生命中,她不曾付出這麼深的信任,更不曾想過要依靠誰。
向讓揚起眉毛看著張立宇不耐煩地按著樓下的門鈴,不一會兒,值班老師出來開門。
清楚聽到張立宇大呼小叫地要找她,一把火緩緩燒上來。
「他這麼大吼大叫會把小朋友吵醒。」
競芳迅速轉身下樓,向讓也隨行在後。
一下樓,就見張立宇氣焰囂張地吼著值班老師。競芳衝上前,杏眼圓睜地擋在值班老師前面。
「張立宇,你沒事跑來這裡大呼小叫什麼?看清楚,這裡不是你家,也不是公司,不是你可以隨便撒野的地方。」
「你終於出現了,我還想你要躲多久,打電話給你也不接,惹了一堆麻煩就落跑,你以為你可以點了火就逃得遠遠的?」
張立宇的指責沒一項是競芳聽得懂的,她只不過順了他的心意離開公司而已,這樣叫惹了一堆麻煩?什麼又叫點了火就逃得遠遠的?這個張立宇到底在說些什麼?
「你在胡說八道什麼?我一樣都聽不懂。不過,我很清楚,你沒權力跑到這裡興師問罪!」競芳反擊道。
「我沒權力?我該死地有權力!你毀了我的人生、毀了我的婚姻、毀了我的前途,我比任何人都有權力向你要回一個公道。」張立宇氣急敗壞地咆哮。
競芳只覺得他瘋了。向讓站到她身後,手輕輕地搭在她的後背,無言地給她支持。
他的支持讓原本怒氣翻騰的心瞬間和緩下來,她深呼吸,平心靜氣地看著張立宇此刻猙獰的嘴臉。
「張先生何不先冷靜一下再說,你這樣大聲咆哮,會干擾到小朋友。」向讓不溫不火地說。
張立宇此刻才看見站在競芳身後的向讓,從他們之間的親密氛圍,迅速猜出他的身份。
他上下打量著向讓,眼神中透著濃濃的鄙視不屑,態度裡有一股自以為是的優越感。
「他就是你的保母男友?」
「張立宇!」向讓拉住就要衝上去罵人的競芳,笑著對她搖搖頭,表示不需要和他一般見識。
「你越混越回去了,在台北聽說你身邊男人一個接一個,還以為你成熟世故了,原來只是這種貨色。」
張立宇越說越難聽,向讓沒有發火,只是冰冷、銳利地掃他一眼,張立宇倏地冒了一身冷汗。
他還搞不清是怎麼回事,只覺得自己方才好像驚動了凶禽猛獸,差一步就會被生吞活剝。
「你是要自己出去,還是我丟你出去?」向讓懶得跟他說話,直接下最後通牒。
「我不是找你,我是找競芳的。」張立宇努力維持剛才的氣勢,卻是徒勞無功。
他不懂自己明明外表、職業都比向讓優秀,但向讓沒有像一般人為此感到自卑,反而從容不迫、不卑不亢,自然形成一股令人敬畏的氣勢,讓他不自覺地矮了一截。
「競芳跟你已無話可說,於公於私,她都跟你沒有任何瓜葛。」向讓平心靜氣地說,但語調中卻有不容置疑的強勢。
「聽你在放屁,我有話跟她說,她必須給我一個交代!」
「你在發什麼瘋?因為你的挑撥害我丟了工作,到底誰該給誰交代?」競芳忍無可忍地回嘴,實在受夠了張立宇的無理取鬧。
「別跟我說你不曉得,如果不是你去跟我老婆嚼舌根,她怎麼會知道你跟我的事?!」
「什麼?我根本沒有說。要說的話,我早在三年前就去揭穿你虛偽的面具,不會等到現在。」
「你騙人!如果不是你還有誰?」張立宇越說越氣,威脅地靠近她,窮兇惡極的模樣像是要吞了她.
