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此刻,他們這對「同命人」開始不同命了。
她最後一次要替他擋的,就是薄少君這個煞。
用她的婚姻,她的未來……
還有她的愛情。
「沒時間了,別再囉唆,這件事我已經決定了。」她藏住心中的不捨,輕易就掙開他的手。
「什麼?」東方絕世怒瞪著她。
「我只是回到我原來的身份,以後,我不再是東方九,而是公孫久,甚至,即將成為薄太太,我……沒空再保護你了,絕世,你自己要好好保重。」她故意說得輕鬆,說得沒有任何留戀。
「我說過,沒有我允許,你哪裡也不准去。」他低吼。
「你沒有資格攔我,因為,我從來就不是『你的』,以前不是,以後更不會是。」她冷冷地道。
他艷美的臉燃著火氣。
「我的未來,我自己決定,而我已決定要嫁給薄少君,只可惜來不及向奶奶和夫人報備,就有勞你替我轉達我的喜訊。」她堅定地說著。
「你敢嫁他就試試看!」東方絕世氣得發抖。氣她自作主張為東方家犧牲,氣自己竟被薄少君擺了一道,氣那東方家永遠打不贏的該死邪道妖法。
她佯裝無奈,歎了一口氣,哼笑:「我就要嫁他,而且嫁定了。」
「你……」白癡!笨蛋!傻瓜!
「祝福我吧!然後,我們不要再見面了,到死,都別再見了。」她忍住心中的侵蝕入骨酸澀,深深地看他,看他最後一眼。
看那燦若星晨的美眸,那高挺筆直的鼻樑,那不點而紅的櫻唇……
還有那世上絕無僅有的任性、霸道、猖狂、野蠻、暴躁……
以及絕艷。
他一怔,胸口像被什麼利器重重刺穿,痛得無法呼吸。
不再見面?
她竟敢這麼說?竟敢私自決定不再見他?
「該走了,飛機不等人的。」說著,她向飯店經理交代一聲,接著,不再看東方絕世,毫不遲疑地轉身邁出飯店。
「小九!回來!」他氣得大聲厲喊,撐起身想追,卻連一步也跨不出去,整個人無力地摔仆倒地。
「先生!」飯店經理和服務員連忙衝過去扶他。
小九心擰結著,差點就回頭,但,不行,要救他,她現在就不能心軟,她必須走。
「小九!站住!小九——」
背後傳來東方絕世氣急的嘶吼,但小九臉上面無表情,腳步不停,走得決然,走得堅毅乾脆。
只是,沒有人看見,她的心,正在流淚。
別了,美麗得要命的小男孩。
別了,我的初戀,我唯一的愛戀。
永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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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宅,張燈結綵,可是,張的卻是白燈,結的也是白彩。
明明是喜事,卻好像在辦喪事似的。
小九瞪著鏡中的自己,身穿純白的中式寬袍,頭戴白亮的銀飾,怎麼看都像是鬼嫁。
這薄家的人真的有夠詭異,薄少君更是十足十的怪眙。
她雙手擦腰,在心裡暗斥一聲,拚命壓下心裡的疙瘩和怒氣。
兩天前,她回到薄宅,才發現薄宅被東方絕世轟掉的地方已清除乾淨,並且在趕工修復,而未受波及的大廳,則已開始婚禮的佈置。
顯然,薄少君早就算準了她會回來。
「把你下在公王陵寢的死符撤掉。」她面對薄少君,冷冷地提出要求。
「我說過,等我們結了婚,你成為我的妻子,我就撤。」薄少君笑著道。
「不,我信不過你,你先撤。」她瞪著他。
「唉,小久,你對我猜疑這麼深,讓我很難過。」薄少君歎道。
「哼,我倒看不出你很難過。」
「東方家只不過養了你十六年,可我才是你的親人哪!」
「你不是,你姓薄,而我姓公孫。」她冷譏。
「但你從滿月起就已注定是我薄家的人。」
「注定?誰注定?誰又答應?幫一個才剛出生不久的小嬰兒訂下婚事,又強迫她得遵守,這真是天底下最可笑的事了。」她狂笑。
薄少君沉下臉,輕喝:「這件事很神聖,一點也不可笑。」
「神聖?我看是邪惡吧!你要的不是一個妻子,而是個擋煞辟邪的活人,怎麼,該不會你快掛了,才急著娶我來沖喜吧?」她諷刺地瞄著他一臉病容。
薄少君瞇起眼,坦承:「你猜對了,我病得不輕,而且還真的快死了。」
她呆住了。
竟被絕世說中,她一嫁進薄家,立刻變成寡婦?
