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裡都是嗎?」
像是理解她心裡的詫異,他只是語氣平靜地表示,「對。」
冬淨忍不住回頭看他,「就你一個人做?」
高泰石叵答,「不是有你要幫忙嗎?」平淡的語氟裡多少帶著一絲刻意。
這話聽得她眼前一黑,「就我們兩個?」
縱然早知道冬淨跟女友間的謊言,但這會看她吃驚的表情,高泰石眼裡仍不免染上笑意,不過嘴上仍不動聲色。
「從這裡開始你就先幫忙拔草吧,其他的等改天熟悉再說。」
冬淨還沒來得及為拔草這件事表示意見,高泰石嘴裡所謂的「其他的」又令她一陣瞠目結舌。
見她杵著沒有動作,他催促道:「還站著做什麼?」
冬淨只得被動地彎下身去,開始從他說的地方拔起。
見她開始動作後高泰石沒有再理她,逕自去忙田里其他的工作。
開始的時候她因為是頭一回沒有經驗,因此顯得有些生疏,不過倒也還不至於有什麼問題。
只是一、二十分鐘後,她開始戚到腰酸,抬頭卻發現才拔了一小段路,放眼望去還有一整片在等著。
想到不知道要拔到什麼時候,冬淨的一張臉不由得垮了下來。
偏偏,另一頭的高泰石只是忙著自己的工作,根本沒打算理她,無奈之餘只能埋頭繼續苦拔。
慢慢的,陽光越來越熾熱,頭頂著太陽,讓習慣城市裡生活的她不多久便已經汗如雨下,心裡只盼著另一頭的高泰石能早一點讓她休息。
半天下來,就在冬淨以為要拔到頭昏眼花時,終於聽到高泰石的聲音在身旁響起——
「一個早上還拔不到一行?」
抬頭見到他出現在眼前,她像是舒了口氣,根本就不在意他到底說了什麼。
「我還以為你對這種事很在行?」
聽到他拿董怡婷說過的話來問她,冬淨啞口,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高泰石跟著說起,「快中午了,該回去了。」
她一聽簡直欣喜若狂,像是這輩子都沒這麼開心過。
他自然看得出來,雖然心裡打定王意要讓她知難而退,終究還是無法完全狠下心來,以致今天才過十一點便難得提早回去。
當冬淨站起身時,高泰石注意到她的臉一個早上下來已經曬得通紅,心裡不由得掠過一抹不忍。
「走吧!」
顧不得腰桿簡直要直不起來,她連忙跟上他的腳步,像是擔心稍一遲疑又得留下來繼續工作似的。
奸不容易回到木屋,她再也管不了是來這裡作客的身份,見到高泰石轉身進了廚房,便一屁股在長椅上癱坐下去。
所幸,他並沒有再為難她,逕自在廚房裡準備午餐。
稍後,當他備妥午餐從廚房裡出來時,發現冬淨已經在長椅上累到睡著。
走過來要叫醒她的高泰石看她這樣,知道她是真的累壞了,心底的那抹不忍不由得又被勾起。
看著冬淨曬到通紅的臉龐,他怎麼也沒有想到,她會是頭一個下田幫忙的女人,一個才認識不過兩天的女人,就連自己的女朋友都不曾下田幫忙過。
雖然看得出來她著實累壞了,高泰石還是出聲喊她,不想讓她餓著肚子。
「起來吃飯了。」
長椅上的冬淨也許是太累了,對於他的叫喚並沒有反應。
高泰石於是又開口喊了幾次,椅子上的她依然沒有反應,他只得伸出手拍她。
手才碰到冬淨的臉頰,原本該是厚實的力道不由得放輕下來,不確定是因為那柔嫩的觸戚,還是因為那觸戚讓他意識到她終究是個女孩子,不論她執意留下來的目的為何。
長椅上的冬淨疲倦地睜開眼睛,見到眼前的男人仍沒能立即反應,直到又聽他說了遍——
「起來吃飯了。」
看著她睡迷糊的表情,高泰石心底閃過一抹莫名的情緒,跟著才轉身進廚房。
冬淨看著那高大的背影,腦子開始吸收他說的話。
當她來到廚房時,高泰石已經替兩人盛好了飯。
見到擺在他對面那碗應該是自己的飯,她想也沒想便脫口說出,「我沒有胃口。」
高泰石因為她的話而抬起頭來。
意識到自己的話可能會造成誤會,畢竟主人家還替自己準備午餐,冬淨忙補充解釋,「對不起,我是說我吃不下去。」
他自然可以理解她沒有胃口的理由,雖然說比起自己幹的那些粗活,拔草已經算是農事裡頭最輕鬆的了。
但是再怎麼說之前畢竟沒做過田里的事,突然要她做了一個上午,會沒有胃口不難理解,高泰石嘴上因而染上笑意。
擔心他聽了生氣的冬淨見到那揚起的嘴角,心裡不明白這有什麼好笑,尤其自己可是一點也笑不出來。
高泰石看著仍然站著的她提醒,「就算是這樣還是得吃,否則下午哪有體力工作。」他不想她餓肚子。
她一聽下巴差點掉下來,「下午還要?」
向來直來直往的男人難得有興致說笑道:「這是說你平常都上半天班?」
當然不是……
啞口無言的冬淨一想到下午還得再去田里,忍不住苦下臉來,高泰石看在眼裡沒有再說什麼。
只是嘴上雖然沒有多說,他卻為冬淨延遲了下午出門的時間,直到兩點過後。
冬淨自然不可能會知道這點,想到要再去田里便苦著張臉,直到一頂斗笠無預警地戴到她頭上。
她詫異地抬起頭來,看到是高泰石替自己戴上的。
冬淨著實意外。她又再一次弄不清楚,眼前的這個男人到底是體貼還是不懂得憐香惜玉?
