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讓金三十萬。這倒是還好,楊大哥的意思是除了要給他頂讓金之外,我還得先準備房租押金、租金、進貨、水電雜支、人事費用,還有大概三個月的周轉金等等,前後加一加,上百萬跑不掉。」
「上百萬……我們哪來這麼多錢?」宋蔚青瞠大眼眸。
「楊大哥也知道我的情況,他意思是前兩個月的這些費用他先墊,我再從之後每個月的營業額裡撥一些還他。」
「那就接下來做啊,反正你柏木的工作已經辭了,不如就把Blue頂下來,專心經營。至於這攤子有我和陳姐很夠了,我跟她商量看看能不能做到打烊,要不行就再請個人,不然現在也還有幼心姐啊,她可以幫我的。」
第10章(2)
宋蔚南側眸看著那安靜的女子,低問:「幼心,你的想法呢?」
「我覺得可以試試看啊。」有當老闆的機會,怎麼會不好?
「我也是認為不錯,不過這樣就欠了楊大哥一個人情。」所以他才沒在電話中答應楊大哥。欠錢好還,欠情可難算了。
「可以白紙黑字寫清楚的,這樣對你和他都有保障,看是一個月還多少,多久以內還完等等的,大家可以協議的,這樣你也不會覺得自己背了一個人情債;對他來說,他也不用擔心你不還他錢。再不然,我們也可以跟銀行借錢,我那公寓拿去抵押應該可以借一些。」
「幼心姐說的方法好像不錯。哥,你覺得怎麼樣?」
宋蔚南沉吟片刻,道:「Blue生意很穩定,我其實也心動,只不過真頂了下來,這攤子我恐怕沒辦法幫上忙。」
「都說了我和陳姐就可以了嘛,要不就讓幼心姐過來幫我啊。」
他搖搖頭,摟了身側女子。「她要幫也是過來幫我。」
宋蔚青愣了一秒,隨即學著他稍早前對她說話的口氣:「宋蔚南,生意場所摟摟抱抱的,你這是幹什麼?啊啊真受不了!」她嗤了聲,看著江幼心。「我說幼心姐,你是不是給我哥下了什麼降頭啊,怎麼有人這麼黏女朋友的?」她嫌棄似地看了兄長一眼,打算回身繼續清洗物品時,目光頗見了餐車外的人影。
「啊,不好意思,我們休息了。」她看著那位略有年紀、氣質甚好的婦人。
聞聲,江幼心側過頭去,下一秒卻是僵住了。「……媽。」
媽?宋蔚南偏過面龐,看著那目光帶著評量意味的婦人。
江母緩緩走近,面容在燈光下逐漸清晰,那細緻的五官雖有了歲月痕跡,卻仍能看見她年少時的美麗,看得出來江幼心是像母親多一些的。
「在家裡跟我說不到五分鐘的話就急急離開,推說明早要開會得早起,結果原來是來這裡當女傭?以前住家裡,也沒見過你做什麼家事。」江母走到女兒面前,目光幾分冷涼。
「媽……」她神色微有不安。「你、你怎麼知道這裡的?」
「昨天下午,你爸經過這裡,說是看見你在這裡幫忙,還跟個男人摟摟抱抱的,我怎麼樣也不相信,說他一定老花眼看錯人了,我女兒一個好好的音樂老師怎麼可能突然變成雞排妹。你爸說他不可能認錯自己的女兒,要我自己過來看。今天下午我專程過來看,果然看到你在這裡,打電話要你回家一趟,也是要跟你談這件事,誰知道你椅子都沒坐熱就離開,不用想也知道一定是跑來這裡。」
江母說話不緊不慢,許是長年在學校教課,也有幾分威嚴。「戀愛真偉大嘛,陪爸媽坐不到五分鐘,陪男朋友倒是多晚都可以。」
「媽……」雙親雖疼她,可畢竟都是老師,真要發狠教訓起她來,也是會讓她感到害怕的。
江母看了看宋蔚南。「不介紹一下嗎?」
「喔。」她抿了抿嘴,看著身側的男人。「他是宋蔚南,我們……正在交往。」她又轉向宋蔚南。「這是我媽。」
「伯母好。」宋蔚南淡點下頷。
「嗯。」江母應了聲,又說:「現在方不方便?我有話跟你單獨聊聊。」
他愣了下,做了個請的手勢,「當然可以,伯母裡面請。」說罷,他交代宋蔚青收拾外面後,便提步領著江母往屋內走。
看著自己的女兒還勾著男人的手,一副也要跟進屋的姿態,江母淡聲說:「江幼心,我是要跟這位先生「單獨」談談,你不懂單獨的意思嗎?」
江幼心看了看母親嚴肅的神色,侷促不安地說:「媽,是我自己要過來幫忙的,你不要怪蔚南。」知道自己的媽不是不明是非,可到底還是擔心。
