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俊人!俊人,沒事,是夢,你快醒醒……」怕他傷了自己,她爬上床去拉他的手想阻止他,搖醒他,卻沒留神,猛然被他瞬間爆發的力量打到,反彈跌落床下,摔得眼前一片黑暗。「好痛……俊人……」
她疼痛的呻吟聲雖輕,床裡的少年似乎對她的聲音特別敏感,拳頭慢慢緩下來,靜止不動……
龍田俊人打開眼睛,瞪著天花板。
他眼神空洞,驚喘著氣息,過了好一會兒,明亮光線才入了眼,逐漸將那股黑暗吞沒、消滅。
他清醒過來,察覺床邊有人,緩緩轉過頭……
「雪兒,你怎麼了?」
林櫻雪跌坐在地上,看著他……他從床上坐起,被子滑落,長腿彎曲,五指往後爬梳一把頭髮,他深邃的輪廓,白皙光滑的膚質,潤紅的唇色,立體俊美的五官在他的動作之下突顯得更為耀眼……她從地板上爬起來。
「沒事……你又做惡夢了。」
滿室的光亮不留殘夢,俊美臉龐上空白了一會兒,停在頭髮上的手摸到髮梢濕冷,他才皺了五官,淡道:「抱歉,把你吵醒了。」
「你等一下。」
她進去浴室,拿了一條熱毛巾出來,幫他擦臉、脖子上的汗水。
他深郁的眼神停在她臉上……她有著一張與年齡不符的少女容顏,她的五官美麗而精緻,她的眼神又比她的年齡成熟許多,注視她,她的氣質和神韻能讓他的心情平靜,內心的一池污水得到淨化……
他伸手把她垂落的髮絲塞回耳後。
她一震,眼神像是被驚嚇到……
他瞇眼,放下手——
「俊人,你的手好冰……身體也是。」她握住他的手,碰觸他冰冷的體溫,嚇了一大跳,趕緊把被子拉到他半裸的身上圍起,隔著被子抱緊他,讓他溫暖。
「哼……」他哼聲笑,「你還把我當小孩子嗎?」取笑她的動作,他卻沒有半絲抗拒,任由她抱著。
「那當然,不管你長多大,永遠都是我的孩子啊。何況你也不過才十八歲。」她像慈母溫柔地抱著他,把他當孩子一樣呵護。茜姨過世後,她曾經說過,她要代替茜姨照顧他。
「……隨便你吧。」他轉臉,靠在她肩膀上,閉起了眼睛。
從他的表情看起來完全感覺不到……他全身的肌肉繃得很緊,難以放鬆。她疼惜地將他摟得更緊了些。
過了好一會兒,在她幾乎也跟著閉眼睡著時,忽然感覺到他溫熱的呼吸吐在耳畔。
「……雪兒,你的項鏈呢?」他的聲音很輕,像是不經意地問起。
她垂下眼,他修長好看的手指正撫過她光裸的鎖骨,她莫名地臉紅了一下,拉下他的手,撒謊道:「我收起來了。」
那條項鏈是他的母親送給她的,她很珍惜,俊人一直都曉得,如果被他知道她把項鏈送人,他會覺得不可思議,感到狐疑吧……她真的沒想到俊人會注意到項鏈不在了……
龍田俊人緩緩張開眼睛,眼底一瞬冷光掠過……他揚起嘴角,吸了口氣,淡道:「你不肯跟哥結婚,似乎我也沒有逼他回來的理由了。他喜歡母親的故鄉,這次回來已經告訴老頭,他要在母親的故鄉定居……雪兒,那裡真如此吸引人嗎?吸引他的,是景,還是人?我還真想去看看。」
「……挺寧靜、溫馨的小鎮,有一片沙灘跟別墅那兒很像,我想特別的地方,因為那兒是茜姨的故鄉,難免多一份感情。」
「所以……不是值得去看的地方?」
「我跟茜姨的回憶,都在那棟別墅裡……你不也是嗎?」她委婉地說道。
「哼……你真愛操心。除非老頭當真掛了,否則我哪兒也去不成。」
「會長……身體還好嗎?」
「死不了,否則我哥能走得開嗎?」
「……那就好。」
「雪兒,你當真不愛我哥了?」
「……嗯。」
「該不是他不肯回來……在那兒移情別戀,逼你說的謊吧?」
「你真是愛胡說。司文要是那種人,過去我等他那麼久,豈不很傻?」
「你本來就傻,不然你早可以跟著他去。」
「……我是可以跟著去,但我是真的放心不下你。」
「所以說你傻。」傻得把自己深愛的男人拱手讓人,以為能瞞過他?……哼!
