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不是要一直待在這兒?」
「從今以後,外頭都不會太平靜,你待在這裡,我才能安心。」
「可是我待在這裡,我爹娘兄長見不到我,他們會擔心。」
「他們不會。」
「他們曉得我在這兒?」
「不,我安排一名女子假扮成你,每日定時向你爹娘請安。」她的行蹤愈少人知道愈安全,他承受不起失去她的風險。
「她要如何假扮?」她著實不懂,一個人要如何假扮成另一個人。
他簡略解釋,「江湖上有一種易容術,學習此術的人,可以易容成另一個人,而不被發覺。」
「所以待在我家的那個人已易容成我的模樣?」
「對。」
思凡迎上他炯亮的眼眸,倘若他喜歡的是她的皮相,他可以找個女人易容成她,有沒有她,一點都不重要,但他偏就是要她,是否在他心裡,她就是獨一無二的?
「是的,我只要你,其他女人再像,都不是我的思凡。」
原來,她把心裡的話說出來了。
她強忍歎息,更加偎進他懷裡,心,沸騰,煎熬,如同他一樣,在她心裡,他也是獨一無二的存在,以至於她每每欲走還留。
第3章(2)
突地發現他的左臂不對勁,她急忙拉開查看,發現纏繞在左臂上的布條滲血,她的呼吸一窒,「你受傷了?出了什麼事?」
他的大掌上下順滑她的背脊,安撫,「一點小傷,不礙事。」
「還在流血,怎會不礙事?」
「只要你安然無恙待在我懷裡,我就會沒事。」他將她抱得好緊好緊,緊到恨不得將她揉入體內。
公子封的唇角譏嘲上揚,嚴肅道:「是誰做的並不重要,重要的是,誰不想要我們的命,以後你別再和老三見面,連他的女人也別見。」
思凡明白自己也成了傷害他的目標,他才會連夜將她藏起來,「……弦月她不會害我。」
「可老三會。」他不會蠢得以為老三本性如同外表一樣溫和無害。
「是三公子指使,害你受傷嗎?」三公子總是噙著溫和的笑容,他們又從小就認識,一塊兒讀書,一塊兒習琴,她與三公子常常共同彈奏,過去的日子是那樣美好,她難以想像三公子會心狠手辣傷害封。
「不無可能。」他知道她一時間仍無法將老三視為敵人,她就是心太軟,他必須強迫她面對殘酷的現實,「老六會死於虎口,也不是意外。」
「什麼?!」思凡心下大驚,緊抓著他的手,她不喜歡六公子,卻也不希望他慘死。
「有人故意讓那隻老虎發狂咬殺老六。」他刻意不說,她很可能也是對方想順手除掉的人。
她震驚消化他告訴她的真相,他們幾個兄弟,雖然是不同母親所生,可總是兄弟,卻為了王位之爭,手足相殘,王位對他們真那麼重要?她害怕的打了個冷顫。「別怕,有我在,沒有人能夠傷害你。」感受到她的恐懼,公子封將她抱得更緊。
「我不喜歡你受到傷害。」她更不喜歡想到倘若他真的登上大位,他是否會如同大王,納進眾多妃子,而她只會是其中之一,是否有一天,他們的孩子,也會如同他與兄弟們一樣,陷入殘忍的勾心鬥角裡。
「鹿死誰手還不曉得,你別想太多。」他抱著她,吻著她的發,吻著她的額。
「很難不想。」鬱悶令她愁眉不展,接下來將會有更多她熟悉的人刀劍相向,然後死去,她不敢想會是誰,卻深怕他會是下一個。
「你只要想我就好。」他低喃著聲,心中自有盤算。
白亮的晨曦,緩緩穿進內室。
公子封連人帶被抱她下床,大步走至庭中的蓮花池畔,與她共迎曙光。
蓮花未開,可一片新綠已映入眼簾,思凡深深吸了口稍嫌冰冷的空氣,打量四周。
這座庭園不大,許多嫩芽已吐,充滿綠意。
「到了花季,這座園子將會百花盛開。」他將她置於雙膝間,下巴擱在她的發心,雙臂緊緊護著,不讓一絲冷風凍著她,「冷嗎?」
「有你在,我不冷。」她偎在他懷裡,想像百花盛開的美景,應該十分賞心悅目。
他伸手往右後方一指,「那裡是琴閣,你可以在那裡彈琴。」
她順勢望去,果然見到一座雅致的樓閣,隨口問:「書房在哪?」「就在寢房的右側,你若不想看書,順著路就能上到琴閣。」這裡的一景一物,皆是他用心命人為她建造而成。
「你……準備這座園子多久了?」
他淡淡道:「有好一陣子。」
她喜歡花,喜歡彈琴,喜歡看書,她毫不懷疑這座園子的一切皆是她所喜愛,所以他早就料到,終有一天必須將她藏身於此。
她得在這兒藏身多久?
