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你再往他那裡看。」他好整以暇地道。
沈語茗似有所悟,飛快地再次回頭,只見裴聿海表情灰敗,轉頭便走。
「聿海……」她伸手,想留住他。
「你不用追了,他肯定是誤會我們了。」江靖眼底泛著精光,「只不過一個小動作就測出他的真心,這就是他仍舊非常在意你的表現嗎?」
「你的意思是?」她不禁起了些微妙的期待感。
「相信我,他一定很愛你,而當初你們離婚,一定是發生了什麼事。站在一個男人的立場,我可以肯定,離開你,他絕對比你更痛苦。」
「你怎麼能肯定呢?」
「你說他是個機師,然而現在這個時候卻游手好閒在家裡附近晃蕩,可能還酗酒……」江靖還真怕裴聿海手上拎的兩瓶酒,就這麼丟過來。「足見那令他痛苦的原因,已經使他自暴自棄,唯一能夠救他的人,或許只有你了。」
究竟是什麼事?沈語茗想破了頭,突然想到上回在他家看到的診療單,當時也隨手拿了一張,連忙掏出來交給江靖。
「會不會和這個有關係?他似乎生病了,卻不讓人知道,我很清楚他這個人,不是病到受不了,是不願意踏進醫院的。」
江靖看了看診療單,眼睛為之一亮,「這是個好線索,你放心吧,這個忙我幫定了!」
「謝謝!」她衷心希望他幫了這個忙後,能夠救回裴聿海的人生,救回一份愛情。
「不用謝。」他露出一抹深沉的笑,「以後,說不定還有借用他長才的地方,現在只是個開始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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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一夜過去,裴聿海坐在髒亂陰暗的客廳裡,手邊的酒都灌完了,他也沒力氣再出去買,腦海裡迴盪的,全是昨天下午巧遇江靖和沈語茗的那一幕。
她終於放開胸懷接納別的男人了?
一想到摟著她、親著她、愛著她的男人不是他,他就痛苦煩躁的想大叫,可是叫又如何?她已經不是他的人了,還是他親手將她推開的。
就這麼呆坐在沙發上,他連吃飯都懶得爬起身,如果能夠就這麼餓死,無疑也是一種解脫。可惜上帝似乎還沒有要收他的意思,非得傷透了他的心,讓他體無完膚,仍不肯罷休。
叮咚!此時電鈴響起,裴聿海原本連動都不想動,但突然像想起了什麼,動作如豹般迅速地撲到大門前,呼的一聲打開了門。
門外,是那個三天兩頭就到寄語咖啡館買咖啡的高中生。裴聿海這來勢洶洶的開門法,讓他嚇了一跳。
「裴……裴先生,真是你今天的蛋糕。」高中生怯怯的拿高手上的紙盒。
「嗯。」他面無表情的接過手,卻發現高中生緊握著手中的盒子。「你幹什麼?」他蹙起眉,看起來很凶。
「那個,今天老闆娘有多送我一個蛋糕,是草莓口味的,你平時不是只吃兩個嗎?那多的一個能不能給我?」
「不行!」語茗做的蛋糕全是他的!
「但、但是你每月給我的錢,原本只想買兩個啊。」
「小鬼,要不是看在你住在我的隔壁,我大可叫別人來幫我。」不過每個星期下課後幫他跑次腿,就可以賺走所有買蛋糕剩下的零錢,有時候零錢多到可以多買一倍的蛋糕了,這小鬼還不知足?
「那那那,我退一個蛋糕的錢給你,草莓的那個給我好嗎?」實在是被那個色澤美麗的蛋糕吸引了食慾,高中生替他買了那麼多次,早就饞到不行,今天的草莓蛋糕可說是摧毀了他最後的一道防線,怎麼都想吃到。
「我有差你這一點錢嗎?」裴聿海冷哼一聲,大力拿走盒子,打開往裡頭看一眼。「草莓這個是新的,不能給你,下回你多替自己買一個不就得了?」
高中生眼看勝利品已落入他人手中,也只能失望的歎息,轉頭就想回家。
「等一下。」他遲疑了一下,但仍是問道:「小鬼,你這幾次去買蛋糕,有沒有看到老闆娘身旁出現什麼男人?」
「男人?」高中生愣了愣,突然間開了竅,他早就懷疑這姓裴的男人肯定是暗戀老闆娘又不好意思,只好找他幫忙買蛋糕,如今還問道別的男人,八成是想探聽情敵的情況。
哼!連個蛋糕都不分給別人吃,他不好好的」報答「一番怎麼成?
