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想到貝銘卻當著所有觀眾的面前說道:「這幾天我很感冒,鞏主播她……」
什麼?此言一出,大家全都愣住。
貝銘對鞏主播很感冒?所以傳言是真的囉?鞏主播排擠貝大公子是真的囉?她也太不知天高地厚了吧,貝銘再怎麼說也是電視台的老闆,況且他在節目中的表現反應這麼好,鞏主播憑什麼因為自己的私人恩怨換掉他……
剎那間鞏芊鈴好像覺得這些莫名的閒言閒語像飛射的亂箭,一枝枝在她頭上咻咻地飛過,她抬起頭,眼睛瞪得如銅鈴大,怒目看著貝銘。
他要在這現場節目和她槓上嗎?居然當眾說對自己很「感冒」,是連節目都不想做下去了是不是?
鞏芊鈴等著開戰,貝銘如果當真要在節目上惡整她,她也只有接下戰帖,要死大家一起死。
「咳!」貝銘先是一聲咳,然後清了清喉嚨說道:「對不起,我是說,我這幾天『重感冒』很不舒服,鞏主播很關心我,要我先休息幾天。」
重感冒?!鞏芊鈴眼睛又瞠得更大,他還真會「轉」,故意的是不是?她火冒三丈地瞥著身旁的貝銘,這可是現場直播節目,他最好別亂來!
鞏芊鈴正這麼想,怎料貝銘當真是來亂的。
「我感冒的這幾天,鞏主播親自煮了雞湯到家裡看我,她可以說是上班專業、下班賢慧的好女人,在推薦今天幾檔基金之前,我先在這邊跟大家推薦一下鞏主播這位大美女。」
貝銘半開玩笑地說著,大家呵呵笑開,只有當事人鞏芊鈴笑不出來,臉色瞬間垮下。
很好笑嗎?她需要這樣被「推銷」嗎?自己是嫁不出去嗎?
她咬牙切齒,在鏡頭下低聲跟身旁的貝銘說道:「你不要太過分。」
貝銘也低下頭小聲回道:「我講得很認真。」
「你分明就是故意的!」她火冒三丈卻得用盡力氣壓低音量。
「我是真的在稱讚你。」
「這是哪門子的稱讚?!」
「咳!」吵到一半,貝銘突然咳了一聲,鞏芊鈴才發現鏡頭轉了一圈,快要帶到她了。
氣得半死的她腦袋一時之間轉不過來,此時貝銘在桌下悄悄伸出手,敲了敲她身旁的看板。
鞏芊鈴馬上會意,拿起了這塊板子。「現在就讓我們看一看本季的基金績效分析表……」她回過了神,開始講解看板上的數字。
不過不知怎麼著,她的精神有些無法集中,眼皮一直跳。
有貝銘在,她就是渾身不自在。
鞏芊鈴的臉色不太自然,貝銘看在眼裡。
他很技巧性地在鞏芊鈴快要停頓時,順勢接下了話,沒讓她當眾開天窗。
在鞏芊鈴會意過來時,貝銘已經從容應答,他風度翩翩,颱風沉穩,且見解精闢、氣度不凡。她雙眼微微迷濛,眼皮暗暗垂下,不得不在心裡重重歎一口氣。如果她是觀眾,也會想看他上節目。
失落的心情寫在她臉上,她這個耕耘多時的主持人,似乎都沒有這後來冒出的特別來賓紅,貝銘說完時,大家的掌聲立即響起。
「你可得意了。」她訕訕地說道,將話隱藏在這些掌聲中。「怎麼不繼續拿我開玩笑?」
鞏芊鈴意興闌珊,語氣不佳,怎料貝銘低聲回了一句。「我沒在開玩笑。」
「好幽默啊!貝大少爺。」她說得小聲,語氣充滿酸楚。
鏡頭前一片和睦,鉍頭下兩人戰火連天。
貝銘側著頭對她說道:「要不要我當眾再幽默一次?」
「你夠了,我是請你來當來賓,不是來消遣我。」
「我今天的推薦都很認真。」貝銘表情誠懇。
「你!」她氣結。
「差別在於基金用錢就買得到,但鞏主播可不行。」
「你到底鬧夠了沒?」
「是你氣夠了沒有,鏡頭到你了,快跟觀眾說再見吧。」
貝銘提醒著鞏芊鈴,她才趕忙對著鏡頭跟觀眾道別,今天的節目她做得一點也不順手,完全沒發揮實力。
貝銘的話在她腦海中打轉,不過卻暫時沒時間消化。因為節目一結束,工作人員馬上傳回捷報。
收視率因為貝銘的出現,再度創下新高,許多大廠商甚至打電話到電台詢問,願意加碼買下廣告時段。
鞏芊鈴臉上一點喜悅也沒有,倒是大家簇擁著吃宵夜慶功。
她萬般不願跟大夥一起湊熱鬧,不過身為主持人她實在拒絕不了,要是現在不去,必定又會有一堆她與貝銘不合的閒言閒語滿天飛,鞏芊鈴無奈地跟著大家走。
