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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頁     鄭媛

  他私心希望,善良的少福晉能得到主子的心。

  馥容雖有些不安,可她實在想見兆臣,因此當敬長扣門時她已站在門階上。

  「敬長?」敬賢一開門,見是敬長,即沒頭沒腦問:「你不是跟在少——」

  敬長忙對他使個眼色,就怕這小子嘴快。

  敬賢這才發現站在敬長身後的少福晉。「」咳咳,他咳了兩聲,眼角瞄敬長,嘴裡問馥容:「少福晉,您這是……」

  「少福晉來見爺,你小子還不快出來?愣在裡頭算什麼事?」

  「噢,是是。」敬賢向來聽敬長的,於是趕緊讓出來。

  「少福晉,爺還在後堂歇息,今晨雞鳴才睡下的,您快進去吧!」敬長道。

  主子的作息,他向來摸得比敬賢還清。

  馥容點頭,跟敬長道謝:「謝謝你。」

  敬長揮揮手,讓馥容快進去。

  待馥容進屋,敬長便將書房的門關上了。

  她走進內堂,終於見到臥在軟榻上的兆臣。

  他合著眼,髮辮鬆開,英俊的臉孔有絲疲憊,看起來睡得正沉。

  馥容走到軟榻邊,蹲下身子,怔怔地凝望她夫君睡著時,平靜俊美的臉……

  「敬賢嗎?」他忽然出聲。

  馥容嚇了一跳,以為他已發現自己。

  「給我倒懷茶來。」他又道。

  她這時才看見,他雙眼仍閉著。

  原以為他睡得沉,沒想他是這麼警醒的人,她才剛靠近身邊他已經覺醒。

  她不作聲,將手裡的畫暫且擱在榻邊,悄悄站起回到前堂,一開門,見敬賢已端一杯新茶候在屋外。

  敬長知道主子的習性,每日爺一早醒來開口就會問茶,因此剛才馥容一進屋,他便吩咐敬賢沖茶伺候。

  馥容自敬賢手中取過茶碗,輕聲道謝,才轉身走回後堂。

  兆臣臥在榻上仍閉著眼,聽見腳步聲,知道人已回來,便將手抬起。

  他接過,啜口茶,然後睜眼——

  「你為何在這裡?」他問。

  也許因為剛醒過來,因此聲調粗嚕。

  她跪在軟榻邊,凝著眸子迎視他的面無表情。

  「我,我有話想對你說。」揣著心,她緊張地回答。

  他注視她的小臉,眼底已不見那日的狂暴,只有冷淡。「我很忙,這幾日都沒空聽你說話。」他坐起,準備下榻。

  「我知道你忙,但是只要聽我說幾句話,」匆匆拿起畫,她隨他站起,「不,只要一句話就行,我,我是帶著畫來給你的。」仰望著他,她把心裡已百折千轉的話濃縮成一句,緊著心對他說。

  「畫?」他凝眸盯住她,眼色很沉。

  「對,前日你想看的畫,我帶來了。」她趕緊把手上的畫捧到他面前。

  「不需要了。」他卻冷淡地道。

  甚至連看也不看一眼,他轉身便往前堂走。

  他走得絕然,馥容愣了半晌,才回神追到前堂。「為什麼?你不是想看畫嗎?我——」

  「不必了!」他冷著臉,寒聲說:「現在我已經沒興趣。」

  她屏息,他的臉色讓她揪緊的心更慌張。

  「可前日你不是想看嗎?我特地把畫帶來,就是為了讓你看的。」她急切地說。

  他忽然回身,把馥容嚇了一跳,還險些撞上他的胸膛。

  「特地把畫送來,就為了讓我看你給其他男子的模樣?」他嘲弄。

  「什麼?」她睜大水眸疑惑地凝望他,不明白他在說什麼?

  「不懂?」盯住她因為疑惑而閃動的眸子,他沉定的眼珠冷。「不必裝模作樣了,把畫拿走,我不想看。」

  他的聲調很冷靜,甚至因為太冷靜,而顯得無情。

  馥容僵在書案前。

  裝模作樣?他是不是誤解了什麼?

  「你是不是誤會了什麼?我是誠心的,誠心誠意,特地把畫送來給你的。」以為他誤會她送畫來的心意,於是殷切地對他傾訴。

  並且,還必須故意忽略他眸中的冷色,雖然那冷漠的寒光明明擰痛她的心。

  「出去,我沒空跟你多說。」他俊顏沒有表情。

  馥容沒想到他會拒絕,前日他明明是那麼想看這幅畫,她不明白為什麼,幾夜之間,他的態度就轉變了。

  「那麼,我把畫留在這裡,」她放棄了,落寞地說:「你想看的時候再看好了。」她認為他在跟自己賭氣,但她發誓不再與他賭氣,於是決心將畫留在他的書案上,如果他想看,就能立刻看見。

  「把畫拿走。」他聲調變得準確冷厲,眼色陰攝。

  只消抬眸看一眼  那雙冰冷的銳眸,馥容的心就往下沉……

  但是她沒有聽從他的話,咬著唇,她轉身往書房外走——

  「我叫你把畫拿走!」他的臉色變了。

  兆臣怒不可抑!

