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柏木工作後,她主要的任課教室在精明商圈內;為了工作方便,她在那附近買了層公寓,假日有空才回市中心的家陪陪爸媽,今晚便是爸媽要她帶程明夏回家吃飯;而她怕被追問兩人交往的事,飯後只得以「散步」為由,急拉著他出門。
「你變成豬,也是可愛的小豬。」他瞧了瞧她姣美的五官。
江幼心哈哈笑出聲,緩緩走過鹹酥雞攤位。
她見著油炸機前的男人背著身在將雞排裹上粉,一旁桌上還迭了好幾籃等著下鍋的炸物,又見攤位前覆上口罩的女人正低著臉像在找零錢,生意看來不錯。
「Steven,怎麼辦?我發現你做了業務後,果然變得好巧言令色喔。」在國外待了幾年,跟著老師同學喊他的英文名字喊習慣了,回國後竟也改不掉了。
「你這樣講你的老同學?」程明夏不以為意。「我可是真心稱讚你。」
「還真心啊!」她輕拍了下他的臂膀,笑說:「可愛的小豬也算是對我的稱讚?你這『男朋友』對我可真好。」她加重男朋友三字。
「當然好。要不是我這個『男朋友』這麼稱職,你恐怕得一直相親下去。」他亦學著她的語氣加重了男朋友這三字,嘴角噙著淡淡笑意,春風般。
「是是是,我的『男朋友』,你對我真好。」江幼心嗔了他一眼,再度勾上他臂膀。「尤其在柏木集團音樂部業務課的薰陶下,愈來愈會對我這個『女朋友』耍嘴上功夫了呢。」
程明夏習慣了她對他的言行舉止,只是輕輕地笑,當她是妹妹般地寵。其實她也不過小他兩個多月。「最近工作上還愉快嗎?」他家常般地閒聊。
雖是交情深厚,可各有各的工作,他與她並不是太常聯繫,偶爾在總公司碰上會聊一會,再不然就像這種被邀到江家吃飯時,才有機會這樣對話。
「還不錯啊。」她側眸睞他,玩笑似地說:「在你面前,我可以抱怨工作上的事?」她暗指他柏木接班人的身份。
還不明白她的心眼嗎?他淡笑道:「當然可以。你想說什麼都可以。」
「怎麼對我這麼好啊。」她搖著他手臂,討好地說:「那我要置裝費。」
「嗯?」他笑睇著她有些賴皮的表情。
「身為柏木音樂教育系統的老師,很辛苦耶。」她鬆開他手臂,扳著手指算著:「要穿美美的去教課,還要穿粉嫩一點,小孩子才會喜歡我,而且……」她看著自己的手指,一路念著。
走在她身側的程明夏只是淺勾著唇角,聽她滔滔不絕地說著。
看著她生動的側顏,他真想問問她究竟喜歡怎樣的男人;怎麼認識她這麼多年,卻總不見她身邊有什麼男人,眼光真那麼高?
第1章(2)
宋蔚南走出騎樓,轉向右方,順著街道望過去,便瞧見了遠處那對男女。
蔚青說看到她像是和一個男人走在一起,可就是前面那一對?
真要追上去嗎?都這麼多年了,這個時候是否還有必要解釋自己當年那樣對她的原因?解不解釋又有什麼意義?
是這樣想著,可一雙腿卻自有想法似地加快了速度。離她愈來愈近,雖聽不清他們交談了什麼,卻清楚聽見了她脆甜的笑聲,是如此熟悉,卻也如此陌生。
彼時,她清湯掛面,小小的個兒很是可愛,可不遠處那背影卻是那麼高;原本短直的黑髮如今成了微卷長髮披在肩背上,只需稍稍一個角度,長髮便輕輕擺動,撩人的性感。
她一向怕冷,可今天這種天氣她竟裸露著白皙小腿,路燈在她瑩白腿肚上覆著柔輝,三寸高跟鞋上,腳踝處別了串細緻銀煉,隱隱流光爍動,襯托得她身段是這般妖嬈。
這麼多年來,她的影像未曾在他記憶中淡去,但這一刻,他卻再也無法肯定——眼前那擁有迷人身段的是當年那個穿著白襯衫深藍百褶裙的女孩?
宋蔚南又跨大腳步,想著就看一眼就好,讓他知道她過得好不好就好……
女人忽然側過面容,看著她身側的男人,她那動作教他止了步,深怕被他們發現他的存在。他定在那,看著她親暱地攬住男人的臂膀,姿態多嬌媚。
「是是是,我的男朋友,你對我真好。尤其在柏木音樂部業務課的薰陶下,愈來愈會對我這個女朋友耍嘴上功夫了呢。」
這次,他清楚聽見她這樣對那男人說,語聲嬌嬌軟軟。
那男人的側面模樣很是俊秀斯文,和她說話的口氣和態度也那般溫柔包容,他待她應該很好吧?
