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他吧?
不知怎地,她就是知道支撐住她的雙手是屬於奉絕世的。
心驀地跳亂了節奏,再加上那股暈眩似乎仍不想放過她,所以即使有了那雙手悄然扶持,她卻無法控制自己的身子。
終於,在禮官喊出送入洞房的那一刻,宇文慕蝶只記得眼前一黑,整個人彷彿墜入無底深淵般不斷下墜。
「啊!」她輕呼一聲,但聲音卻完全被此起彼落的恭喜聲和鞭炮聲淹沒。週遭沒有人發現她的不適,除了奉絕世。
本來他不打算驚動大家,希望能撐到拜堂結束,偏偏新嫁娘不肯合作,他雖然討厭流言,卻也不能見死不救。
於是,就在她昏厥那一刻,奉絕世鬆開手中的紅色綵帶,一個箭步上前,險險接住了她癱軟的身軀,而原本罩在她鳳冠上的紅帕也跟著滑落在地。
「我……我……」待暈眩過去,在眾人的驚呼聲中,宇文慕蝶還來不及弄清楚發生了什麼事,睜開雙眸,就撞進了一雙漂亮得不像話的黑眸中。
好美!
她看傻了眼,怔怔地望著新郎倌,四周的嘈雜和驚呼聲全都被她拋在了九霄雲外。
「你還好嗎?」又是那種迷戀的眼光!
不顧眾人的竊竊私語,奉絕世雖然看似若不禁風,卻輕鬆的一把抱起宇文慕蝶,即使此刻他心中飄過一絲嫌惡,卻沒讓這種負面心緒洩漏一絲一毫。
一直以來,他厭惡在別人眼中看到驚艷的目光,那對於他而言,是一種污辱,提醒他,在世人眼中他是皇上的男寵!
皇上想藉著他,讓大臣們認定他是一個昏庸且可以輕易操控的昏君,為了皇上的大計,他只能隱忍,盡量對這目光視而不見。
「……」望著那宛若幽潭一般的深眸,宇文慕蝶著迷了,彷彿世上只剩下她與這雙眼眸。
「你一定活得很辛苦吧。」震驚過後,她終於找回自己的聲音,脫口而出的卻是這句令人摸不著頭腦的話。
一股莫名的心疼竟然在她心裡萌了芽、生了根。
好簡單的一句話,卻令原本迫不及待想要結束這一切的奉絕世有了片刻的怔沖,但他很快回過神。
「咱們回房。」
「嗯。」宇文慕蝶輕輕頷首,直到週遭響起了不容忽視的喧鬧聲,這才發現自己鬧了怎樣的笑話。
巴掌大的小臉驀地臊紅了起來,她下意識將臉埋進奉絕世的胸懷,任由他不顧眾人的叫囂將她抱進新房。
紅紅燭火映案頭,也將那一桌子帶著吉祥意味的乾果染上一層紅光。
在喜娘的吉祥話中,他們用過紅棗、桂圓、花生……等食物,一切行禮如儀。奉絕世用賞銀打發了滿嘴吉祥話的喜娘和丫鬟們,終於喜房剩下一室寧靜。
親手斟上兩杯酒,他緩步走向新嫁娘,將其中一杯遞給了她。
太安靜了!儘管一再告訴自己不要緊張,可是一望見他那俊美無儔的臉龐,宇文慕蝶的心還是不爭氣地卜通卜通直跳,她彷彿能聽見自己的心跳聲。
「你還好吧?」端著酒,奉絕世不急著飲盡.,只是居高臨下地望著她,那認真的眼神,讓她紅了雙頰。
被細細描繪的紅唇終於開口。「對不起!」
這天外飛來的致歉讓奉絕世挑眉,不能理解她為何道歉。
他神色未變,宇文慕蝶卻已經看出他的困惑。
明知直勾勾地盯著人看很不禮貌,可不管她再怎麼努力,雙眸就是無法自他的臉上移開。
她只好紅著臉,吶吶地解釋。
「對不起,讓你娶了一個無鹽女就算了,還在拜堂時鬧了笑話。」她知道自己不美,可從不曾在乎過。
可一面對他,她很難不自慚形穢,他是那麼美好,配她這個其貌不揚的女人真是浪費了。
第2章(2)
聽聞她的話,奉絕世忍不住挑眉,詫異她竟會這麼說。
她的外貌不似天仙美女,但也不到她所說的貌似無鹽,只能說是長得平凡罷了。
沒再就她的話題繼續下去,因為她怎麼想不是他該關心的事,可卻又不能任由寂靜蔓延,所以他才開口。
「你的身體怎麼了?」
「沒事,大概是昨兒個熬夜看了些史料,今兒個一早又被紫情要求這要求那,身體有些吃不消。」
她誠實回答,但答案再次讓奉絕世訝異。
今兒個要上花轎的新嫁娘,昨晚竟一夜沒睡在看史料?
這表示她並不在意這場婚姻是嗎?
