倏地,她想起她的皮包內也有一張同樣的照片,於是她把照片翻了出來,並將兩張照片相互比對,發現這兩張照片無論是景色、地點、角度,統統自然到看不出一絲破綻--唯獨她,看起來是如此的不同!
霎時間,她腦中陷入一片空白,感到相當錯愕莫名……
她相信他沒有理由、也沒有必要去假造出這樣一張『獨特』的照片,但眼前這一切又該如何理解?
驀然,她心中若有所感,小心翼翼將那張照片從相框內取下,並顫著手,把照片翻至背面。
當她看見照片背後注記的日期與短語後,她的喉嚨抽緊了,幾乎喘不過氣來--
2004年六月十四日於巴黎艾菲爾鐵塔,我與儀君蜜月旅行的第一站
「2004年……六月十四日?」這怎麼可能!
她與名揚明明是在半年前才相識的,她怎麼可能在七年前就已經嫁給了他?
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她渾身不由得泛起一陣顫抖,對於眼前的一切狀況,她完全不知該做如何反應與聯想,如果手中的照片沒有造假,這一切都是真實發生過的事,那她為什麼會連一點記憶也沒有?
在她身上……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這時,今天下午展家大哥與她交談過的話,又再一次在她腦海中翻飛……
孩子的母親在她六個月大的時候就離開了她,選擇與她的父親結束婚姻關係。
這麼可愛的孩子,她怎麼捨得?
是啊,她怎麼捨得?
當時他意味深長的看著她,彷彿每一字一句都像是在暗示她,她就是孩子的母親,那個在七年前拋夫棄女,親手毀了一個幸福家庭的罪魁禍首!
在種種可疑的暗示之下,梁儀君帶著一絲忐忑,開始移動步伐,往屋內未尚踏入的最後一塊禁區走去。
當一步步來到了那扇緊閉的房門前,她試著壓抑滿懷紊亂的心緒,輕輕推開眼前的那扇門,同時也在這一刻推開了她塵封多年記憶的窗……
第10章(1)
房內被打掃的一塵不染,所有擺設看起來卻又十分陳舊,空氣中迷漫著一股寂靜的味道,像是空了主人多年的房間。
從落地窗外看去,盆栽的數量以及室內處處可見的女性化擺飾來看,這一處幽美的小小天地,原本應該是屬於女主人的專室。
然後,她看到西面的白牆上,還掛著一幅龐大且蓋著布幔的畫,一股意識命她走上前去,慢慢掀開那幅畫作。
不一時,眼前出現一幅色彩強烈的油畫作品,讓她必須退後一步,才能將那一幅畫的構圖清楚而完整的呈現於眼前。
她先是退了一步,然後在畫中看見了他;再退後一步,她接著在畫中還看見一個躺在母親懷抱中,睡得極為安穩的嬰孩。
接著,她又退了一步。
這一次,她在畫中看見一張低垂著臉,溫柔的抱著孩子,樣貌與氣質皆與自己十分神似的女子。那女子就微笑地依偎在他的懷中,眼底眉間,儘是溢滿著幸福的笑容……
那是她。
從這一刻起,她的世界亂了、慌了,一切都變得複雜了起來……為什麼明明沒有任何記憶,這兒卻處處充斥著她居住過的痕跡?
這是一場鬧劇嗎?
一場惡劣的整人遊戲!
驀地,她想起了一開始與展名揚初相識之前,多次的不期而遇,以及種種巧合,還有他對她說過的話,他的眼神、他的笑容,這些聯想讓她情緒不斷在積蓄著、膨脹著,心潮起伏,不住跪倒在地上,用雙臂緊緊擁著同樣顫抖的身體,試圖控制住自己激動、紊亂的情緒。
朦朧淚眼望著四周的寂靜,她迷茫思量了半天,腦海中的記憶卻仍是一片空白,她甚至想不起七年以前,她與他究竟是如何相愛的?
怔怔看著眼前的一切,她感到一陣茫然,渾身麻木的彷彿被寒冰所凍結,只覺一顆心劇烈跳動,幾乎衝出胸來。
「這到底……」挺起虛軟的身軀,她yu 站立起來,雙腿卻像是背叛了她般地紋絲不動!