「你到底是我養大的,還是喝他口水長大的?我什麼都還沒說,你就直幫他說話。他那麼大一個人了,你還怕他被我欺負嗎?」江母勾著冷眉。
「外面等,沒事的。」宋蔚南大掌一探,揉揉女友的頭,然後開了門,讓江母進屋,他反手關了門,將女友擔憂的目光隔在門後。
「伯母,請坐,我去倒杯水。」宋蔚南看著那正在打量屋裡環境的背影。
「不用忙,我不是來喝水的。」江母提著包,目光緩緩掃過屋內。「這是你住的地方?」
「是,兩層樓。家裡只有我和我妹,還有我外甥。我妹就是方才外面您見到的那位,外甥睡了。」他立在她身後五步遠。
「外甥?你妹的孩子嗎?那她先生呢?」她回過身,看著他。
他抿了抿唇,神色微微僵硬。「她未婚生子。」
江母沉默幾秒,才在椅子上坐了下來。「爸媽呢?不在了嗎?」
「爸爸在植物人安養院,媽媽在我高三畢業前離開了,這些年來都沒有聯絡過,我不知道她的去向。」他直挺著身子,語聲平靜。
江母垂下眼眸,不經意間卻看見那站得筆直的男人,貼在身側的手掌竟是握著拳。她沉吟片刻,淡聲問:「媽媽為什麼離開?」
她看見他的拳頭緊了又鬆,鬆了又緊,似在隱忍或是調整情緒。
她抬眼,看著他神色複雜的面孔,終是歎了聲。「我一個女兒養到這麼大,總是要讓我這個媽知道她跟了個什麼樣的男人吧?我這個要求應該不過分才是。」她停了下,又說:「你大概不知道,我們今晚這是第四次見面。」
宋蔚南微地一怔,深目幽幽。「第四次?」
「你高中不是連續拿了兩屆全國音樂比賽高中聲樂組的優勝獎?我在台下也連坐兩年評審的位置,我對你的音色印象深刻,那時候還和坐在隔壁的另一個評審老師說,你要是好好練,將來大有可為。那時候只知道你和我女兒同一個學校,倒是沒想過你們同一班。」江母淡淡笑開,有些嚴肅的面容已見緩和。
「第二次見到你,是在一中外面。當時你們校長有意聘我去教課,我們就約在校長室談。我開車離開你們學校時正好是放學時間,我竟然在校園外邊看到我女兒跟著那個很會唱聲樂的男孩子手牽著手,我本來想下車問問你們,但後來想想,那時你們正值年輕,叛逆心重,要是一個處理不好,只怕會壞了我們母女的感情。而且老實說,我也挺欣賞你的歌聲,所以只要她成績不受影響,我也就睜隻眼閉只眼。」
宋蔚南一雙深眸微閃訝異。他知道幼心的雙親都是音樂老師,但沒想到原來他那兩年比賽時,她母親是評審之一。
「我跟她爸很早以前就打算她高中畢業後就送她出國,但她一直都不願意。可是一中畢業前,她突然主動開口說要出國,我們還以為她想通了,要不是有一次我無意間在她書桌上看到一張寫著她再也不要相信愛情的字條,我還沒想到是因為你的關係。我想也許是你們分手了,她才想到國外唸書,一種逃避心態吧,這也是我後來一直安排她相親的原因,不希望她為了一次失敗的感情就對感情和婚姻卻步。」江母沉靜說完,只是看著他。
知道對方是在等他開口,他思量片刻,終是將那些事一件件地說出來。對他來說,那就像是把傷口再剝開一次,可他也必須體諒面前這婦人,如她所說的,她一個女兒究竟跟了什麼樣的男人,總要讓她明白。
他說完,兩人都陷入沉默,一個是在考慮,一個是在等宣判。
宋蔚南面色平靜,可垂在身側的掌心,拳握得死緊。
良久,江母終於再開口。「我這個女兒沒吃過苦,也不會做家事,她爸又疼得要命,我要是叫她幫我忙,她爸便搶著做,以至於她連荷包蛋也不會煎。但她到底是我女兒,我也是想著將來她要嫁了人,不知道人家對她好不好,所以其實也想在她還在自己身邊時,多寵她一點。」
「下午過來時,在外邊看了好一會,看她又是掃地,又是忙著把東西擺上餐車,我的心情實在很複雜——見不得她做那些事,又很安慰她做得挺好的……」她笑了聲,眼眶竟是有些潮濕。「終究是女兒,不可能永遠留在自己身邊的,她也確實該學會女人必須會的事,將來才能照顧丈夫和兒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