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咖啡店後,沈語茗不知道在街上遊蕩了多久,看著路上的行人來來往往,她覺得自己似乎只有肉體在移動,靈魂已經不知道飄到哪裡去了。
婚姻似乎不如她想像中那麼容易,愛情也不能解決一切。
困境來得莫名其妙,她根本不知道問題出在哪裡,只能讓他的喜怒哀樂牽著她走。
漸漸地,商店都打烊了,萬家燈火一盞盞熄滅,路上車輛漸漸減少,她才驚覺自己走了好久。
舉起手錶,十二點了,這一向是她打電話給飛到國外的他的時間,可是既然他騙了她,為什麼她還是習慣性地不敢在其他時間吵他?
是被制約了吧,被對他的愛情制約了,否則她不會像麗芬姐說的一樣,像個在愛情裡的傻瓜。
該到了問清楚的時候了。沈語茗繼續幽靈似的前進,手卻無意識地撥給了裴聿海,她不曉得打這通電話的結果會是什麼,想必不會太好,但她會勇敢承受。
電話響了好幾聲,斐聿海才接起,還沒等她開口,便極為冰冷地道:「我現在在忙。」
又是這樣惡劣的口氣,她在心裡暗吧一聲,知道自己永遠不會習慣。「現在不是十二點嗎?我以為我們有默契,這是屬於我和你的時間。」
電話那端沉默了一下,他才淡淡地說:「做什麼?」
做什麼?質問他的話到了嘴邊,卻不知從何說起,突然她身邊一輛機車呼嘯而過,引起了裴聿海的注意。
「你還在外面?」原以為自己聽錯,但這後連續幾輛駛過的聲音,令他勃然大怒。「都這麼晚了,你還出去做什麼?」
「我今天下午,和麗分學姐見面了……」她的聲音很飄渺,傳達出的景象,彷彿一個迷路的小女孩,茫然地找不到方向。「她告訴我,你自願停飛,已經好一陣子了。」
裴聿海沉默了,不知是因為心虛,還是震驚。
「聿海,我不問你去了哪裡。」因為她知道他不會告訴她,「我只想問,你為什麼要騙我?」
她並不會阻攔他做的任何事,也不會計較他沒有陪在她身邊,可是他卻連婚姻裡最基本的誠實,都做不到。
「你向董麗芬調查我?」他再一次以反擊的方式,逃避了她的問題。
她也不想解釋了,或許麗芬姐說得對,這些欲加之罪全是他的心虛。「你說調查就調查吧,你拒絕和我勾通,難道我不能側面瞭解你的情況?這明明是我的權利不是嗎?」
「你只要相信我就好了,其他的別問。」他聲音粗啞地道。
「你要我相信你,那麼你能不能告訴我,我們的婚姻出現了什麼問題?你突然發現你根本不愛我?婚姻其實不是你想要的?或者……是因為第三者?」
裴聿海無言了,因為他無法說出理由,這理由太傷人,也太殘酷。
此時,他背後的女人突然拍拍他,用那嬌滴滴的嗓音說道:「阿海,你好了沒有?不要再講電話了,已經等你很久了……」
這段話,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傳到了沈語茗的耳中,也抽走了她最後一絲力氣。
這就是答案嗎?如果是這麼的傷人,讓她痛的連視線都變得模糊,麻木到走路都這麼虛浮,她可以當作沒聽到嗎?
可是他依舊沉默,連一句解釋都沒有,好像隨便她怎麼想、怎麼受傷,他都不在乎了。
「聿海,你說的十二點,我並沒有感受到幸福的開始,卻是體會到了幸福的結束……」她說著說著,沒注意到自己走到了馬路中央,而一輛超速的計程車,正以飛快的速度闖過紅燈。
一道尖銳的煞車聲響起,接著是一連串重重的碰撞聲,而後一切歸於平靜。
從電話裡聽到這所有變故的裴聿海腦袋變為一片空白,他不斷地朝著電話大吼她的名字,不斷地要求著她回應,可是最後回應他的,卻是一陣紛亂的腳步聲,以及斷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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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語茗睜開眼,迷糊地看著眼前朦朧的一片白。
這是哪時?她又在什麼地方?