「有啊,你說的那個男人啊……」煞有其事的點頭,好像他親眼目睹一般。「那男人三不五時就會店裡找老闆娘,兩個人有說有笑,挺親密的呢!」
「喔?他有對語茗……我是說,他有對老闆娘動手動腳的嗎?」裴聿海握緊了拳頭。
「哎呀,那是情感的展現,哪是動手動腳的呢?我們班班長跟隔壁班花常常摟摟抱抱、親來親去……」
「我不想知道你們班長幹了什麼好事。」裴聿海瞪他一眼。「你只要告訴我那男人還做了什麼?」
「他還會送老闆娘禮物和花啊,請老闆娘看電影,共度燭光晚餐什麼的……」高中生越說越興奮,第一次發現自己頗有編劇天份。
只是買個蛋糕會知道這麼多事?裴聿海攢深了眉頭。「還有呢?」
「還有,那人還會開著高級轎車,送老闆娘上下班!」越來越佩服自己,簡直連他都忍不住要相信了。
憋住胸口生起的一股悶火,裴聿海深吸口氣,猝不及防敲了高中生額頭一記。
「你再掰嘛!老闆娘就住在咖啡館的二樓,需要什麼高級轎車接送?」
「嘿嘿,開開玩笑嘛。」一瞧事跡敗露,高中生乾笑著,連忙背起書包走人,「我先走了!」再也不敢打蛋糕的主意。
裴聿海沒好氣地關上門,目光落在手中的蛋糕紙盒,心情又沉重起來。
雖然他知道高中生的「供詞」真實不足誇大有餘,但仍不免受到影響,昨天和沈語茗親密交談的男人,外表斯文俊逸,比起高大的他,那人和嬌弱的沈語茗相配多了。
而他這個當初不戰而逃的敗犬,根本連吃醋計較的權利都沒有。
一種不甘又憤慨的心火一來,他掄起手上的東西就想往牆上砸,卻在看清手上的紙盒後,急忙收勢,整個人身體一歪撲倒在地,還必須把紙盒護在胸前,免得被自己壓扁。
躺在地上,無力地望著天花板。能有什麼比一隻喪家之犬更淒涼的?
「該死!該死!我真是個沒用的男人……」空著的一手握拳往地上猛捶,似乎連痛都不曉得,憤怒也只能發洩在自己身上。
反正已經沒人會疼惜他受傷苦痛,他仍是那個看不到目標、看不到明天的悲慘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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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男人若不是自虐狂,就是太愛妳了。」這是江靖調查完裴聿海這一年生活後,所做的結論。
親親女友彤彤在得知語茗拜託他調查有關前夫的事後,便要求他一定要做得鉅細靡遺,而他在通盤瞭解整個情況後,也不得不同情起這個男人。
裴聿海簡直愛慘語茗了,在自己落入地獄的同時,不願拖著她一起受苦,所以選擇了放手。
於是這天,他帶著單子彤來到寄語咖啡館,將結果告訴等等已久的沈語茗。
「一切的起因,都是因為這個。」江靖且聽出一張醫療證明影本,遞到她面前。
沈語茗一瞄到紙張抬頭寫的醫療機構名稱,心便大力跳了一下。她遲疑的將紙接過,仔細瀏覽,越看,心就越沉。
「事情要從裴聿海那次飛安事故開始。」江靖開始緩緩地解釋。「飛安事故的調查報告記者會,向媒體隱瞞了一些事。其實當初裴聿海接收塔台降落指令時,突然暫時性失聰,由於聽不清楚,他不敢貿然行事,才多飛了一圈,與副駕駛確認後才降落。」
「他為什麼會這樣?」握著診斷報告書的沈語茗忍住不讓手顫抖,但整個背脊都涼了,她無法想像他究竟遇到多麼可怕的事。
「根據醫生猜測,是職業造成的突發性耳聾。」江靖說著診斷書裡沒有寫明的內容,「裴聿海的內耳構造原本就比一般人脆弱,在長期高空的壓力下,於是逐漸損壞,由暫時性失聰到感音性的聽力障礙,而且這種缺陷會慢慢惡化,不會痊癒,手術治療也沒用,必須配戴助聽器,才能如往常般生活。」
「他一定很不願意戴,卻又不得不戴。」沈語茗太瞭解他了,戴了助聽器,等於承認自己的缺陷,依他強烈的自尊心,一定難以接受這種事。
「當時航空公司的內部調查,以為他只是意外犯錯,當年的體檢他也通過了,根本沒人想到問題是出在這個點上。是裴聿海自己認為不對勁,私底下到熟識的朋友開的診所仔細檢查,才發現自己聽力已經嚴重受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