她心頭猛地抽痛,但這份痛卻不是因為得知薄少君將死,而是想到了絕世,想到他最後看她的眼神……
「薄家宗主都該在二十五歲前完婚,因為除厄而反撲的陰氣會損耗陽壽,唯有娶得福妻才能延命,我一直找不到你,所以身體愈來愈差……」薄少君解釋著。
「哦?那麼,如果你一直找不到我,不就必死無疑?」她冷漠地問。
「大概吧!」
「你死了,你下的符咒會如何?」她突然問。
薄少君愣了一秒,笑了。
「你希望我死嗎?那可要讓你失望了,小久,要是我死了,符咒不但永遠難除,甚至會變本加厲,可能會比千年的美人咒更可怕哦。」
她臉色微白。
「所以,我不能死,對不對?你不能,也不會讓我死,對吧?」薄少君邪惡地看著她。
一股冷顫竄上她的背脊,這傢伙是在嚇阻她,他故意讓她知道,為了東方家,為了絕世,她就得好好守在他身邊,絕對不能離棄。
「放心,我會讓你忘了東方絕世的,夫妻同心,薄家才會壯大,婚禮一過,我保證,你的心就只會放在我一個人身上。」
那場對話,就在他篤定的預告中結束。
只是,她懷疑他要如何讓她忘了東方絕世?讓她忘了那個早已與她生命重疊的人?
一想到絕世,鏡中的她整張臉就緊蹙了起來。
不知他現在如何?身體是否舒坦了些?
而其他人呢?是否也都無恙?
「小姐,吉時已到,該到大廳了。」一位侍女前來扶她。
她吸了口氣,用力搖頭,將腦中東方絕世的容顏甩掉,才走向大廳。
大廳裡,白燈白燭,白彩飄動。
上百位薄家家眾和護衛拱圍在四周,也是清一色的白衣,看得她直皺眉。
媽咧!這是什麼?靈堂嗎?
這哪像婚禮?這是在送終吧!為她將死的心送終……
大廳的正中央地板畫了一個和她手中刺青一樣的巨大圓形符圖,薄少君一襲銀繡白袍,立在符圖的右邊。
侍女扶著她一步步走向符圖的左邊。
一種違逆的厭惡在她心裡蠢動,她不喜歡這場面,不喜歡這氣氛,更不喜歡站在前方等她的薄少君。
可是,再怎麼不喜歡,她都必須完成任務。
任務的成功,永遠排在第一順位,不計代價,不論私情,這是東方狼要遵守的最基本法則。
而嫁給薄少君,就是她最終的任務。
薄少君微笑地朝她伸出右手,她面無表情地將左手搭過去,兩人相握,手腕內側的刺青正好呈一對。
薄少君手一揮,白燭瞬間高燃,一個老頭在前方率先念起奇怪的咒文,接著,周圍所有人也跟著低聲齊念,那匯聚的嗡然聲音,愈來愈大,愈來愈響,四周的共鳴也愈來愈強。
她有點暈眩,心神被擾得紛亂,意識竟在那些聲音中逐漸渙散。
不知過了多久,薄少君抓起她的手,以刀劃過她的指尖,在空中畫了一個符,大喝一聲,剎那間,她眼中的白彩白燈,全都變成了紅色!
如鮮血般的紅艷喜氣,在她眼中蔓延開來。
「公孫久,你將成為我薄少君的妻子。」薄少君以他獨特的腔調說著。
「我,公孫久,將成為你薄少君的妻子。」小九跟著念道。
「為我生,為我死,忠貞不二。」
「為你生,為你死,忠貞不二……」
然後,薄少君一樣在自己指尖劃一刀,將血滴在她手腕內側的刺青上。
頓時,她渾身大震,彷彿有一團黑霧入侵了她體內,將她的心靈整個遮蔽……
將她心中最重要的東西深深地鎖住!
「禮成!」老頭高聲喊道。
「恭喜宗主!」眾人歡欣道喜,長久以來擔憂宗主身體而提著的心,全都放下了,只要今晚洞了房,薄家就有救了……
「恭喜個屁!」
一個充滿惡意的清亮嗓音硬生生打斷了道賀聲,有如一枚冰彈,將原本慶祝的氛圍瞬間凍結。
眾人驚怒騷動,還沒回神,一陣陣爆炸聲便在薄宅四周同時響起,震耳欲聾的轟隆,好似哪個頑劣的傢伙故意在這種時刻和薄家唱反調,喝倒采。
「東方絕世?」薄少君臉色微變。
此刻的東方絕世理應癱瘓在台灣的東方居裡,痛苦而虛弱才對,怎麼會……
江石也大吃一驚,他明明調查得很清楚,東方絕世在前天中午確實已離開北京。
大廳外的廣場傳來廝殺慘呼聲,大廳裡的人都明確地感到一股迫人殺氣正朝大廳直貫而來。
江石駭然,手一揮,立刻與十名護衛擺出防禦陣仗,圍在薄少君和小九四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