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秘訣都已經對他說了,結果如何,端看他自己了。
宇文家人口簡單,身為小姐的宇文慕蝶身邊也一向只有紫情隨侍,所以在自家小院裡自在清靜慣了的她,現在常常被奉家眾多像幽魂一樣突然出現在她身側的家僕嚇到,尤其女僕眼中的那種嫉妒、羨慕的表情,更是讓她不自在,所以她自然地躲在屋子裡,不願出門。
至於她的掛名夫婿,好像也挺忙的。聽紫情說,他總是在宮裡忙到三更半夜才回府,然後便在書房睡下。
不知道是不是皇上纏上他了,不過這樣也好,她樂得輕鬆,被他那雙幽深的眼盯上,她反而顯得不自在,心跳總會莫名加快。
「砰!」地一聲,門被人從外頭重重推開,讓宇文慕蝶輕蹙柳眉。
望向站在門口,一臉氣呼呼的紫情,她不解地問:「怎麼了?」
不是去廚房取午膳嗎?怎麼回來卻是兩手空空?還氣呼呼的?
「小姐,他們很過份,明明該替你準備午飯,卻說用膳時間已過,爐火已熄,所以不讓我取用。」
「喔。」聞言,宇文慕蝶只輕應一聲。
果然,從那些丫鬟望著她的眼神,她就知道往後的日子不好過。
輕歎口氣,她認命的起身,走到榻旁,從陪嫁過來的矮櫃拿出一個紅漆已斑駁的木盒,自裡頭拿出銀兩,遞給貼身丫鬟。
「去買一些吃的,還有一些種子回來。」昨兒個她在奉府裡閒逛一圈,發現有些僻靜的地方人煙少至,或許她可以在那兒種種菜、養養雞,日子也許會過得比陶淵明的采菊東籬下還要愜意許多。
「小姐!」聽到主子的交代,紫情幾乎傻眼。
就算再沒脾氣,也不能這樣吧!
好歹她也是皇上指婚的奉夫人,怎能這樣被委屈對待!
「去吧。」她瞭解紫情心中的不平,但是人家若是存心刁難,就算去爭,又有什麼意思呢?
「小姐怎麼能……」
「沒有什麼能不能的。」相較於紫情的不服氣,宇文慕蝶心平氣和的說道。雖然這樣的生活會忙碌一些,可至少安穩的很。
下回見著奉絕世,她乾脆央求他給她一個僻靜的小院落好了,少了那些僕傭來來去去,倒也清心自在。
「小姐……」紫情很生氣,但她瞭解自家小姐固執的性子,一旦決定的事難再更改,她只得取過錢,可是嘴裡卻不住地咕噥。
「怎麼說你也是皇上指婚嫁進奉家的,他們這些刁奴敢這樣欺負你,簡直就是爬上了天,結果小姐自己還掏銀兩買吃食、買種子,這樣像話嗎……」
一長串的嘀咕,聽得宇文慕蝶不覺難受,只覺得有趣。
紫情什麼都好,就是愛嘮叨了些。有時真搞不懂到底誰才是主子?
她的燦爛笑容在目送紫情離去後,才微微斂下,整個人陷入深思。
她很清楚,若是沒人在背後撐腰,就算這些下人們再不歡迎她這個新主子,也不可能明目張膽到要她餓肚子。
那麼是誰呢?
突然間,腦海中浮現一抹美艷而張狂的身影,那個在園子裡把她攔下來的女子。
是她嗎?
如果是的話,追根究底都是俊美的奉絕世惹的禍。
唉,她究竟嫁了個什麼樣的大麻煩?
不僅皇上虎視眈眈,現在再湊上一個美艷的女人,而且她相信,那女人未必是最後一個。
面對這樣的情況,除了無言之外,她唯一能做的,似乎只有處之泰然了。
第4章(1)
那是誰?
奉絕世不動聲色盯著眼前那個鬼祟的身影,悄悄跟在那人身後。
只見那人和府裡的丫鬟及蔚娘們竊竊私語,一般人很難聽個明白,偏偏他向來耳聰又目明,聽得一清二楚。
愈聽他的臉愈沉,眼神也愈加銳利,最後拂袖轉身往自己的院落走去,卻遍尋不到那女人的身影。
他四處尋找,見著丫鬟僕傭就問,卻沒半個人知道她去哪。
如果成親當日不是他將她迎過門,也拜了堂,甚至還同床共枕過,他真要以為奉府裡根本沒有宇文慕蝶這個人存在。
生平第一次,向來氣定神閒的奉絕世像只無頭蒼蠅,在偌大的奉府裡四處奔走。
「小姐,太陽那麼大,小心曬傷了,要是你真有個萬一的話,老爺會怪我的。」
「哪有你說的那麼嚴重,我只不過種種菜。」
望著眼前自個兒翻整的地,宇文慕蝶一點也不覺得辛苦。
聽說,這兩天奉絕世都在宮裡忙著治療嬪妃們的身子,幾乎都沒回家。
沒見著他,自然不能跟他提及她要搬離主宅的事情,雖然還不能搬,但她已經盤算好往後要怎麼在奉家過日子。
不讓她吃飯,她可以自己種菜,然後讓紫情拿去街上同人換些米啊肉的,日子雖然辛苦些,但她相信一定能自給自足。
「小姐,你不覺得自己受委屈嗎?」
紫情只要一想到那些下人愈來愈過份的嘴臉,就火冒三丈。
「其實,也沒啥委屈。」宇文慕蝶真心這麼認為,雙手忙碌地撿拾方才從土裡翻出來的石子,紅潤的嘴兒倒沒停過。「想來那些下人們也是在為他們的主子抱不平吧。」
「這是什麼道理?」紫情皺眉不解。
為什麼有時她聽不懂她主子說的話?