  早在她全然不顧傷到自己,一心只想保護那幅畫時,他想證實畫中人的執著,已經被憤怒與嫉意取代!

  倘若只是一隻畫眉鳥,何須冒著被炭盆灼傷的危險,又何須那麼急切的將手伸進炭盆裡搶畫?可見那幅畫在她心中的地位,可見那人在她心中的多珍貴!

  馥容腳步僵住。

  她的肩縮緊,心揪作一團,因為他的語調是如此嚴厲且不留情。

  就在馥容愣住當下,兆臣忽然抓起那幅畫,如拋廢物般,無情地扔向牆邊——

  第7章

  就在那幅畫被砸向牆角,發出一聲「碰」然巨響,畫軸應聲折斷當下,馥容的心也就裂成了兩半……

  屋外小廝不敢進來探個究竟。

  屋內的人也靜默著,沒有人說話,更沒有人喘氣……

  馥容瞪著那被摧斷的畫,小臉慘白,已完全失去血色。

  此時畫展開,攤在牆角,絹紙被畫軸扯裂,畫上的男人的臉被撕裂成了兩半,身下那匹額間點墨的白色駿馬,也拗折得變了形……

  兆臣瞪著那副已展開的畫,俊臉木然,面無表情。

  呆呆地凝立在門前,馥容裂開的心已經碎了一地……

  然後,她的眼淚無聲地滴落下來。

  驀地、兩滴、三滴、四滴、五滴……

  這回是多到數不清的淚,濡濕了她蒼白的臉頰與衣襟。

  不知過了多久,她開始沒知覺地移動腳步,像幽魂一樣緩慢地走向那張被摔在牆角、已然破碎的畫。她僵硬地蹲下,拾起畫紙與折斷的畫軸。仍如珍寶一樣愛惜,將之貼在胸口。然後才僵硬地站起。僵硬地轉身。僵硬地抬起腳走開……

  就在她走向門前,即將推門而出之際,他忽然搶過來先捉住她的手,將她扯進懷中——

  「放開我!」她凝大眼,扭著手抗拒。

  蘊著淚珠的眸子睜得老大,指控地瞪住他複雜的雙眼。

  他不語,薄唇緊抿,強將不從的她箍進懷中,像是將她揉進胸中那樣緊緊地抱住!

  她想抗拒卻根本無法抗拒,因為他牢牢鎖住她的雙手,用他的胸、他的臀、他的右手和他的力氣強行縛住她。

  「放開我!」她忽然冷靜,用一種像冰一樣的聲調跟他說話。「現在就放開你的手,讓我走。」

  兆臣肅然,英俊的臉孔跟她一樣沒有血色。

  她不再動、不再掙扎,好像已經心死了,失去了對他的回應。

  她木然的神色傷到他的臉。

  他的胸口被很紮了一下,那一刻,他的手鬆開,因為不敢相信胸口竟然劇烈的痛。

  他的手一鬆,她立刻離開他的掌握,筆直地朝房門走,然而她才走了一步就被那雙鐵臂重新攫回懷中,鎖得比剛才更緊!

  這一回,她卻像被燙著一樣開始劇烈的掙扎——

  「放手!放開我!你放手!」她沉痛地捶打他。

  然而她打得越用力,他的手臂就箍得更緊!

  他鐵了心將這把炙人的燙火往懷裡攪,任她再怎麼打他的胸膛,他就是不鬆手,彷彿這一鬆掌她就會從此消失不見,再也要不回來……

  知道她力氣用盡,哭倒在他懷中。

  他的俊臉仍肅穆沉重而且佈滿陰霾。

  沉默且溫柔地將哭累的她抱起,走向後堂,直至坐在軟榻上。

  他沒有放手,仍將她困鎖,把她緊緊敷在腿上,像鐵桿一樣執著的臂膀強行鎖住她,不讓她飛走。

  「為什麼騙我繪的畫眉?」他聲調粗啞。

  她怔然,咬緊唇不答話。

  執起她蒼白的臉,他盯住那張笑臉上木然的眸,眼色凝重。「回答我。」低柔地命令。

  她別開眼不看他,仍緊閉著唇,不說話。

  「不回答也沒關係,如果不回答,我就這樣抱著你,直到你開口。」他低語。

  然後他就這樣抱住她,打算跟她耗下去。

  她等了又等,直至天色漸漸變沉,他竟然完全沒有放手的打算。

  他是認真的!

  馥容的臉色蒼白。

  她再不能這樣跟他耗下去,只要天色一暗,她沒有出現在飯廳,祖奶奶、婆婆還有姥姥全都會出來找她!

  「你到底想怎麼樣?」她終於開口。

  「告訴我,為什麼騙我?」他沉聲問,比前日更固執,卻更溫柔。

  「畫已經壞了,一切都不重要了。」她苦澀地回答。

  「畫壞了可以補起來,但是你不該騙我!」他握緊拳,俊臉卻埋入她溫柔的頸窩。「知不知道我見到畫的那刻,心裡的痛,不比你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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