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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頁     綠光

  「染梅,你會泅技的,對不。」記得她還躍進湖裡企圖救他。

  「四爺的意思是……」她往底下望去,很高,約莫三層樓高。

  「現在不走,就沒機會走了,他們所說的響應,肯定是為了出關,要是真過了關門,咱們就回不了齊月了。」就算沒機會聯繫二哥也無妨,至少他確定底下這條河可以幫助他們,不確定能逃多遠,但是至少可以解除眼前的危機。

  「四爺,你……」他的說法彷彿他早知道這些人欲擄的對象根本就不是他。

  「要是怕的話,我抱著你一起跳。」

  「不,我是……」

  「你們在做什麼?!」

  門突地被推開,幾個人衝進門內,慕君澤立刻將她打橫抱起。

  「你們說呢?」慕君澤笑瞇眼,目光落在最後頭那抹躲藏的身影,隨即湊在染梅耳邊低喃。「抱緊。」

  染梅雙臂二話不說地環過他的頸項,感覺身子忽地躍高再急速下墜,嚇得她尖叫出聲,卻聽他大喊,「閉氣!」

  她閉住氣,撲通一聲,墜入了河裡,想不到,平靜的河面下水流竟是十分湍急,佈滿暗流漩渦。

  然,她一直被緊緊地抱住,隨著瑞急的河流往下。

  不管河水如何又拉又扯,一路急墜時碰撞到什麼,一雙強勁的臂膀一直將她護得牢牢的,儘管她意識漸漸模糊,那強而有力的力道始終未背棄她。

  第10章(1)

  河水急竄如箭翎,她被剌得渾身發痛,可是再痛都有人相伴,所以她不怕……但她都如此地痛了,四爺呢?

  心思浮動,下意識地尋找溫暖的懷抱,週遭卻空虛得教她心驚,逼得她驀地張開眼。

  眼前,是簡陋的屋頂,甚至可見橫樑上還垂掛著物品,而屋頂上是以稻草搭成……染梅疑惑不已,徐緩起身,只覺得渾身像是快散了似的。

  「四爺?」床板上唯有她一人,她驚惶地四處尋找他的身影。

  這房不大,擺上一張木板床已經佔去大半空間,而床邊有張木幾,旁邊擺了張木椅,她扶著木椅撐起自己,想要到外頭找慕君澤。

  看這模樣,她也許是被人給救了,那麼四爺呢?

  四爺一直都沒放開手,沒道理她被人給救了,卻不見四爺的蹤影。

  撐著虛弱的身體,她走出了小房,外頭是條通廊,通往廳堂,狹小的格局,像是村野間的小屋。

  扶著牆走了幾步,前頭突地傳來細微聲響,她靜心聆聽,聽出是慕君澤的聲音,喜出望外地喊叫,「四爺!」

  外頭的聲響停止,也沒有任何響應,教她怔了下,懷疑自己聽錯了。

  難道說她沒有被救,而是被逮,那這裡是……

  「染梅。」低啞的嗓音伴隨著徐緩的腳步,出現在通廊的前端。

  染梅定定地看著他,他長髮披肩,赤裸的上身纏著布巾,身旁還有位姑娘攙著他……這是什麼情形?有種突地被打了耳光的不快感。

  「你要不要緊?」他徐步走向她,看得出他傷得不輕,行動無法自如。

  染梅趕忙上前攙著他,「四爺,我不要緊,你呢?」她垂眼望去,只見那布巾還滲著血。

  「不要緊。」他笑了笑,對身上的傷似乎不怎麼在意。「對了,染梅,這位是玉銘姑娘,得要感謝她在破浪江畔將咱們救起。」

  「多謝玉銘姑娘。」染梅聞言,朝她躬了躬身。

  「不用客氣,不過是舉手之勞罷了。」玉銘有幾分邊境兒女的爽朗姿態,擺了擺手,隨即將手中的藥瓶遞給染梅。「既然你已經醒了,那麼你家相公的傷就交由你處理。」

  「嗄?」相公?

  「染梅,到房裡去,你幫我上藥。」慕君澤笑摟著她,其實也是借力攙著自己。

  兩人相伴,步履蹣跚,玉銘從後頭望去,不禁笑道:「兩位看起來還真像是對老夫妻呢。」

  一打開布巾,染梅就被他背上的傷給嚇得說不出話。

  「四爺……」天,那背上的皮幾乎都被刮起,有的地方裂開深深的大口子,還不住地淌著血。

  「沒事,玉銘說這瓶藥專治創傷,抹個幾日肯定生肌長肉,不打緊的。」他頭也沒回地道。

  染梅怔怔地望著那傷口,餘光瞥見他連肩頭都是大片的淤血,教她不禁眼淚盈眶,得要咬緊唇才能不讓自己哭出聲。

  「玉銘說,這裡是山霞村,距離朝闕城約莫有五十里路,這裡三面環山,北邊開口則是破浪江,想要進朝闕城就得先渡江,所以說這裡夠隱密,就算他們要找人,也不是件易事。」他刻意說著第一手的消息轉移她的注意力。他的傷剛剛玉銘帶來的大夫說過,不難猜想染梅見到後會有多內疚。