「他們認為主子這樣優秀,竟然被迫娶我這個要家世沒家世』要臉蛋沒臉蛋的女人成為他化的當家主母,他們當然不樂意啊!」說這話時,她臉上沒有一絲不悅。
「這又不是你願意的。」紫情沒好氣的嘀咕。
嫁來奉家有啥好的?竟然連三餐都得自己張羅。
「很多事,人們不會去看過程,他們只看結果。」
「就算是這樣,再怎麼說小姐也是姑爺明媒正娶的妻子,她們可以不搭理你,但不給飯吃就太過份了!」說到這事,紫情仍憤憤不平。
「他們沒有不給,是咱們吃不慣奉家的食物。」宇文慕蝶平靜說道,明知那些下人們是刻意的,卻仍然為他們說話。
「小姐,你……」紫情聽了傻眼。
小姐就算再怎麼沒脾氣,也不能任人這樣欺負!
不行!她一定得寫信去跟老爺告狀,否則她真怕小姐豐豐潤潤的嫁進奉家,結果卻因沒飯吃而躺著被人抬了出去。
「這事沒那麼糟,至少奉家給了我能遮風避雨的地方,至於種菜就當作是勞動筋骨。」語氣輕輕柔柔,不帶一絲氣憤,她是真心這麼以為。
她……真的怪怪的!那串話順著輕風飄進奉絕世的耳裡。
對於她的逆來順受、不惹是生非,他應該開心的讓人去買串鞭炮回來施放,好生慶祝一番才是。
但沒有,這番話反而在他心裡掀起滔天的怒氣。
雖然娶她從沒想過與她相愛到老,但他也從來沒打算要齡待她,至少奉家供得起的衣食珍寶,他毫不介意讓她享有。
可現下……搞不好她以為那些僕傭不敬的行為全是出自於他的授意,他是卑劣無恥之人!
種種疑惑與不悅在奉絕世的心裡四竄,複雜的情緒終於衝破了他向來冷靜而自持的臉龐。
他想,很多事該向她當面說清楚!
艷陽高掛,火熱的溫度一如他胸臆間燃燒的無明火。
瞪著眼前對專心種菜、揮汗如雨的主僕,他冷聲喝道:「我要知道這是在幹麼?!」
他的突然出現,讓宇文慕蝶和紫情結結實實嚇了一大跳。
兩人四眼直瞪著他那張俊毅的臉龐,驚愕的活像是見了鬼,好半晌仍不能回神。
瞧她那傻愣愣的模樣,奉絕世的心奇異的稍微平衡了一點。
從洞房花燭夜到現在,她總是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樣,遇見任何事都能平靜以對,反倒是一向平靜的他,一再亂了手腳,這會算是小小扳回一城。
「你……你怎麼在這兒?」好不容易找著了自己的舌頭,宇文慕蝶說起話來仍是一副結結巴巴的蠢樣。
「這兒是奉家的府邸,難道我來不得嗎?」奉絕世挑眉反問。向來平靜無波的俊臉上,竟然能輕易地窺見他的不悅。
他當然不會告訴她,為了找她,他幾乎踏遍了奉府的每一寸土地。
「我當然不是這個意思。」在不斷深呼吸,調適好心情之後,她終於不再結巴。
「那你的意思是?」雙陣一瞬也不瞬,奉絕世顯然沒打算放過她,一副打破砂鍋問到底的模樣。
「我的意思是……」就算宇文慕蝶再遲鈍,也能感受到他那隱忍未發的怒火,腦袋瓜子不斷尋找一句不會觸怒他的話。
「難不成你的意思是……咱們奉家養不起你這個大少奶奶?」
就在宇文慕蝶猶豫著該怎麼解釋自己的行為之際,奉絕世的話像團火球般擊向她,轟得她來不及反應,倒是一旁早已滿肚子火的紫情衝動地開口諷刺。
「本來就是養不起嘛!要真養得起,我家小姐幹麼還得辛辛苦苦自己張羅吃的?」
老爺一生清廉傲骨,能給小姐的嫁奩本就不多,這幾日小姐天天差她上街買東西,早晚捉襟見肘,縱使奉絕世是姑爺,也算是她的主子,但對小姐的心疼,讓她顧不得一切將滿肚子的不滿全宣洩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