天際泛起的白光,驅逐黑暗。
他與她,靜默看著逐漸升起的朝陽,燦爛奪目。
清風吹揚起公子封的發,他絲毫不覺得冷,不疾不徐打破沉默,「待會兒我會進宮。」
她心下一驚,小手伸出被外,與他十指交扣,驚懼顫抖。「你非進宮不可?」王宮內詭譎多變,大王對封並不疼愛,其他公子則虎視耽耽,既然敢在春郊時使計殺害六公子,又如何不敢在大王眼皮子底下對封出手,她憂心若有事發生,他在宮內孤立無援。
「今日我非去不可,別怕,我會步步為營。」公子封執起她的手,於指節印下一吻,安撫她的不安。
她的心揪成一團,痛著,擰著,揣著,為難以預料的凶險。「沒事的,我很快就會回到你身邊。我不在時,紫鳶會陪著你,你缺什麼,就讓紫鳶去張羅。」左相府裡的紫鳶也是易容假扮,真正的紫鳶也一起來到這園子。
「千萬不要再受傷。」思凡心痛叮嚀,輕撫他受傷的左臂。
「不會了。」他哄著,沒讓她知道,他是故意讓刺客所傷。
公子封望著東昇的旭日,眸底燃燒熊熊野心,就快了,他將一步步走向求之若渴的大位,再也沒有人能夠小看他。
戒備森嚴的王宮大殿,頭戴金冠,滿身貴氣的大王端坐在高台上的王位,憤恨的目光瞪著站在下方的兒子們。
同樣被召上大殿的大臣們羅列兩旁,忐忑不安,目不斜視。自大王最寵愛的六公子樂慘死虎口後,大王便陰晴不定,臣子與宮人動輒得咎。
據說大王寵愛的雪妃聽聞曾調戲她的公子樂的死訊時,忍不住暢笑哼曲,大王得知後,勃然大怒,親自杖責雪妃,將她打得死去活來後,眨為宮婢,後宮妃嬪再也不敢談及六公子樂。
六位公子為慘死的兄弟,穿著素雅,面色哀戚。
五公子封立於兄弟之中,面目清俊,冷光盡斂。
站在五公子封身側的七公子策滿臉哀傷,對於父王突來的召見,心裡有底的兩兄弟不著痕跡交換目光,提醒彼此小心,謹慎。
神情悲憤的大王步伐有些不穩的走下王座,來到大公子響面前,二話不說用力一踹。
公子響猝不及防,被強勁力道踢翻過去。
其他公子見狀,眉也不挑,沒人移動半分,靜觀其變。
怒焰高張的大王怒咆……「該死的畜生!」
大臣與宮人們皆驚懼齊跪,心下惴惴不安,不解大王的怒火所為何來。
公子響慌張爬起來,爬至大王面前跪好,「父王……」
大王怒抓長子的衣襟,將他整個人提起,雙眼怒紅,「你這畜生是吃了熊心豹子膽,竟敢造反!」
公子響聽見大王的指控,驚慌搖頭否認,「父王,兒臣縱然向天借膽,也不敢造反,請父王明查。」
長子喊冤,惹得大王更加怒火奔騰,他鼻翼歙張,直視那心虛的雙眼,怒嘶,「罪證確鑿,你還敢狡辯!」
嚇壞的公子響冷汗涔涔,喉嚨緊縮,「什、什麼罪證?」
「就是你指使殺害樂的罪證!?」大王對於長子犯下的惡行,深惡痛絕。
大王的厲聲怒吼讓在場所有人心頭驚駭,有志一同看向公子響。
各懷心思的公子們亦無法置信的瞪大雙眼看著他。「兒、兒、兒臣沒有。」公子響嚇壞了,支吾否認。
「你還敢說沒有!」狂怒的大王用力將他推開,朝一旁怒吼,「大理卿,將罪證呈上!」
頭髮花白的大理卿躬身上前,「是,大王。」
公子響嚇得渾身發抖,口乾舌燥,連滾帶爬來到大王腳邊,抱腿求鐃,「父、父王,這其中一定有誤會,兒、兒臣沒有殺樂,真的沒有。」
大王一腳又將他用力踹開,指著他的鼻頭痛罵,「你心胸狹窄,從小就忌妒本王疼愛樂,處處針對樂,以為本王不知?現在你謀害手足,可是在覬覦大位?」再度被踹開翻滾的公子響重重磕頭,「不,父王,兒臣、兒臣不敢。」
大王重重哼了聲,壓根不信他的說詞。他目光掃向其餘兒子,臆測他們是否和響一樣,意圖謀奪大位。
眾公子察覺大王凌厲目光,全都下跪,以示忠誠,絕無反叛之心。「請父王明察,別讓樂弟死得不明不白。」三公子淳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