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手機震動。
「喂?」他低頭接聽。
「先生,再過一個鐘頭就要接受專訪了,要不要請司機去接你?」
「不必麻煩,我自己回去。」掛斷電話,他強制壓下思念,轉身跨步。
「媽媽,是那個大叔耶!」稚嫩的童音夾帶著驚喜。
季飛帆停下腳步,挪低墨鏡,看見一名孩童用力掙脫婦人的手,衝到電視牆前,大聲嚷嚷。
「彬彬,你別亂認人。」婦人連忙阻止孩子。
「真的啦!這個大叔喜歡綺綺老師喔!而且大叔還陪我玩過,真的就是這個大叔喔!」名喚彬彬的孩子被婦人硬抱起來,仍不死心的炫耀,「每次我跟綺綺老師說到大叔,她都會露出好難過的表情。」
「彬彬,不准再亂說話!這種大人物,怎麼可能會陪你玩?綺綺老師……」婦人板起臉孔,冷不防撞上一堵高大的人牆,抬眼一看,差點嚇昏。
「你……你……」她難以置信的來回看著電視牆與眼前俊俏的男子。
「大叔!」彬彬張開雙手,開懷的大叫。
「彬彬?」眼看俊俏男子竟然釗手擁抱彬彬,婦人不禁張口結舌。難……
難道彬彬真的認識這號大人物?
「好久不見。」季飛帆輕輕捏了下彬彬的鼻子,沒人知道此刻他有多震撼。「請問你是彬彬的母親嗎?」
「是……是的。」婦人不由得恭敬的說。
「如果可以的話,能否請兩位吃頓飯?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請教兩位,拜託。」季飛帆的態度非常誠懇。
婦人慌張不已,怎麼也想不到高高在上的季飛帆竟然如此謙虛和善,只能不停的點頭,並請他千萬別這麼客氣。
然而對季飛帆而言,這個巧遇既珍貴,又讓他感激。
季飛帆從來不曾如此痛恨自己的愚蠢。
他尋遍各地,卻忽略了養護學校這個重要的地方。
「小琪,這位置筆觸應該要加重,深淺的影子才能讓實物的立體感呈現。」孟綺正在教室裡指導一名女孩有關素描的技巧,渾然沒有察覺門外有道頑長的身影一動也不動,凝望著自己。
她的頭髮長了,綁成馬尾巴,脂粉未施的小臉多了些許清妍的女人味,即便穿著簡單的白色T恤和牛仔褲,對女孩說話時那彎月般的眼睛,輕柔的嗓音,都是他日日夜夜魂牽夢縈,最渴望擁有的愛情。
彬彬說,雖然喊綺綺老師,但是孟綺並未在養護學校任職,只是比以前更頻繁到學校關心大家。
這樣一個溫柔善良的女人,卻讓他飽嘗十八個月的相思之苦。
「老師,已經四點了。」小琪望向牆上的時鐘,提醒孟綺。
「有世廷老師在,應該不用太急著過去。」孟綺拍了拍小琪的頭,這孩子很乖巧溫順,還想讓她多學一點。
「不行啦!小念洋看不到你,肯定會大哭,他只要一哭,全校的人都聽得到。」小琪誇張的揮舞雙手。
「這……說得也是。」孟綺一想到剛週歲的孩子那驚人的哭聲,不禁搖頭失笑,溫柔的叮囑,「小琪,你繼續畫,我去給念洋餵奶,很快就回來。」
「好。」
站起身,她邁步走出教室,邊想著孩子那嘴饞的可愛模樣,邊加快速度,甚至沒發現右側柱子後方的那道人影。
「孟綺……」
笑容瞬間消失,她停下腳步,不確定的左顧右盼,那歎息似的呼喚,如同她每晚夜裡糾纏的夢境。
「我在這坐。」
這次的聲音很明確,她幾乎可以確定不是幻聽,只是當她看見他挺拔的身形真實的站在那邊時,震驚與喜悅的情緒複雜交錯。
凝視他帥氣如昔的姿態,她久久不能言語,鼻頭泛酸。
「你不過來嗎?」季飛帆指了指教室,相信她也不想驚擾到小琪作畫。
其實她應該要逃跑才對,沒忘記當年她選擇了離開,他可能會恨她、怨她,也說不定是來找她理論的……可是雙腳好像有自己的意識,一步一步的走近他。
「一年又六個月不見了。」看著她呆滯的神情,他很想憐惜的撫摸她的臉頰,卻又怕自己的妄為嚇壞了她,不禁卻步。
「果然……」他是來找她理論的吧!因為怨恨著她,連日子都算得這麼清楚。
「這段時間,你過得好嗎?我……我真的很想你。」他情不自禁,還是想要讓她知道這煎熬的思念。他終於找到她了,因為感動而渾身細胞發脹,如果他不是男人,現在肯定要緊緊的抱著她哭泣。
可以回到我身邊嗎?他好想這樣大叫,但是理智阻止了他的衝動,好不容易見到她,他不該這麼猴急。
「啊……」孟綺驚詫的摀住紅唇,因為他關心的語氣和溫柔的眼神,化解了她內心的不安,矛盾的是,知道他不怨恨她應該要高興才對,為什麼胸口更痛了?