望著眼前女人,方纔她看他看得如癡如醉的眼光,和她秉燭夜讀的景像在他的腦海裡交錯、翻騰著。
望著抿唇不語的夫婿,宇文慕蝶陡地皺起眉頭,瞇眼瞅著面前的美男子。
彷彿著了魔似的,她伸手輕撫上他的眉間,輕聲說:「這樣的你,其實活得很辛苦吧?」
即使擁有皇上關愛的眼神,有著不愁吃穿的生活,可是他眉宇間的刻痕卻充份說明了他不快樂。
面對她的觸碰,奉絕世想也沒想的打開她的手,那防衛來得又急又快,宇文慕蝶根本來不及反應,原本白皙的手頓時紅腫一片。
「對、對不起!」被他激動的反應嚇了一跳,她跳了起來,顧不得手背上的疼痛,連忙為自己的唐突道歉。
「別隨便碰我!」
他的聲音好沉,宛如一塊重鉛似的撞進宇文慕蝶的心中,讓她的心一緊。
「我不知道你不喜歡人家碰你。」她吶吶地為自己解釋,想乞求他的諒解。覷了一眼她那內疚的表情,他沉聲交代,「以後別再隨便碰我。」
即使他可以清楚的感覺到,她的觸碰沒有任何惡意,但他就是不能忍受任何人隨意碰他。
「是!」宇文慕蝶忙不迭點頭允諾,只差沒舉手對天發誓。
望著她認真的模樣,奉絕世原本鬱悶的心情又透出些許陽光。
朝她招招手,拍了拍方纔她坐的位置。「坐下。」
聞言,宇文慕蝶卻遲疑了,手背的紅腫此刻還隱隱作痛,令她不敢太靠近他。「我站在這兒就好。」雖然今兒個是兩人的洞房花燭夜,但她可沒天真的以為這夜會發生什麼事。
他可是皇上的人,他們的婚姻只是為了掩人耳目的手段而已。
「過來吧,咱們還沒喝合巹酒。」深邃的眸子緊鎖著她,他輕聲說。
才一會兒的工夫,像是變戲法似的,奉絕世臉上原本的陰鬱完全消失不見蹤影,嘴角甚至微微勾起一絲笑意,宇文慕蝶簡直看傻了眼。
這男人變臉的功力恐怕無人能及。
方纔還一副想要殺人的模樣,這會兒卻能笑著催她喝合巹酒W「那個……不用暍了啦!」
反正又不是真的,而且新房裡也沒人看得見,幹麼要喝?
「為什麼?」奉絕世不懂。這不是剛成親的夫妻都要做的事嗎?
「作戲不用作得那麼足啦!」
她可是體貼耶!他幹麼逼問她。
「作戲?!」什麼意思?
重複著這兩個字,奉絕世那雙漂亮的陣子裡寫滿了濃濃的不解,盯著她。
「呃,這……」被他望得頭皮發麻、心頭輕顫,宇文慕蝶不由自主地扳弄起自己的纖纖十指。
實話說出來太傷人了。
寂靜在龍鳳對燭的紅光中蔓延,她尷尬的不知道該怎麼開口,而他則是好整以暇的瞅著她,大有一副她若不說清楚,今晚大家都別睡的意味。
這詭異的氛圍像是一隻蟲子,不斷啃蝕著她的心,讓她更加手足無措。
終於自己再也無法佯裝鎮定,宇文慕蝶索性心一橫,眼一閉,視死如歸的說道:「其實我知道,像你這麼出色的男人會願意娶我,是有苦衷的。」
聞言,奉絕世眸兒微瞇,還是不應聲,靜待下文。
「我知道皇上和你.所以為了保住你們的名聲,也只好委屈你娶我了。」
否則,以她一個沒權沒勢,屈屈小小史官之女,相貌又平凡無奇,何德何能可以嫁給這麼一個不但俊美無儔,且被當今聖上另眼相看的男人呢?
當年皇上賜婚,她的年紀尚小,倒也沒啥感覺,直到這幾年她年紀漸長,又聽聞許多的傳言,才終於認清這樁婚事的真相。
事實上,要不是奉家突然派人來談定了婚期,她還以為他們的婚約早已作罷,畢竟皇上怎捨得放手?
「你……」聞言,奉絕世的眸子倏地黯了下來。
但他還來不及發飆駁斥,宇文慕蝶便忙不迭地又接話。
「如果你們真認為我可以成為一個好的擋箭牌,我倒是無妨。」
說實話,像她這種整天只愛窩在書堆裡,又長得其貌不揚的女人,本來就不可能引起男人的青睞,也不在意嫁不嫁人,所以她真的不介意幫他的忙。
「所以你是真的不在意?」
沒有女人會不在意,除非她真的不在乎,又或者她是另有所圖?
長年在爾虞我詐的宮廷裡進出,他早已不再相信任何人,所以當她這樣大剌剌展露出她的不在意時,奉絕世反而更加懷疑她的用心。
「如此犧牲自己,你想要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