於是她將手臂伸向一旁的書櫃,想借助書櫃的力量支撐住身體,試著讓自己站起來,卻不經易掃落櫃上擺放的一本手札。
就這樣,在那一本無意間翻落的手札內頁裡,她看到了最熟悉的字跡,而眾多重迭的影像此刻也像快門一樣,一幕一幕出現在她的腦海,彷彿看到記憶之門被打開了來……
屋內,很靜。
與七年前的那一夜,一模一樣。
經過十數個小時的飛行,剛下了飛機回到家門的展名揚,很快發現自己的屋內一片凌亂,目光所及,無一不被掀翻得徹底。
他知道她還在屋內,如果她已經想起過去的一切,哪怕是片段的記憶,她也會等著他回家,向他證實一切。
將一對目光移向屋角唯一還半敞著的房門,他帶著一顆彷徨的心,快飛來到房門前。
當他推開那扇門,即看見她整個人偎靠在牆角,僵直坐在冰涼的地板上,動也不動,只抬起一雙失神的眼睛望著他,神情無助。
「儀君……」他輕聲喚她,試探的問:「你怎麼會在這裡?」
但她顯然沒有與他迂迴的心情。「我們曾經有個女兒。」此刻她的語氣是肯定的:「對嗎?」
他一呆,臉上盛滿了驚訝:「你都想起來了?」
「所以這一切都是真的?」這時的她,已經想起過去一些事,但都只是片斷,並非全部。
在她記憶中,總是有個模樣可愛的女嬰睜著一雙又圓又亮的小眼睛瞅著她,時而對她牙牙學語,時而衝著她格格直笑,那一抹笑容如此純淨甜美,總是另她倍感窩心卻又教她有些不知所措!
然而那不是夢,都是她擁有過的曾經……
這一晚,展名揚將倆人過去所有的一切都告訴了她,她忍不住的哭了,不敢相信自己竟然對女兒有長達七年的空白記憶。
「我很抱歉。」他聲音因長久的克制而有些嘶啞:「當初我應該早點發現你的不對勁,是我疏忽了。」
「不,應該說抱歉的人是我。」她聲音彷彿自遙遠地方飄來,顯得有氣無力:「是我沒有勇氣去面對這樣的考驗,所以七年前的我,選擇了逃避。」
她看起來疲憊不堪,他知道剛剛經歷的一切令她心煩意亂,她的心確實需要一些時間來平靜,他懷著一絲希望的問。
「告訴我,我們現在還有重新來過的機會,對嗎?」
「不。」她不想再輕易做出任何承諾,就怕給了他希望,又帶給了他絕望。「給我一點時間,我需要好好想一想我們之間目前的關係。」
「好,我可以等。」他不想和她爭論。
但她似乎並不打算先判他一個緩刑。
「如果我說,我的決定和七年前一樣,你會恨我嗎?」當她說著這些話時,音調冷靜理智得近乎殘酷。
「那麼我只好勸你最好不要再有那樣的念頭。」聞言,他努力鎮定住自己,再開口說話時,已換了另一種口吻:「因為這一次,我並不打算讓你再離開我,我愛你。」
「所以你以為愛,是可以解決所有的問題?」
因為愛,他再次接近她、親近她,最後讓她重新又愛上他,卻一點也不在乎她已經失去的記憶、以及過去她對於他的種種傷害?
「不單單只是如此。」他淡淡的反駁:「我認為愛是所有關鍵的基礎,也是平息痛苦的良藥。」
「我不認為。」這樣的愛太苦,也太過殘酷!「一開始,你就不應該選擇再次走進我的記憶裡,我甚至不能向你保證,我還能不能記起過去的一切?」
事實上,她確實不能。
此刻她腦海中的畫面全是零亂而破碎的,分不清哪些記憶的真假,哪些則是她在看過手扎內的紀錄後自行想像出來的。
她什麼都記不起來了……
「我不在乎!」只見他雙眸充盈著苦楚,所受的折磨似乎不亞於她。「只要我們還相愛,任何時候,我們都可以重新開始記憶。」
他低下頭來,柔情萬縷的吻她,想吻掉她的驚懼,吻掉她所有悲傷的記憶,像個不讓母親獨自出門的孩子,任性的緊抱著她,深怕他一鬆手,她就會像泡沫般的消逝,再度將他一人獨留在這片空蕩蕩的屋子裡,唯有孤寂與悲傷作陪。
但她卻還是再一次推開了他,「別傻了!我根本就不該是你人生最終的選擇,你若堅持和我在一起,未來你能看見的,就只是一場可預見的悲劇。」
現在他的愛只會讓她倍感壓力與束縛,而她就快窒息了。
「對不起,我沒有你那麼灑脫,也沒有承擔未來的勇氣,因為我不想成為任何人的累贅,尤其是你。」她故意讓聲音聽起來冷淡而不帶任何感情:「讓我們學會放手吧,好嗎?」
展名揚沉默了很長的一段時間,吞噬一切聲音的沉寂令人毛骨悚然,當她抬眸看向他時,他臉上的表情是她從未見過的神情,雙眸盈溢著哀傷,臉上全是掩不住的痛楚與悲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