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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皇商訝然,面面相覷,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天下的商人那麼多,皇族就一家,皋皇更是眾家商人在千萬人之中拚搏廝殺出來的名額,說起來恐怕比學子科舉還要艱難一些。
現在費家居然肯把手中掌握的皇商份額分出去,雖然這其中還要經過各種利益的博殺,更需要重薪獲得皇家的許可,但只要有份額讓出來,他們又搶先得到了先機,還是有很大的爭取空間。
費家因為與太后娘家的親密關係,所以經手的貢品種類相當多,大宗買賣裡就包括了諸如布匹、茶、香料等,這都是利潤可觀的大生意。
原治之凝神細思,他如今倒覺得費明德這一番作為肯定是背後有人指點了,費明德在讀書與揣摩人心上,還略有幾分才識,但要說到處理家產,確保日後利益並能安穩度日的手段,他是肯定做不來。
那麼,是那位外貌秀雅如蘭,氣質卻凜冽如梅的女子在背後出的主意了?
她倒是很懂得「捨得」二字的精髓所在——有捨才有得。
費明德與費忠貴畢竟不同,捨去費家的經管之權,可以換來費明德的安心科舉仕途。
捨去皇商生意中的幾個重要份額,將眾人盯在費家財產上的注意力輕巧轉走,卻又保留下皇商名額,維持費家地位不墜。
只做玉石珍寶這項少而精、又不會如吃穿等貢品容易惹禍的生意,省心又省力,當真是一捨而數得。
難得閨中女子也有如此高瞻遠矚的目光與俐落手段。
原治之目光幽深,心底卻忍不住浮出一點愉悅笑意。
這倒有些意思了。
很有意思。
他與費明蘭無意的暗中聯手,倒成全了費明德。
費明德這個庶子也算福大運氣大了。
費明德不明白原治之為什麼會出手幫他,百恩不得其解。其實說穿了,無非也就是因為「庶子」二字。
人同此心,情同此理。
誰又知道,在外人眼中當今高高在上、最炙手可熱的、除了皇家之外的第一世家望族的原府三公子,其實也不過是個「母不詳」的庶出子而己。
費明蘭,明蘭,明蘭……
原治之在心中反覆念著這個美麗的名字,想著那俯如同這名字一般蘭心熏質的女子,心頭再次怦然而動。
他畢竟還年輕,知好色而慕少艾,第一次見面時,費明蘭出色的外表就讓他留下了很不錯的印象。
而現在,費明蘭的行事作為,更是觸動了他的心,他喜歡堅強又聰慧的女子。
疾風知勁草,費明蘭在父親驟然去世之後的一連串作為,己足以證明她性格中的堅貞不屈。
他的心頭滾熱,有一股衝動想要去呵護疼愛那名外表如蘭、性格卻如梅的女子。
愛,在最初的最初,或許就是緣於這樣的一點點衝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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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2)
花期短暫如美人青春。
眨眼間,春蘭的花期就要過去,香味和花型都已步入暮年,費明蘭準備剪花,為植株發芽貯存養分了。
立春和立夏提前一晚用燒酒浸泡了銀剪,清晨起來,在下剪前,又把剪刀在明火上燒烤過,等剪刀不熱了,費明蘭淨手後才親自下剪。
剪下來的蘭花,被丫鬟們小心收起到無味的木盒裡,日後或做熏香,或做香重:或製成干花做蘭花茶、蘭花點心、羹湯配料,皆是美味。總之,蘭花盡情縮放展盡美態之後,仍然可用、可食、可入藥,好處多多。
旭日東昇,站在蘭花盆前的費明蘭身上一襲水綠長裙,裙角繡著沒有開花的蘭草,烏壓壓的秀髮束成兩根長長的辮子,盤結在腦後,辮子以暗色髮箍固定,斜插一支碧玉簪身、下垂蝶戲蘭花翠玉珠串的步搖,清新亮麗一如那秀雅動人的極品名蘭。
立春春俏聲對立夏道:「大小姐真好看,比二小姐美麗多了。」
立夏小小「嗯」了一聲,大小姐並不喜下人們多嘴多舌,所以她們只敢背著小姐偶爾小聲議論一回。
「那些官家小姐雖然自視甚高,每次來看小姐頭都抬得高高的,可她們就算用上吃奶的勁兒打扮,也沒小姐動人。」
二婢並非突然產生如此感慨,而是昨日費家二小姐終於出嫁了!
在亡父百日服孝期間匆忙出嫁,並不犯忌諱。有些人家的兒女年齡大了,擔心三年守孝會耽誤了兒女的婚期,導致婚事生變,所以就有了百日孝期內允許緊急婚娶的特例。
同例,官員的父母逝世後,官員一般要丁憂回老家,為父母守孝足三年。可對於皇帝來說,這其實是大大浪費手下官員的時間,所以皇帝就可以「奪情」,以特例召回能臣幹員,繼續讓他們為自己做牛做馬。
人們不會指責費明蕙匆忙趕著出嫁,但讓丫鬟們忿忿不平的是,明明大小姐還沒有訂親,為什麼二小姐就已經出嫁了?