左右看了看,她發現自己躺在一張白色床上,旁邊有淺綠色的布幔,似乎在醫院裡,她試圖起身,四肢卻酸疼的厲害,她忍不住逸出一絲呻吟。
她想起來了……昨夜,與裴聿海的那通電話給她打擊太大,再加上這一陣子以來的低落心情,使得她精神恍惚,過馬路時沒有注意,等她看到了一道強烈的光束時,已經來不及躲開了。
腦海裡回憶著車禍的前因後果,面幔突然被拉起,一位白衣天使走進,看到她睜開眼了,不禁驚喜一笑。
「你醒了?有哪裡不舒服嗎?」護士順手餵她喝了點水。
「胳臂有點疼……」她看了看手臂,還舉不太起來呢。
「這也難怪,你昨天出車禍,四肢都嚴重的擦傷,不過幸好沒傷到臉。其實你算是很幸運了,肇事者因為急踩煞車,車子打滑只從你的身旁擦過,撞上了路燈,否則啊,以那種車速,你現在應該在加護病房。」
替她換好藥後,護士喚來醫生替她檢查。
「斷層掃瞄顯示你沒有腦震盪,身上只有外傷而已,如果你沒有特別不舒服,等你的親友來接你就可以出院了。」仔細檢查一遍後,醫生交代完該交代的事, 便要和護士一道離開。此時,沈語茗突然出聲叫住護士。
「請問……是誰送我來的?」她想,應該沒有人知道她出事吧?
記得昨夜到了最後,她電話只說一半,事情就發生了,裴聿海會不會替她緊張擔心呢?
「是路人替你報警的。」護士指了指她矮矩上的一個袋子。「對了,這是你換下來的衣物,我們有替你聯絡了一位裴聿海先生——」
「他來了嗎?」她有些心急地打斷護士的話。
「在你昏迷時有來過,聽完醫生說明後, 沒待多久就回去了。」護士抿抿嘴,忍不住問:「裴先生是你丈夫嗎?」
「是的。」 沈語茗眼神一黯。他連等到她清醒,安慰她兩句都不願意?
「別難過,說不定他有事要忙才會先走……」這種話,連護士自己都不相信,不過看病人這麼難過,還是說了出來。
「沒關係。」她吃力地拿過自己的衣物,發現找不到手機,或許掉在車禍現場了吧。她無助地望向護士。「護士小姐,請問附近有公共電話嗎?」
瞧她那副可憐模樣,丈夫又漠不關心,護士不禁同情起她。「在電梯的轉角邊有投幣式電話,不過你全身都是傷,有辦法過去嗎?」
「我可以慢慢走,謝謝。」身體的痛,怎麼也比不過心痛,怎麼不能忍呢?
在護士的協助下,她萬分艱辛地走到了公用電話邊,拿出僅存的一枚硬幣,想請裴聿海接她出院。然而試了好多次,他的電話就是沒有人接,沈語茗正心灰意冷時,電話突然接通了。
「聿海,我……」
啪的一聲,她連一句話都還沒說清楚,電話就被掛斷了。
心徹底的涼了,纖手緩緩地掛上電話,她滑坐在旁邊的椅子上,眼淚不爭氣地一滴一滴落下。這一回,她徹底地被他的無情給打垮,再也找不到任何理由替他解釋。
雙手捂著臉,她低聲啜泣起來,恐怖與無助侵蝕她全身,單薄的身子怎麼也控制不住地顫抖。人總要到絕望時才會覺悟,但她已經絕望了,卻為什麼仍無法覺悟,還要為那個男人哭泣呢?
不知道哭了多久,一道陰影遮蓋在她面前,她或許哭得太認真,根本沒有發現前頭站了一個人,直到那個人發現不悅的低罵——
「你哭夠了嗎?」
椅子上的人兒一怔,一下子連哭也忘了,呆呆地抬起頭,用那沾滿鼻涕、眼淚的小花臉難以置信地瞪著眼前人。
是裴聿海……她應該沒有眼花吧?他真的來了。
「你是白癡嗎?在路上講電話講到被車撞,你眼睛長到頭後面了,還是腳硬成了石頭?」她忍住替她撫去淚水的衝動,先教訓了她一頓。
「你來了……」她往前一撲,摟住了他的腰,也不管這樣會弄痛自己。「嗚嗚嗚……我以為你不會來了,你掛我電話……我想出院,可是我沒有錢了,這麼晚了也沒有車,我一個人好怕……嗚嗚……」
瞧她說得顛三倒四,嬌軀還微微發抖哭得淅瀝嘩啦,他以為自己應該早已冷硬的心,竟因此糾成了一團,教他呼吸困難。
「你為什麼不會好好照顧自己?你老是這樣散漫、這麼迷糊,叫我怎麼……怎麼……」怎麼安心的放手呢?
最後一句像是留戀的話,畢竟沒有說出口,他想讓她繼續發洩,卻又怕自己被她哭得心軟,索性身子一彎,輕而易舉地將她抱起,便要走回病房。
「聿海,帶我回家好吧?醫生說我可以出院了。」窩在他的懷抱裡,她貪戀地貼在他的胸膛。這副偉岸的身軀,曾提供她滿滿的安全感,如今還能被他擁抱,她卻隱覺著就要失去的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