「拜你所賜,現在我老婆嚷著要跟我離婚,告我欺騙,還打算收回我一切權利!都是你——」
他揚起手想抓住她的手腕,好讓他把話「說」得更清楚。
但向讓眼明手快地攔下張立宇伸向競芳的手,順勢一繞,將他的手反折壓在後背,痛得張立宇哇哇大叫。
此時競芳的手機響起,她嚇了一跳,才驚覺那是她的手機鈴聲。她匆忙接起電話時,又想起此刻或許不是接電話的好時機。
「喂?」她緊張地盯著兩個男人,向讓絕對的自信和威脅,完全顛覆他平時的形象。
她怎麼會以為他是溫和無害的小白兔?此刻的他猶如出獵的豹,冷靜、危險又優雅。
她的心怦怦直跳,出神地望著眼前這詭異又衝突的一幕。
「喂?小芳寶貝?你聽到了嗎?」話筒傳來的叫嚷喚回她的神智。
「我聽到了,雷徹,如果沒事的話,我待會兒再回你電話。」
「張立宇那傢伙找到你了嗎?」
雷徹的話讓競芳愣住了。
「你等我一下,我馬上趕來救你!」
她不懂雷徹這句話什麼意思,不過她猜想張立宇跑來鬧場,絕對和他有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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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差點就要扭斷我的手臂!」
張立宇拿著冰敷袋按在疼痛不已的肩膀、手腕,臉紅脖子粗地指控。
競芳沒好氣地瞪他一眼。「沒有那麼誇張,如果你再鬼吼鬼叫,就請你出去。」
「不行,我要先冰敷,不然會腫起來。」張立宇厚臉皮地坐到沙發上。
方纔因為雷徹的來電,害她分心,搞不清楚向讓何時放開鉗制,只見張立宇跪在地上捧著手大聲哭號,她一度以為向讓真的折斷他的手了。
就在張立宇鬼哭神號之際,雷徹趕到現場,結果他一看到向讓,忽然開心地衝上來一把抱住他,弄得競芳一頭霧水。
為了不影響到幼稚園裡小朋友的作息,向讓帶著他們到他的辦公室。值班老師好心地送來冰敷袋,向讓也乘機從冰箱拿出飲料招呼他們。
透過雷徹興奮的表情和對話,競芳約略瞭解他和向讓是以前的工作夥伴,兩人交情很好。在一旁哀哀叫的張立宇完全被忽視。
競芳注視著雷徹打開飲料喝了兩口,提出心中疑問。
「你怎麼知道張立宇跑來找我?又怎麼知道我在這兒?」
雷徹放下飲料,直視她的眼。「小喬告訴我的。她說張立宇氣呼呼地逼問她你的下落,她礙於老總的壓力不敢不從。」
他看一眼還在冰敷的張立宇,眼神流露不屑。「至於我為何曉得這混球會來找你,那是因為我知道這傢伙打算逼你毀約、不跟我合作,你抵死不從反而被fire,於是老子心情一不爽,就把某混球對你始亂終棄的故事,告訴某混球的老婆。」
「原來是你去告的狀!你這個陰險卑鄙的小人!」張立宇聽見,氣呼呼地上前大罵,連冰敷袋掉了也不管。
雷徹吊兒郎當地笑了笑。「再陰險卑鄙也比下過你。你居然還有閒功夫在這兒囂張,你老婆可是花了一個多小時才把你身上所有信用卡停掉,你現在不趕快回去抱大腿,是真的打算被休掉?」
雷徹的話點醒了張立宇,只見他的臉一陣紅一陣白,嘴巴張了又合,最後丟下一句:「你們給我記住,我一定會要你們好看!」就跑了。
看著張立宇狼狽而逃,雷徹哈哈大笑。
競芳瞪著他,直到他止住笑。
「雷徹,我知道你是為我打抱不平,可是不應該拿已經過去的事傷害無辜的人——我指的是他老婆。」
「我知道,可是很管用。而且我認為隱瞞事實才真的是傷害無辜,他老婆不能一直被他欺騙、利用。早在三年前,你就該揭發他的虛偽面具,我只是替你動手罷了。何況你為了挺我,被那混蛋害得丟了工作,我下知道你為何還要幫那傢伙說話。」
雷徹的個性向來是有話直說,有恩報恩、有仇報仇,這樣直接火爆的個性讓他得罪了不少人,也交到不少朋友。
「我不是在為他說話,我只是……」競芳無力地說不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