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鴻亭才不管她糾結的心思,自己樂得很,「哎,你知不知道我從小就聽著師兄說你。」他雖是原震的兒子,但拜師比墨夜晚,輩份上來說算是師弟。
獄澄兒偏頭在看他,「說我?」
「是啊,以前在山上的時候,師兄常說有個小丫頭對他好,所以他也要對她好。」原鴻亭懶洋洋地說著。
獄澄兒臉一紅,「哪有。」她小時候的性子像大姐,挺嬌的。
原鴻亭的語氣卻突然一轉,看著她的目光變得陰涼狠厲。「師兄一直把你放在心上,你最好別讓師兄傷心!」
獄澄兒一愣,不懂他為什麼突然變得那麼可怕!
原鴻亭冷冷一笑,那笑裡帶著殺氣,此時一隻大手突然冒了出來,往他後腦勺一拍。
「不要嚇她!」墨夜一進園子裡,就聽到師弟說的話。
圍繞在原鴻亭身邊的寒氣倏地消失得一二二淨。他嘴角一揚,又是一副陽光笑臉,「說笑而已。」甩了甩手,他邊起身離去邊說道:「我打擾嘍。」
墨夜坐到她身邊,摸摸她有些發涼的小手,「別理他,他說說而已。」他以為她嚇到了。
「我沒事。」獄澄兒搖搖頭,遲緩了一下,「鴻亭跟你的感情很好?」她覺得鴻亭剛才給她的感覺,很像小時候的墨夜。
「嗯,你忘記我在山上待了五年嗎?」想起往事,他眼底也浮出一絲想念,「魔兒總是女孩子,雖然跟我師出同門,但習武的時候跟我卻是不能相比的,她一年中也就只有四個月待在山上剩下的時間,就只有我跟鴻亭。」
「原來如此。」她想了想,突然對女裝打扮的紅亭有點印象,好像是在兩年前,他被安排成為夏閣的姑娘,啊,那時候墨夜裡師父就已經去了,怪不得鴻亭會跟著墨夜。
「鴻亭的話你別放在心上,他……吃過很多苦。」墨夜目光一黯。只有待過那種地方的人,才會知道那種地方有多可怕,更別說鴻亭被找回來的時候已經十歲了,在小倌館中,七、八歲的孩子就要學會待客,他自個是拼了命才能逃離那裡,要不然如今只怕世上沒有墨夜。
「嗯,我知道。」看他黯然的神色,就知道他又想起以前的事情,獄澄兒暗暗責怪自己太大意,立刻轉開話題,「墨夜,二姐她還沒找到南王嗎?」
第5章(2)
說到家,墨夜的眉頭皺得更緊了,「找到了那位陳姑娘。」
獄澄兒一喜,「那太好了,湳王呢?」身為六星城主的家眷,雖然沒有參與朝廷之事,但她多少也從爹娘口中聽過,湳王的下落一直是皇家的一個心結。
「……珩王跟魔兒到達的時候,那小村子……已經被屠村了。」全村兩百多口性命,就這麼沒了。
「什麼?怎麼會被屠村?」她臉色一白,「那二姐……」
「魔兒沒事,只是受了點傷。屠村一事,多半與叛王有關,陳姑娘臨死之前,寫了一封信藏在她兒子身上,裡面有湳王的消息。」
「那、那……唉!」她也不知道該說什麼,是說慶幸陳姑娘有留下線索嗎?以全村人的性命,換得一個湳王?不對?「那陳姑娘兒子還活著?」照理說應該是第一個被殺的才對。
「嗯,她可能早就預料到會有這種情形,暗地挖了一個地洞,把兒子藏在地洞裡,用自己的身體擋住地洞的入口。」墨夜嘲諷地抿嘴。身為一個母親,她或許是負責的,但身為一個人,她卻不配!
若是早預料到會有這種情形,明知會波及他人,為什麼不報官?說到底,還不就是自私嗎?當年湳王可是她賣出去的,她她怕被追究責任,知道就算捅出來了,她也沒有好果子吃吧。
「可憐天下父母心。」
獄澄兒單純,沒有想這麼深。墨夜也不可能多嘴把這些不好的事情告訴她。
「那現在嗎?」重點還是在湳王。
「珩王傳了消息過來,陳姑娘早先在馳州的時候,曾經育養湳王一段時日,到了湳王三歲的時候才將他賣到牙行。」
「什麼?三歲就賣到牙行?」獄澄兒剛才還覺得陳姑娘是慈母,現在則是變成一個大壞人。有了墨夜的例子,她知道被賣到牙行是多麼可怕的一件事,生死都不由人。
「嗯,我已經派人到馳州,照辰曦國律,買賣奴僕都要立下契約,需有牙長與官府印才能成約,當年湳王失蹤的時候才兩歲,再加上那女子育養一年,算得上是十九年前的事情,只要翻找官府十九年前所立的牙行奴僕契約,找出被買賣的三歲男孩就能找到人了。」
「咦?不能以陳姑娘的名字去找嗎?」找名字不是比較快?