  如果可以,他想要的是心疼。

  「如果知道會害四爺受這麼重的傷,我寧可跟他們走。」她再啟口時,話裡有濃濃鼻音。

  慕君澤聞言,微揚起眉,揣度她是否有意表白身份。「我寧可受更重的傷,換得你的自由。」這話他說得再由衷不過。

  「四爺早知道我是誰?」她噙著淚,徐緩地替他灑上藥粉,就怕他受不住那痛楚。

  「不,至少我不知道你的名字,但如果要猜的話,元貞這名字聽起來還不錯。」他咬著牙發出嘶嘶聲,只覺得那藥一抹上,像是有什麼在噬咬他的肉,痛進骨子裡。

  「四爺怎會……」

  慕君澤回頭抹去她滑落的淚。「我聽敦親王提過大鄒近三個月來,一再侵犯齊月西北邊境,說是要追討神官之女,因為我對大鄒的家徽文化頗有興趣,所以當我瞧見你胸口上的刺青,又問了熟識的大鄒人大鄒風俗後,就大略知道你是那神官之女,至於你的名字……別哭了,我不喜歡見你掉淚。」

  「我……」她吸了吸氣。「四爺話還沒說完呢。」

  「這個嘛,梅具四德,初生為元,開花如亨,結子為利,成熟為貞。」他低笑道。「你取名染梅,染字必定是借了墨染之字,而梅想必包含你的原名之意。」

  染梅怔怔地看著他半晌。「我原以為四爺是明知我的身份才待我好……」

  「身份對我而言重要嗎?」

  她搖了搖頭。「四爺不是那種人。」

  「那麼,在你眼中的四爺是個什麼樣的人?」

  「四爺是個愛逗弄我,戲耍我……」瞧他一副不以為然地揚起眉,她不禁笑得眨落淚水。「可是,卻又疼我憐我的君子,就如我當初說過,在我心中的墨染是個風度翩翩,玉樹臨風的文人墨客,渾身書卷味,舉止斯文多禮,光是那出眾氣質,就能將他襯托得非凡超群,風流不羈。」

  瞧,她的感覺無誤,對不。四爺確實是這樣的人,只是比她想像中俊美太多。

  慕君澤垂斂長睫,長指滑過她淚濕的面頰。「你說的君子,可是在意外瞧見你肚兜邊緣刺青時,沒提醒你的好色之徒?」

  「可是如果四爺真是個好色之徒,豈會在那當頭放過我?」是了,若真是有心得到她,四爺多得是機會,然而他卻未嘗強逼她。

  四爺的心思藏得極深,如果沒有相處,根本無從理解他的為人,可她跟在他身邊一段時日,尤其是此刻,她深信他說的每句承諾。

  沒有任何利益,無關任何交易,如果他不愛她,如果他不是真心想迎她為妻,他沒必要為了她涉險,甚至受了重傷。

  「就連你的衣衫也是我換的。」他輕扯著她身上的中衣。

  為了不讓玉銘瞧見她的刺青,所以他謊稱兩人是夫妻。

  說到底,他的疑心依舊,唯有對她才稍稍收斂。

  「我知道,就連茶會那晚,我的衣裳也是四爺換的。」因為太羞於啟齒,再加上之後兩人被擄,所以她一直沒提及此事。

  「所以你的意思是……」他啞聲探問。

  「四爺要負責我的清白。」她又哭又笑地宣告。

  「這有什麼問題。」他抬眼笑道,朝自己的頰邊比了比。

  染梅不解地皺眉。

  「你在馬車上都敢吻我了,如今不過要你親個頰,有這般為難?」他把臉湊了過去。

  染梅滿臉通紅,瞧他閉眼等著,她猶豫了下,探身向前才剛親著他的頰,突地——

  「對了,七郎……你們在做什麼?」玉銘不解地看著慕君澤趴在床板上,而染梅快速退到櫃子邊。

  「……抹藥。」慕君澤嘴角抽顫著。

  進來得真不是時候,早知道就把門關上!被染梅推上這一把,看來十天八日內他都別想離開山霞村了!

  山霞村,位處揮雲山谷,清晨山嵐縹緲,如夢似幻。這裡只數十戶人家,幾乎所有人都仰賴破浪江維生,不管是男女老少都有著抓魚的好本事,而抓到的魚就趁鮮渡江前往朝闕城中賣個好價錢。

  所以,一早村裡的人家幾乎都會潛進江底捕魚,但是到了正午,時值盛暑,村民總是習慣在江裡戲水消暑。

  靜養多日,慕君澤已能自由行走,就連背部的傷也慢慢收口結痂,但為了讓傷勢好轉得更快,他是能不沾水就不沾水,倚著江畔的奇石怪巖,遮陽之際順便旁觀男男女女戲水嬉鬧,而染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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