她低頭看他閉眼枕在她懷裡,還哼聲罵她傻,一點都不可愛……她摸摸他的體溫,已經恢復,兩手一推,她爬下床。
龍田俊人沒防備,幸好是跌在床鋪……他皺起眉頭,張開眼,凝視她一頭長髮飄動,直到她柔美的身影消失在門後,他溫熱的眼神轉為深冷——
他從來不讓雪兒知道,她對他而言比他的生命還重要,任何奪走她的笑容、威脅到她的快樂幸福的人,都必須為此付出代價!
雪兒……眼裡從來只有他的義兄閻司文,所以他為了雪兒的幸福,漠視閻司文對雪兒沒有愛情的成分,一直都只有一份責任,他軟硬兼施逼他回來娶雪兒。
他總算讓閻司文親口給了承諾……去年雪兒跟著他去台灣一趟回來,卻忽然說她對他哥已經沒有感情,主動跟他分手了。
雪兒……不知道她去台灣的動靜,哪怕是一聲歎息,保護在她身邊的保鏢都不敢瞞他。
雪兒……為甚麼把他母親的遺物送給閻司文的學生,又對他說謊?
雪兒深愛閻司文,卻把他讓給那個叫紀曉優的女生……以為他看不到她眼裡的深痛嗎?
他絕不允許任何人傷害她,剝奪她的幸福!
哪怕這個人是唯一令他敬服的義兄閻司文的摯愛——
第2章(2)
「曉優……」
「嗯?」
「回你的房間去。」
「不要,我晚上要跟老師睡。」
四月了,外頭下著雨,天氣不冷不熱,她洗好澡,穿了老師的深灰色短袖棉衫,坐在地板上,筆電擱在茶几上,她拿著鼠標移動,抬頭瞥了老師一眼,坐在原地動都沒動。
老師剛回來,還沒去洗澡。
「大姊夫跟二姊夫他們在商量,因為他們動用很多人力去查,還是無法找到當年紀優失蹤的蛛絲馬跡,所以大姊夫想用媒體傳播的方式,在電視上大量買廣告,尋找紀優。二姊夫是不反對,不過他也擔心一旦媒體大量播放,引起討論,會影響到老爸、老媽現在平靜的生活,萬一紀優還是沒有半點消息,或者得到最壞的結果,反而打擊兩老的心情。」
閻司文解開袖口的扣子,本來要去洗澡,聽到這件事,他隱隱扯眉,轉過身看著她。
「商量結果呢?」他站在她身後,看到她正在網絡上張貼「尋人啟事」。
「找紀優這件事情,一直都是大姊、二姊很積極,老爸、老媽都說這麼久了,很難找了,叫她們不要再找,一切隨緣。嘴上是這麼說,但應該是不希望影響到女兒們的生活,他們到各地去賣紅豆湯圓也是抱著能夠找到的希望。所以如果在媒體上找人,他們變成焦點,對他們的生活和心情都會有影響,要再慎重考慮。」她皺了皺鼻子,抱著筆電繞著茶几爬爬爬,爬到離老師最遠的方位,才把筆電重新擱在茶几上,繼續上網。
閻司文掃她一眼……紀家兩老養育她的這份恩情,他擱在心上,過去曾經運用關係,暗地調查。
紀優失蹤的地點是在大廟口,當時紀家夫妻忙著賣紅豆湯圓,他們五歲的兒子在一旁椅子裡睡覺。
那天艷陽高照,卻在午後突然下起傾盆大雨,廟口攤販們忙著收攤,誰也沒看見小男孩什麼時候醒了,等到紀家夫妻發現時,紀優已經失蹤了,從此再也找不到人。
他查遍育幼院、人口販子,還有那幾年當中被登記領養的小孩,只找到幾名相似的小男孩,不是本人。
如果紀優還活著,五歲的小男孩如今二十七歲了,憑外表已經認不出來,而紀優若還記得自己是誰,想要尋親也會有動作,不該至今毫無消息。
「事隔二十多年,要想再把紀優找回來,機率微乎其微……你父母喜歡低調平靜的生活,我也不贊成動用媒體。」
紀曉優一愕,看著老師瞠大眼。
「怎麼了?」看她誇張的表情。
「老師,你平常都只是聽我說,很少對我家的事表示意見,就算你有看法,通常也說得很委婉,我第一次聽到你說『不贊成』。」稀奇呢!她又多看了老師兩眼,才繼續埋首屏幕。
他不贊成……私心是為了保護她。一旦動用媒體的力量,紀家夫妻收養了三個女兒的事情也可能成為焦點,恐怕會有人想挖她們的身世,那對她不是一件好事。
「老師,你快點去洗澡吧。」她搖著頭,皺著眉,已經開始準備要掩鼻了。老師不快點去洗掉從醫院帶回來的消毒藥水味,她就沒辦法黏到老師身上去。
閻司文看她一眼,「很晚了,你回去睡覺。」
「老師……」她真的很受不了消毒藥水味,開始扁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