他們的愛情很漫長,從抵抗到隱瞞,然後坦白相戀,最後因為痛苦而分開,這糾結的一段感情,也曾經想過要不顧一切的追求,但也因為深愛,決定釋放彼此。
有人曾經說過,時間是最好的藥,也是最殘忍的刀,能夠讓痛苦消退,最後連記憶感觸都抹除……可是一見到面,才發現他們其實從來沒有釋放過彼此,只是用盡力氣埋藏在連自己都不忍碰觸的角落。
膽怯的情緒讓他們變得小心翼翼,明明距離不過幾十公分,卻只能用目光渴望著對方。
「千萬別哭,不然我怕自己也會受不了。」季飛帆率先打破沉默。
她噗哧一聲,笑了起來。
「你知道我現在變成多棒的男人了嗎?」他靦腆的問。
「嗯……」被他一逗,她也能微笑的面對他了。「其實你一直都是個很優秀的男人。」
「這是對我的恭維嗎?」他故意使壞的挑起眉頭,「如果我夠好,你就不會跑走了。」
「所以你現在是想找麻煩?」她知道他在說玩笑話,雙手交抱胸前,回睇著他,「我可不想老是被追殺,而且你現在好像比以前更有名了,要知道,當豪門子弟的女人可是很辛苦的。」
「哦?」他有點驚訝,沒想到她竟然也會開玩笑。「現在你不用怕了,因為網路上大家最愛投票的話題是……」
「孟綺!」一道男性嗓音響起。
季飛帆與孟綺一起轉頭,看見穿運動服的男老師抱著一個小嬰兒飛奔過來。
「世廷,怎麼了嗎?」她立刻迎上前,發現小嬰兒的五官皺成一團,小嘴也委屈的噘著,趕緊將他抱進懷裡,安撫道:「念洋,你又不乖了嗎?」
一看到最愛的媽咪,小嬰兒開心的笑了,還撒嬌的磨蹭著她的胸口。
「還好找到你,念洋好像餓了,快要哭了,簡直嚇死我。」林世廷每次見到小嬰兒又哭又笑的神奇轉變,都忍不住感歎,「果然孩子都是黏媽媽的,我怎麼逗他開心都沒用。」
「真是麻煩你了。」孟綺感到很不好意思,每次到養護學校,都得麻煩林世廷幫忙帶小孩,不然她根本沒辦法指導學生。
「沒什麼,你對學校的貢獻才真正讓我欽佩,照顧小念洋只是舉手之勞,這麼可愛的孩子,不管是誰見了都會喜愛。」林世廷害臊的說,言語間透露出對孟綺的好感,也不介意未婚的孟綺已經有個孩子。
孟綺不是個駑鈍的人,自然察覺到了他對自己的情感,不過除了感懷,她無法敞開心胸接受他,因為她的內心早已被某人填滿……
思及此,她轉頭看向季飛帆,卻不見他的身影。
「人……人呢?」
「你是說那位先生嗎?我看他好像往校門口那邊跑去了……」
「什麼?他跑了?」艾蓮拿著話筒,驚訝的大聲嚷嚷。
「嗯。」孟綺坐在沙發上,手指不安的絞著電話線。「看到他,我本來是有點高興的,可是他悶不吭聲的跑掉……或許是我把事情想得太美好,他怎麼可能原諒我離開他?」
小念洋在嬰兒床上睡得很沉,還發出幸福的打呼聲,而她卻因為季飛帆的關係,心神不寧,輾轉反側。
「這……就你敘述的情況看來,恐怕是有什麼誤會吧!那傢伙愛你愛得要命,我還以為一找到你,他用綁的也要把你綁回來。」艾蓮邊摩挲著下頷邊思索,忽然驚叫出聲,「天啊!那蠢蛋該不會以為念洋是別人的孩子吧?」
孟綺怔愣住,「不……不會吧?」
「很有可能啊!說不定他還以為念洋是你眼那個男老師生的。」
「真是天大的誤會啊!」太荒謬了,若非小念洋在睡覺,孟綺差點要跳起來大叫。
「那你得好好的解釋了,我猜季飛帆現在應該在喝悶酒吧!真悲慘。」季飛帆要是知道艾蓮也會為他說話,恐怕以為太陽打西邊出來吧!
「這樣好嗎?」說要行動,孟綺卻猶豫了。
「孟綺,合約過期也超過半年了,你還不打算回來嗎?」艾蓮總覺得情況不太妙,費盡苦心讓季飛帆正視自己的身份與才能,成功是因為孟綺的緣故,但也可能因為孟綺,讓他的戰鬥力瞬間消失,頹靡不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