***
包廂內,大家點了熱食飲料,前方螢幕播放著一首首流行新曲。
大家在KTV內放鬆地唱歌慶祝,鞏芊鈴則是一個人坐在角落默默不語。
「鞏主播,要不要喝一點?」眾人以啤酒助興,鞏芊鈴接下了一罐,不久之後又是一罐,沉悶的心情讓她忘了自己沒吃東西,便將一口口啤酒喝下肚。
貝銘的目光始終看向坐在角落的鞏芊鈴,她不開心的神情他也看在眼裡。
「別喝太多,你整張臉都紅了。」他走到她身邊,緩聲說著。
鞏芊鈴不太領情。「不用你假好心。」
「我知道你的感受,其實觀眾都是喜新厭舊的,這並不表示你表現得不好,只是……」
貝銘的話很快被她打斷。「你說完了沒有?」鞏芊鈴又喝了一口啤酒。「你說的沒錯,我的節目都要靠你,沒你不行,貝大少爺,這樣你高興了吧?」
她雙眼渙散迷濛,說話斷斷續續,貝銘馬上說道:「你喝醉了,別再喝了,我送你回家吧!」
「我說過了,不用你在這邊假好心!」她一把推開想要扶起她的貝銘,然後捂著胸口,看起來相當不舒服。
「不要逞強了,我現在就送你回去。」他雙手扶著硬要站起的鞏芊鈴。
「走開!」她搖搖晃晃地推著他。「我自己回家就行了,不用別人同情。」
說罷鞏芊鈴踉蹌地要離開包廂,順勢再用力推開了貝銘。
貝銘沉下了臉色。「鞏、芊、鈴!你一定要這麼倔強嗎?」
「砰!」此時喝醉了的鞏芊鈴撞上了門,包廂瞬間安靜下來。
大家看著面有慍色的貝銘和搖晃踉蹌的鞏芊鈴,氣氛僵硬。
鞏芊鈴顯然意識模糊,而貝銘則對於送她回家一事相當堅持。
他對她,多了一份特別的關心。
「不要再爭辯,我馬上送你回去。」
貝銘打破沉默,用不容反駁的語氣低沉地又說了一次,不等鞏芊鈴開口,他伸出手臂,將她帶出了包廂。
***
鞏芊鈴依稀感覺自己坐上了車,她頭痛欲裂,平時不常喝酒的她,現在只覺得眼皮越來越重,腦海中好多事情不斷湧現,卻沒一件是清晰的。
昏昏沉沉中,她好像聽見貝銘問她家住幾樓,然後拿出了她的鑰匙,將她送進房間。
「你喝太多了,女生這樣喝酒很危險。」貝銘遞上了一條熱毛巾,不過鞏芊鈴連伸手接下的力氣都沒有。
「我來吧!」貝銘舉起手,輕輕拭過她的額頭,毛巾的熱度從眉心竄進了她的心窩。
在這間又小又舊的屋子,向來都只有她一個人住,她從不讓誰進來,也從不讓誰關心自己。
她不要讓人知道平日光鮮亮麗的當家主播,竟然住在這麼破舊的地方,就如同她有太多不想曝光的事,隱藏在她心底最陰暗處。
此時,貝銘的聲音突然在她耳畔響起。「其實你和我很像,都很好強。」他的話語迴盪在這小小的屋子裡,而手上的動作並沒有停,繼續輕拭著她的臉頰。「只是你學不會放下。」
「放……下……」她喃喃地重複著他的話,腦袋好亂,不知該怎麼思考。
「世事不是只有輸或贏,世界也不是非黑即白。再堅強的人都需要一雙肩膀依靠抒解,更何況你是女人。」貝銘放下了毛巾,換上了自己的手掌。「女人難過的時候,可以放聲哭出來,脆弱的時候,可以對關心你的人訴說,這是女人的權利,怎麼都沒見你好好利用?」
貝銘的話溫暖地在她耳際飄散,她眨了眨眼,看見他正撥開她額前的發。
「關心我的人……誰……關心過我?」醉了的她哽咽地說著,眼底飄出一絲異樣的情緒。
貝銘不假思索,給了她答案。「我。」
「你……」
「我關心你。」他的掌撫上了她肩上的發。
「你……怎會關心我……」鞏芊鈴難受得連話都說不清,她真的喝太多酒了。「不可能……你……那麼優秀。」
貝銘本以為不會從她口中聽到什麼好話,沒想到她卻給了他「優秀」兩個字。
「你這麼認為?」他再次問著,他想她是真的醉了。
不過,醉了的鞏芊鈴也無力再築起心房,平日的武裝此時一一卸下,酒後吐出埋藏在心底最真的話。「你的確……很有本事,什麼都好。我……討厭你,卻又忍不住……想著你……」鞏芊鈴吐著混濁的氣息,說著模糊的話語。「到最後……我好恨……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