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兒離江畔不會太遠,最重要的是有岩石阻隔視線,而上頭又有綠蔭遮陽。
慕君澤哭笑不得,反問:「那玉銘呢?」
染梅難以置信地倒抽口氣。「四爺要帶她回京?」
「說笑罷了。」他一把將她摟進懷裡。
「四爺!」她掙扎著,四處張望,就怕有人撞見。
「放心,這兒民風開放得很,況且咱們是夫妻,抱在一塊又怎樣。」
「四爺只能有一個妻,不能有妾有通房,更不許有紅粉知己。」她豁出去了,妒婦就妒婦吧,她就是這樣,絕不與人分享他。
「好。」他低低笑著。就等這句話,任性的獨佔宣言,足以證明他在她心裡的份量。
他望著遠方層層迭迭的山巒,倒映在湍急的江水中,藍天湛藍得不見半點雜質,如此地純粹,教人神往。
「四爺,你喜歡這兒?」她挪了姿勢,和他並肩坐著。
「嗯。」
「我也喜歡。」在這裡沒有半點紛擾,人事物都如此地簡單,沒有欺瞞嫁禍,只有真誠熱情。「可是咱們也不能一直待在這裡。」
「你想要趕緊離開?」
他聽玉銘提起,這幾日,確實有人沿著朝闕城往南打聽他倆的下落,此刻根本就不宜離開山霞村。
玉銘還提起,由於大鄒擾境,邊關早已禁止通行,但前兩日重開了,大鄒似是被打退至數十里外,他分析這幾日二哥應該就會領兵回返哨樓,而他托玉銘送封書信到那兒……就不知道時間上來不來得及。
他懂武,但遠不及燕青,要是真與燕青對上,他是一點勝算都沒有。若對方只針對他一人,他倒是無所畏懼,可是有染梅在,他不願冒險。
「四爺,再不回去,皇上要的七夕畫該怎麼辦?」
聽著染梅的咕噥,他不禁低笑。唉,他還沒想到那麼遠呢,光是要安然地渡過每日,就已經夠教他戰戰兢兢了。如果可以,和她待在這山間小村,過著閒雲野鶴般的生活,不知道該有多好。
「四爺?」等了半晌,等不到他的響應,側眼望去才見他閉上雙眼,狀似入睡。她定定地瞅著他半晌,雖說他已好上許多,可是氣色依舊不佳,探手輕撫上他的頰,滿是不捨。
如果不是她,他也不需要受這種罪……眼前,不管是逃得了逃不了,彷彿都注定未來困難重重。
要是幸運回京,卻來不及交畫,恐怕又是扣上大罪……不知道四爺想過沒,齊月皇上為何要邀畫,究竟有何居心?
垂下手,把臉輕輕地枕在他肩上,看著漫山綠意,她不禁輕歎。
要是能夠無憂無慮地在這裡到老那該多好?儘管沒有顯赫家世,沒有過人才氣,但只要能夠相守到老,那就是奢侈的幸福。
「四爺,梅具四德,亦有五福,就盼我能替四爺帶來五福。」可是她更怕自己是災厄,終究會累及他。
瞧她,剛剛還鬧脾氣呢,都忘了他們命在旦夕,要是連明天都過不了,還計較那些做什麼?在這裡時間過得太慢太悠閒,會教她遺忘他們隨時都面臨生死關頭,忘了她必須更珍惜相處的每一天每一刻。
如果,那一天到來,她絕不連累四爺,這是她唯一能為四爺做的事。
肩頭上微微的濕意教慕君澤微張眼,抬手輕撫著她的發。「你已經是我的福將了,染梅。」沒有她,他的心會更加黑暗。
「四爺,對不起,我剛剛不該跟你鬧脾氣。」
「有什麼關係,我就要你再任性一點。」他喜歡她鮮明的情緒,為他癡迷的神情,彷彿在她眼裡,唯有他才是一切。
「四爺是故意惹我生氣的,對不。」
「嗯。」他承認得很大方。
「壞蛋!」她捶他胸口。
他倒抽口氣。
她嚇得趕忙查看他的胸口,拉開那粗布縫製的襟口,就見他胸膛依舊厚實,瘀血也早已經褪散,但她還是擔憂地撫上那兒,就怕有她沒注意到的傷。
「你是不把我惹得凶性大發就不甘心吧。」他攫住她的手。
她怔了下,小臉羞紅地睇著他,就見他不斷地貼近自己,唇有意無意地摩挲過她的耳,低啞說著,「這麼想看我的身體,咱們回房吧……我想要你。」
「不不不用了!」她還記得,記得一清二楚,不用再看了!
