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佳,打招呼啊!」
黃董催促著,大有示威、看好戲的意味。
說穿了,黃董擺明就是故意的,這樣的飯局,他用盡心思把競爭對手的眼中釘帶出場,真不知閻少心裡會如何不痛快呢?這個總是恣意掌控一切的小伙子,一定沒想到商場上的老前輩會來上這招吧!
當年閻家二少鬧出那樣的事,在外人眼裡覺得小朋友談談戀愛又沒什麼,但在閻少的眼中一定非同小可,才有當時封鎖新聞與這幾年的冷凍處理,否則憑陸明佳的條件,怎麼會不紅?
既然明的鬥不過閻皇,這種暗地裡的小手段,如果能惹惱這個沒血沒淚的男人,也算有收穫!
閻驥端著酒杯在笑,斂著眼,唇角勾起,笑意很深,卻讓在場的每個人都感到渾身發毛。
有人立即選邊站。「黃董呀,你這就不夠意思了,怎會把陸小姐帶過來呢?這麼破壞氣氛的事,你也弄得出來?」
不管是僵化的陸明佳,或是讓人感到害怕的閻驥,兩人的注意力明明都不在彼此身上,彷彿兩個空間般,卻又詭異的形成一種籠罩在眾人心底無形、可怕的壓迫感,直到——
陸明佳不顧後果,轉身跑離。
第2章(1)
信義路豪宅林立,氣勢磅礡,一幢比一幢還要金碧氣派,私人俱樂部就隱身在其中,但入夜後此處卻顯得冷清。
原本的好天氣驟變,突然下起狂風暴雨,陸明佳站在豪宅外的人行道上,冰冷的雨水無情地打在身上,她精心打扮的妝全花了,濕透的黑色洋裝緊緊貼在她早已泛冷的肌膚上,但卻比不上她心底那徹骨的寒意。
挫敗又無措的淚水不斷地奔湧而出,與嘩啦啦的雨水融合為一,她抿緊唇瓣,臉色蒼白無彩。
都七年了,這個惡夢什麼時候才會饒過她?
黃董的介紹是多餘的,這個圈子裡的老大她怎麼可能不知道?她每分每秒深受其害,比任何人都要清楚,但就是因為太清楚,她不得不躲著他,不得不避著他,巴不得將自己隱形化,希望他不記得在台灣的演藝圈裡有她這一號小小小小的角色存在,只因她怕自己礙著他的眼,必須挑戰更多莫名其妙的磨難。
她沒骨氣是嗎?骨氣一斤值多少?骨氣能當飯吃嗎?
她當然有骨氣過,但再多的骨氣早已埋葬在這七年的每分每秒裡,一絲也不剩。只要目前的生活足以溫飽,能讓妹妹讀書,而爸爸也不再添亂,她就已經很滿足了。
她是如此的卑微,只是老天爺或許覺得她還不夠卑微——
一輛黑色賓利頂級車款MULSANNE唰地停在她面前,濺起的水花打在她濕漉漉的小腿上。
陸明佳甚至都還來不及反應,一名高瘦的男人已經恭敬地站在她面前。
「陸小姐,太少請您上車。」
她認得他,她生活在這個圈子裡,對閻皇娛樂的發言人怎會不認得?
陸明佳茫然地抬頭,雨珠掛在長長的睫毛上,她含淚的雙眼有無助的恐慌。
「我……我能不上車嗎?」
七年後的今天,那男人再度出現在她眼前,可她一點都不想面對。
「大少的指示,還請陸小姐配合。」
這是不容反抗的命令。
如果是十八歲的她,一定甩頭走人,理都不理,那時的陸明佳多瀟灑啊!不管「閻皇」有多大的能耐,她就是她,誰都無法威脅她。所以,即便知道「閻皇」刻意打壓她的發展,她還是可以挺直腰桿,大戲接不到無所謂,女主角當不成也無所謂,天地之大,總有她容身的地方,她天真的以為,她年輕,她漂亮,她會演戲,只要有實力,就不怕沒戲接!
她有雄心壯志,迎接她的卻是將近一年的冷凍,她挫敗地體會到台灣演藝圈居然真的沒有她容身的地方,天地之大,卻連一丁點的位置都沒法容下她,當她發現甚至連一塊錢的收入都沒有時,她知道自己輸了,同時也明白「閻皇」的影響力有多大,要對付她就像隨手捏死-只小螞蟻那樣簡單!
所以,她腰桿再也挺不起來,她瀟灑不再,她甚至想著哪怕只是一個跑龍套的小角色,如果有人願意挑戰閻皇的勢力,她會用餘生來感激!