如果他知道什麼叫體貼,又怎麼會真要自己跟他一塊下田?
偏偏,要說他不懂得憐香惜玉,卻又記得替自己去拿斗笠,真的讓人搞不懂這個男人。
高泰石當然不會告訴冬淨,是因為看她曬紅的臉才有此一舉。
她遲疑了下才說道:「謝謝。」
「走吧!」
冬淨一聽瞼頓時又垮下來,只能戴著斗笠垂頭喪氣地跟著出門。
第3章
隔天早上,冬淨醒來後是全身酸痛,身上的每塊骨頭都像要散了。
只是為了要達成目的,成為公司的正式員工,不得不咬牙下床,這才發現時間已經過了八點。
意外高泰石沒有敲門叫醒自己的同時,心裡也樂得被留下,不用再到田里去受折磨。
哪裡知道才出房門,就看到那個高大的男人還在屋裡,頓時也不知道是該感謝他讓她多睡一會,還是要惱他仍不放過自己。
見到冬淨從房裡出來,高泰石只表示,「早餐在廚房裡,刷牙洗臉完就可以去吃了。」
冬淨克制著不讓自己的唇嘟起來,因為想到吃完早餐還得去田里的事。
高泰石繼續忙著手邊的幾張圖紙,未將心思再放在她身上。
在廚房吃早餐時,冬淨刻意放慢咀嚼的速度,藉以拖延到田里的時間。
等到她吃完早餐從廚房出來,發現高泰石仍不急著出門:心裡不由得感到納悶,卻又擔心開口詢問反而提醒了他,因而默不作聲。
一直到片刻後賣東西的小販抵達,冬淨這才明白原來高泰石等的人根本就不是她,而是賣東西的小販。
不過她心裡多少仍感到竊喜,因為這樣一來至少不用去田里。
看著小販車上林林總總吃的、用的,冬淨起先沒怎麼在意,直到聽到小販開始算錢——
沒等高泰石開口,她已等不及向小販質問,「有沒有搞錯?一條土司要賣六十塊?」——這根本是蓄意哄抬物價。
被質疑的小販有些掛不住面子的反駁,「小姐,我這土司一直是這價錢。」
聽到他說的話,冬淨當下更覺得難以置信,「我看你乾脆去搶還比較快。」就算是住在市區也沒聽過這種價錢。
「你這小姐怎麼這麼說話?做生意本來就是你情我願,說我在搶是不是太過分了?」
懷疑小販根本是做賊在喊抓賊,冬淨更不客氣道:「到底是誰過分了?一條土司賣到六十,騙我沒吃過麵包?」
高泰石沒想到她會開口說這些,正打算要制止時,小販搶著答腔。
「話不能這麼說,我載了一車東西上來難道不用油錢?」
「我看你用的根本就不是汽油,而是金油,當我們山上的人好欺負是不是?」
小販被她堵得說不上話,倒是高泰石製止了她,「好了。」
冬淨仍氣不過,「怎麼可以好?這傢伙從以前到現在一直在騙你耶,把你當成冤大頭在削。」虧他還傻傻的買賬。
小販在一旁惱羞成怒道:「不高興就別買啊!」
「不買就不買,我們不希罕!」
看著冬淨氣沖沖的表情,高泰石實在不以為她有理由氣成這樣,畢竟再怎麼說當了冤大頭的人該是自己才對。
直到小販開著車離去,她的怒氣仍未止息,「實在是太過分了,怎麼會有這種人。」如果只是稍貴了點也就罷了,根本就是存心剝削嘛!
高泰石看著她忿忿不平為自己抱屈的模樣,突然對眼下的情況感到好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