聽那對話,兩人似乎都在為柏木工作。他知道柏木集團,擁有國內最大的樂器販賣公司和最完整的音樂教育系統;他曾幾度經過那集團總公司門口,一樓的門市裡,展示著各式各樣的樂器,而那樣的工作環境,確實很適合她。
她身邊已有了待她好的男人,又在柏木那樣的大集團底下工作,她生活如此穩定,他何必去打擾?況且他並無意對她解釋當年,追出來不過是應付一下蔚青。
沉沉地呼出一口氣,他摸出煙包,燃了一根煙,一吸一吐間,漫漫白煙朦朧了那對親暱的身影,隔著煙霧,他目送他們轉過街角,然後,他緩緩轉身。
鬧中取靜的街道,只有他那一抹修長身影隱在被月華遺忘的騎樓下,他背對著他們行進的方向,沿著來時路走,與他們,漸行漸遠。
回到油炸機前,宋蔚南洗了手後,戴上口罩,穿上圍裙,看了看訂購單,拿起一旁早秤好重量的一籃鹹酥雞,入鍋。
手上未乾的水滴因著他的動作而滴進油鍋裡,滋滋的油爆聲聽起來委實讓人心驚,濺出的油泡直接親吻他袖口挽起的手臂,不知道是他沒感覺,還是已習慣了皮膚上這種每晚總要出現幾次的燙灼感,他沒什麼反應地下了第二籃炸物。
宋蔚青覷了眼哥哥雖被口罩覆住半張臉、但仍能瞧見的陰鬱側面。他回來時臉色就不怎麼好看,大概和幼心姐談得不順吧……
她想追問,可眼下要做的事還很多,他又悶頭工作不說話,她遲遲找不到機會可以問問他,直到開始收攤時,她才走到他身側,盯著他沉鬱的側面。
宋蔚南一手抓著水管,一手拿著菜瓜布刷洗已然清空食材的餐車;他睞了那一臉有話要說的妹妹,語氣不冷不熱地說:「你究竟想說什麼?整晚盯著我看,看了幾十年了還看不膩?還是你突然發現你哥我,是個絕世俊男?」
哈一聲,宋蔚青笑了出來。「還好,你還會開玩笑。」
他撇了下嘴角,哼笑。「怎麼?你的意思是我長得很對不起?」
「才不是,你長得這麼帥,Blue裡不是有一堆你的粉絲嗎?看上去好像是去聽歌,其實都是去看你、兼對你發花癡。」她拿起抹布擦桌子。
Blue是一間以現場演唱聞名的Pub,每星期六日,哥哥固定在那駐唱。她喜歡聽他唱歌,但他有怪癖,不愛在親人面前唱,也不讓她去Pub那種場所;他說她一個女人帶著孩子去那種地方不好,最後她只得偷偷和兒子跑去聽他唱歌。
「你又知道了?」他關了水龍頭,摸出煙包,點了根煙。
「怎麼不知道?」她抬臉,走過去抽掉他嘴裡的煙,然後踩熄。「不要抽這麼多煙。」
宋蔚南只是淺勾薄唇,輕輕哼笑了聲,似笑非笑地看著她。
意識到自己說溜嘴,宋蔚青乾脆招認:「就有幾次突然很想聽你唱歌嘛,所以就帶瑋瑋偷偷跑去Blue,結果看到台下一堆女生瘋狂地對著台上的你喊著『阿南我愛你』時,我都快吐了。那些女生看了就很討厭,還是幼心姐最好。」
聽見那名字,宋蔚南只是彎身收著水管。
「哥……」見他這樣冷漠,宋蔚青訥訥地問:「你和幼心姐把話說清楚了嗎?」
「沒必要。」他起身走到外頭,將餐車往騎樓裡推。
「怎麼會沒必要?」她瞠圓秀目。
「你看到的那個男人是她男朋友,看上去還不錯。她既然過得好,我沒必要再去打擾她。」將餐車固定好,他拉下騎樓外的鐵門。
「所以你要放棄啊?」她氣惱地跺了下腳,跟了出去。「你怎麼知道她過得好不好?她親口告訴你的嗎?那你有沒有告訴她當年的事?她什麼反應?」
「她沒看見我。」拉下第一片鐵門,落了鎖後,他再拉下第二片。
「那你都沒跟她說上話?也沒有解釋?你不是答應我會跟她解——」
「很晚了,進去洗澡,然後早點睡,順便看一下瑋瑋是不是又踢被子了。」他看了眼屋子,示意她進屋。當初會租下這兩層樓的舊公寓,除了租金便宜外,也是因為那時兄妹倆正打算要做個小生意,所以最後就挑上了這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