直到認識大胖哥——他是演藝圈的異數,不看人家臉色,更不阿諛奉承,他主觀性強,只接他認為有實力的藝人,所以他找上了她,當時她已經超過一年沒有工作,大胖哥將劇本放在她手上,雖然只是一個飾演小三的反派角色,戲分也不多,她卻已經感動得淚如雨下。
想起不堪回首的過去,她是如此懼怕那樣高度的人,現在的她根本不可能違逆閻少的命令,她只能咬緊牙關,緊緊握起拳頭,低頭上車。
沒招呼,不說話,她低著頭,死死盯著自己置於大腿上緊握的雙手,她繃著喉嚨,如驚弓之鳥般地戒備著。
在她上車後,車子隨即平滑地駛離,車窗外的風雨沒有漸歇,但高級配備的豪華轎車內絲毫聽不見半滴雨聲,她不知道他的目的,也不知道他要帶她去哪兒。她在心裡苦笑,哪怕終點是地獄或是他的巢穴,也容不得她拒絕。
或許是因為太過害怕,也或許是因為車上的空調,她開始發抖,牙齒甚至還發出撞擊的聲響,她咬著牙,雙手緊握,卻止不住由心底發出的寒冷。
自從上了車後……不,應該說是,黃董挽著陸小姐出席後,林特助完全體會到如履薄冰、誠惶誠恐的滋味!
他跟隨老闆多年,老闆的心思哪會猜不准?他完全清楚老闆現在的心情,簡直就像是瀕臨爆發的火山!
他回想著老闆剛剛的反應,在聽到後面到達的貴賓提到外頭正下著滂沱大雨,老闆就再也坐不住了,急著要司機開車到外頭找人,也不管陸小姐是不是已經搭車離開!
誰會想到蟄伏多年的火山,居然讓一個看不進眼裡的敵手輕易引燃?這叫他們這些跟在老闆身旁的人情何以堪?
他不禁埋怨線報到底是怎麼搜集的,怎麼沒人知道今天黃董的女伴居然是陸明……呢,陸小姐……
林特助暗歎口氣,不等老闆指示,立馬請司機將空調調整至適合的溫度,寧願讓自己熱到整頭汗,也不能讓陸小姐冷到發抖。
而陸明佳當然不會知道林特助心裡的哀怨,幸虧車子很寬敞,她努力把自己縮到最角落,調升的溫度她感受到了,一時半刻卻也不能完全祛寒,她依舊發抖著,抖到身旁冷如鋼的高大男人心煩氣躁,用力地脫下身上的西裝外套,粗魯地披(丟?)在她身上,動作俐落,但可把陸明佳徹底嚇壞了!
「我不——」
她掙扎,但在看到男人冰冷的凝視時,所有的拒絕只敢往肚子裡吞。
她趕忙收回視線,低頭抿著唇,動也不敢動。這是七年來,兩人第一次對視彼此,她清楚記得七年前,她為初戀爭得遍體鱗傷時,他眼裡的冷漠,就像剛剛一樣,讓人透不過氣來。,
這男人始終如一,一樣的可怕,一樣的讓人畏懼。
車內完全沒有任何的交談,車子依舊平緩地行駛在馬路上,車窗外依然風雨交加,目的地在哪兒?她不敢詢問。
直到抵達內湖某幢豪宅,車子開進地下停車場後,才穩穩停住,男人開了車門跨步下車,陸明佳則留在車子裡坐立難安。
這是哪兒?
為什麼要帶她來這兒?
那男人到底有什麼目的?
所有的疑問,她得不到任何解答;只能無助地讓懼怕凌遲著。
林特助當然第一時間也下了車,他打開後座車門,看著不懂得討好老闆的女明星,有種恨鐵不成鋼的無奈。「陸小姐,大少在等您。」
陸明佳慌張地抬起頭,才看到一抹高大的身影正站在華頭前方。
她揪著被雨水打濕的裙子,自嘲一笑,突然有些感謝自己有個好賭的父親,看來隨時被賭場老大抓去小房間聊天,也算是難得的膽量訓練,她起初雖然怕個半死,但在多次的驚嚇之後,也漸漸可以冷靜面對現在的狀況了。
於是她直挺著腰,慢慢走下車。
男人大步前進。
她僵著身體緩步跟隨,保持著兩大步的距離。
電梯到達,她跟著走進電梯,才發現電梯外的林特助並沒有進來,還禮貌地和她點頭道別,電梯門關上,她有股想尖叫的衝動。
有太多的為什麼,她卻一句都問不出口。
在這密閉的空間,她謹慎地將自己縮到最角落,右前方的男人,高大挺拔,合身的襯衫展露著性感的腰線,寬闊的背肌緊緊繃著,電梯內柔和的光線投在他身上,高挺的鼻在他臉上映下淺淺淡淡的暗影,無情的薄唇抿成一條線,散發出的冰冷氣息將他襯托得更加邪魅冷峻。
和七年前相較,這男人更加成熟,更加冷酷,也更加的危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