瞧她嚇得忘了掉淚,他哭笑不得。不願她掉淚,逗逗她即可,但是就怕她心底有陰影,因為那一夜。
想著,他的心不禁微微發疼。
第11章(1)
夜色如墨,一抹身影鬼鬼祟祟地朝江畔而去。
試了水溫之後,才緩緩褪下身上的粗布衣裳,僅著貼身衣物徐緩地踏進江水裡,任由沁涼的江水消除一身黏膩暑氣。
她滿足地浸入江水裡,壓根沒發覺有雙眼從她離開房間後就一直定在她身上。
解開了髮辮,她梳洗著一頭烏亮檀發,直到聽見碎石滑落的聲響,她嚇得趕忙整個人沉入江水。
糟,難道是追兵?
正忖著如何脫逃時,黑暗之中,一把力道將自己擒住,她不由分說地手腳並用,踢踹揮打,直到她意識自己被緊囚在熟悉的懷抱裡……
「謀殺親夫啊?」
浮出水面時,那特有的戲謔話語教她怯怯張眼。「……四爺。」
「你這野蠻丫鬟,還真喜歡踹人,是存心讓我絕後?」要不是他早有防備,他真要絕後了。
「我怎知道是四爺,你應該出聲喚我,幹嘛嚇人。」她又不是故意的。
「這江底有暗流,你潛下去,我怕你被暗流給捲走。」他沒好氣地道,帶著她游向岸邊。
「還不是……」她咕噥著,雙手環抱住自己,突地想起——「啊,四爺的傷不該沾水的!」
「是啊,托你的福。」他將她推上岸,微使勁便躍上岸邊。「既是要到江邊,就該告訴我一聲,鬼鬼祟祟的做什麼。」
「這兒大伙都是在江邊沐浴,可不等到夜深人靜,我沒法放心來。」更何況她待會還有重要的事要進行,也需要一點空間整理心情。
抬眼,微微月光在他身上灑上一層暈黃,一身濕漉漉的他順手解開髮束,隨手撥開長髮,面容俊魅如妖,教她心頭一顫。
「那你應該找我一道,要不適巧遇到其他入夜才沐浴的村裡男子,你要如何是好?」
「我……」抿了抿嘴,她趕忙起身。「先回房,我替四爺看傷口。」
「你確定要穿那樣回去?」他看向江面,懶懶地問。
染梅這才驚覺自個兒只著貼身衣物,趕忙找著自己的衣裳胡亂套上,一回頭就見他目光依舊定在江面上,這才發覺,他似乎從剛剛就一直沒正眼瞧她,仔細回想這一路上,他似乎一直都挺規矩的,只偶爾親吻她,總是點到為止,不曾再進一步,他是在顧忌她的心情?
她懂四爺的性子,四爺是不會嫌棄她的,那麼肯定是顧忌她是否因茶會那夜而留有陰影,她不禁感動的低漾笑意。
「四爺,走吧。」她主動挽著他。
「嗯。」
兩人回房,慕君澤褪去短衣,背對著她在床板上坐下。
染悔趕忙取來布巾替他擦拭長髮,邊審視他的傷口。「看起來似乎是沒大礙,待會再給四爺上個藥。」
「嗯。」他接過布巾自行擦拭著,好讓她去取藥。
染梅回頭,瞧見他的褲子還淌著水,趕忙從櫃子裡取出換洗衣物,意外發現裡頭多了一個包袱。
「四爺,這包袱是玉銘姑娘的嗎?」
這個房間是玉銘姑娘已逝爹娘的房間,借他倆暫住,就連身上的換穿衣物都是她爹娘留下的。
「我托她買的。」他勾了勾手指。
「買什麼?」她將包袱交給他,只覺得包袱觸手柔軟,可是底下又有個硬物,不知道是什麼。
「咱倆的衣裳。」他從裡頭取出一套鵝黃色的衣裙。「樣式是不怎麼新穎,但是紗羅料子,穿起來較不燥熱……還有貼身衣物。」
瞧他手上拿著肚兜褻褲,她羞得立刻搶過去。
「底下就是我的。」他將包袱綁起,丟向內牆。
「四爺是準備要離開山霞村了?」壓下羞澀,她出聲問。
他托玉銘幫忙買了衣物,還買了一把可以防身的短劍,總是得要以防萬一。
「再過幾天吧。」
染梅輕點著頭,這才知道原來他都有所計劃。那包袱底下的,是可以防身的武器吧,向來只拿筆的四爺,竟為她連防身武器都備妥了。
替他上好藥,再替他套上衣裳,瞧他正要往床上躺,她乾脆就往床上一坐。
「染梅?」他微詫不解。這些天因為他身上有傷,所以這床總是讓給他,而染梅是在地上打地鋪的。
「四爺。」
「嗯?」
「那個……」
「怎麼了?」
「我……」她欲言又止,臉上泛著紅暈,像是極難啟齒,可是又非說不可,一張小嘴張了又閉。
「到底是怎麼了?」端詳她新鮮神情,他的長指輕撫著她微微發燙的頰。
染梅越是開不了口,心跳便越急,乾脆把心一橫,將唇貼上他的,見他微愕地瞪大眼,又急急退開,小手撫著被心跳震得發痛的胸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