這讓她們尊貴的嫡出大小姐也太沒有面子了吧?
少爺繼任了家主,如今已經大權存握,名副其實,以後不知道會不會善待太太和大小姐喔?
立春和立夏這兩個忠心耿耿的貼身大丫鬟,難免要為自家小姐憂心一二。大小姐今年都十六歲了,守完孝就十九歲,絕對算是大姑娘了,連婚事都沒有議定,到時候可怎麼辦呀?
可是大小姐最近一直表現得平靜無出,除了吃齋茹素,為父親守孝之外,就是陪伴母親,弄弄花草,好似沒有任何心事一樣。
正在立春和立夏隨侍在費明蘭身後,有點憂慮地注視羞她忙碌的背影時,小丫鬟石榴小心翼翼地提著一隻鳥籠走過來,說:「啟稟小姐,有位原公子給小姐送來一隻鸚鵡,少爺要我拿來給小姐過目,問小姐是否收下?」
費明蘭聞聲轉過頭來,將手中的銀剪交到立春手上,詫異地看著玄鐵鳥籠裡的鸚鵡,這只鸚鵡看起來還算幼小,鸚嘴鮮紅,頂部細毛淡綠,兩翼羽毛卻是油亮光滑的翡翠色,極為漂亮。
石榴識趣地將籠子舉高,道:「少爺說這叫丹巴鸚鵡,是從遙遠的天府之國購買的珍禽,是很希罕的品種呢!」
立春、立夏也好奇地盯著看個不停,立夏問道:「人家都說『鸚鵡學舌』,這只會說話嗎?」
石榴從荷包裡取出幾枚葵花子,放到手心裡,卻又不讓鸚鵡吃到,誘著牠道:「馥馥?馥馥?說『姐好』」
鸚鵡馥馥高傲地在鳥籠內踱來踱去,就是不肯開口。
「牠叫馥馥?」費明蘭間道。
「是呀,小姐,少爺說出自什麼詩呢。」石榴苦惱地皺了皺眉,她不識字,可不懂什麼詩呀歌呀的。
費明蘭接過石榴手裡的葵花子,打開籠子門,馥馥就主動跳到了她的手心裡,她用手指輕輕撫摸馥馥的背部,馥馥低頭啄食了一枚葵花子,然後在她的手心裡跳了跳,甩甩頭,忽然開口道:「幽蘭在空谷,馥馥吐奇芳。」
費明蘭又驚又笑,用手指點了點牠的小腦袋,笑道:「哎喲,你還是個小才子呢。」
馥馥滿足驕傲地又跳了跳,繼續學舌道:「桃之夭夭,灼灼其華。之于于歸,宜其室家。」
費明蘭這下卻有點笑不出來了,她就是再笨,也聽出了這鸚鵡果真是在「學舌」,學他人的口舌,做了個傳聲筒而己。
費明蘭喜好讀書,平時涉獵頗多,知道丹巴鸚鵡確實屬於珍禽,這種鸚鵡音色清脆圓潤,動聽悅耳,而且很聰明,十隻裡九隻能學人言,有的還能一口氣誦出長達十幾個字的詩歌,比如眼前的馥馥。
立春和立夏卻聽得大為驚歎,石榴更是目瞪口呆,她可是怎麼也記不住這樣的詩詞呢!
馥馥居然比她還聰明,太厲害啦!
費明蘭心情複雜地看著眼前漂亮可愛的馥馥,心頭卻浮現出青衣青年高雅端華的樣子,不免有點心思浮安。
她前幾天知道了原三公子是親自來相親的,那時候她就已經羞窘過、擔憂過、思慮過了。
她不知道原三公子到底對她是什麼印象,心頭有點憂慮不安。
哪個少女不懷春?
費明蘭再聰慧、再堅強,也不過是一名正值二八芳華的妙齡少女,她自然也會偷偷地猜想自己將來會遇到一位怎樣的男子做她的夫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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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治之,世家望族原府的嫡三公子,原府眾多男丁都位列高官,長輩且不提,光原治之這一輩人中,長兄年紀輕輕已經位列二品大員,是手握實權的尚書左僕射:二兄十八歲已經成為少將軍,為國馳騁疆場,長年廝殺在前線:原治之本人十七歲也己進士及第,雖然只是第三名的探花,據說卻是皇帝因為他年輕,長得又俊美,非常符合「探花郎」這個美譽,才故意將他從狀元降到了第三。
而且,費明蘭聽庶兄費明德詳細講述了原治之對費家的出手相助,瞭解了原治之的手段與善意,這讓她感激之餘,更增添了幾分少女的浪漫憧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