墨夜搖頭,「當時辰曦才剛安定下來沒多久,官府也沒那麼嚴,並沒有寫上賣家是什麼名字。」
「要是很多人符合怎麼辦?對了!要怎麼確定湳王是誰啊、總不可能憑容貌吧?」物有相似,人也一樣,獄澄兒想了想,「滴血認親?」
「那怎麼能做准呢!」墨夜摸摸她的頭真想知道她腦子裡都裝什麼,民間常用的滴血認親,不過是一種手法而已,只要有了方法,每個人的血都能相融。
「那怎麼認人?」她真的很好奇。
「你應該知道的。」他含笑地望著她。
獄澄兒皺著眉想了又想,突然靈光一閃,高興地用力拍手。「啊!我知道了,是皇室的玉牒對吧?」她怎麼會忘了呢!
每當有皇室子女出生,,負責掌管皇家人事的宗人府,都會將孩子出生時身上所有的特徵詳實記錄。
這個規範不光是皇室有,連七星城也有,七星城對皇室來說太重要了,萬一被換了個人,對皇帝有異心就糟了,所以七星城主的家眷,不管嫡庶,只要有子女,一樣都會記錄在七星城的宗人府紀錄上。
「嗯,到時候將符合的人帶到皇都,再由宗人府核對特徵,就可以找出湳王了。」他讚賞地點點頭。總算不是太笨。
「那就好,希望一切都順利。」
「會的。」墨夜頷首。
「過些日子,等事情都平定了,我帶你去上山見師父。」師父的孝喪期早過了,現下辰曦動亂不安,等到湳王的事情水落石出之後,他想帶她回去見見師父。
「他不是已經逝世了?」獄澄兒傻乎乎地回問他一句。
墨夜一笑,「想些什麼,我是讓你隨我去山上祭拜。」
「喔,嚇我一跳。」甜甜一笑,拉著他的手臂輕搖,「跑我說一些在山上的事情。」這麼多年,她從沒有問過他這些。
「山上沒什麼好玩的,剛去的時候是夏天,大熱天裡,站在陽光下扎馬步,師父比較偏心,讓魔兒站到樹蔭下扎馬,那時候鴻亭看到了,大叫不公平。」
「那師父說什麼、」她好奇。
墨夜忍俊不住地笑了笑,「師父什麼都沒說,只讓鴻亭再多扎一個時辰,從此以後,鴻亭再也不敢抱怨了。」多那一個時辰,就讓鴻亭隔天完全下不了床。
獄澄兒哈哈大笑,「鴻亭很識相嘛。」
「當然,不過鴻亭也是口服心不服,安份地過了一陣子之後,他在師父的茶水裡下了巴豆,讓師父跑了一整晚的茅廁。」
「那原師父沒打他?」
「打,怎麼不打?拿著劍追著鴻亭滿山跑。」墨夜想到那一幕還是覺得好笑,鴻亭為此還躲在外面整整三天,直到真的餓得不行了,才跑回去求饒。
「那算起來,你們師兄妹三人,就二姐最好命了。」二姐真是賺到了。
墨夜盯著她,眼底流竄著揶揄的笑,「你可知道,那巴豆是怎麼來的?」
獄澄兒一頓,緊接著訝異地張大嘴,「該不會……」不會吧!她印象中二姐沒有那麼壞心啊,又不是大姐。
「你想想,我跟鴻亭都待在山上,我們要怎麼得到巴豆?」
也對!照這麼說來,只有二姐才有可能到藥房買巴豆回來。獄澄兒沒想過二姐也會這麼壞心,「二姐為什麼要幫鴻亭?」
「你二姐從小就是個實心眼,常弄不清楚別人是說真的還是假的,又嘴硬心軟,鴻亭裝得可憐兮兮,跟你二姐說了他常常不通順,麻煩你二姐買一些巴豆回來熬湯喝,你二姐就信了。」
「我就知道,那二姐沒事?」跑一整晚的茅廁,要是她,一定會很生氣。
「師父那一次很生氣,連魔兒都捱了好幾下,在屋外整整跪了一天,師父才原諒好快。」其實師父是氣她這麼好騙,懲罰重一點,讓她學個教訓,但是沒用。
「唉,鴻亭還挺像我大姐的,惹了禍都把我二姐給牽下水。」
「也是,山上學武的日子很苦,魔兒個性也悶,我又不愛說話。鴻亭一個人不作怪的話,日子真的會很無趣,他小時候也常哄著魔兒幫他做事情……」墨夜細細地回首那些年的往事。
獄澄兒靠在他身邊,聽著他低沉的聲音訴說著過往,一瞬間,她突然明白了,在墨夜的心底,只怕原震就是如同父親的存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