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見,就不會貪。
她的淚,她的委屈,刺著他的心,但他面上平靜無波任她捶打,唯一擔心的是,她會不小心傷著自己。
打累了的俞思凡哭到快喘不過氣,不停推他,「我要離開你。」
「不許!」他態度強硬,將她困在身下。他就算娶珍珠為妻,她也永遠是他的,這是誰都不能改變的事實。
她淚眼迷濛看著半點不肯退讓的男人,哽咽著聲自嘲,「三公子找錯人了,他該找珍珠來說項才是。」
「除非老三傻了才會找珍珠,他很清楚誰才在我面前說得上話。」
她雙手捂著眼,淚水自指縫流淌,只要不看他的眼,她就不會動搖,只要不去想他抱持的是怎樣的心思,她就不會再痛。
「看我。」他強悍拉開她的手,不許她不看。
「不要。」她雙眼緊閉。「明日我會差人將你送的珠寶首飾、狐裘大氅全都送回來。」
「你說什麼?」他那冷凝的聲,使空氣凍結,怒焰再次熊熊狂燃,焚燒他的理智。
「不屬於我的,我全都不要。」與其留下,天天睹物思人,不如快刀斬亂麻,全都割捨掉。
「紫鳶你也不要了?」
「……」她怎會忘了紫鳶也是他派到她身邊來服侍她的,所以不論她有什麼事,他都會馬上得知,她和紫鳶的感情一向好,她根本捨不得與紫鳶分開。
可她要斷了與他的牽連,就必須連同紫鳶也一塊兒割捨,她咬緊唇瓣,強迫自己無視那些不捨,「紫鳶她可以選擇走或留。」
很好,她想跟他耍狠?
他揚聲怒喝,「來人!」
俞思凡心下一驚,她衣不蔽體,他突然喚人來,她豈不是春光外洩,她慌得困在他身下無處可躲。
一直在外頭候著的高野聞聲,佯裝對裡頭發生何事一無所知,不敢逾矩入內。「是,公子爺。」
公子封惡狠狠的瞪著想和他撇清關係的小女人,「通知大理卿,根據律法連夜審訊狂妄刁民弦月。」
「封,別。」她急忙睜開眼,懇求氣瘋了的男人。
他殘忍低嘶,「你永遠都不要跟我比狠比絕。」
淚水凝結在俞思凡的眼眶,他眸底的狠絕,嚇到她了。
「老三想利用你救他的女人,我會讓他明瞭我和我的女人都是不能算計,今晚他將徹底體會什麼叫椎心刺骨之痛。」
公子封的唇角殘忍向上一揚,怒喝:「你還不快去!」
「是,公子爺。」
「不!等等,別走。」俞思凡大叫阻止,雙手環住氣瘋了的男人的腰,替弦月求情,「封,弦月不懂這些你爭我奪,她始終真心待我,她若受到傷害,我會很難過。」
外頭的高野心想恐怕會有變數,便停下,靜候。
公子封怒火難消,冷嘲,「所以我待你,並非真心?」
她顫抖哽咽,將淚濕的臉埋在他的胸膛,「你待我……是真……」
她錯了,今晚真的不該來,瞧她讓自己陷入進退兩難的地步。
他撫著她的發,若有所思,「我待你是真,你卻要離開我?」
意在奪取大位的他心裡根本不該有她,她是他最大的弱點,老三最是清楚,老三若借由她來鉗制他,恐怕他只能任老三宰割,除排弱點最好的方法就是,除掉她,只要這世間沒有教他為之瘋狂的思凡,他就再也無所顧忌。
公子封眉眼低斂,順著柔順光滑髮絲的大掌來到她脆弱的頸子,只要他輕輕一折,她不會有任何感覺……沒有人能奪取,也沒有人能傷害,她將永遠留在他懷中,多好。
她仰望教她心碎的男人,無視頸子逐漸收攏的大掌,「是你,將我推開。」
冷傲的雙眼危險半瞇,將她擁得好緊,啄吻她的發,低喃,「你別怕,不會痛的。」
心宛如遭到利刃穿刺,狠劃,一下比一下還要凌厲,無情,痛得他無法呼吸。
她牢牢望著他,沒有掙扎,沒有呼救,就只是看他。她為愛上他的自己感到悲哀,若不愛他,她就不會覺得痛,若他心裡沒有她,他們也不會走到這一步,她拿什麼跟王位爭奪他?
公子封心痛的收攏大掌,望進她心碎的眼瞳,想起年幼的她初次進宮時,羞怯的對他行禮,從那一刻開始,她的身影便在他心上紮了根,再也抹不去。
俞思凡所能吸到的空氣正可怕的快速減少,意識開始模糊,她再也難以看清他那總是冰冷的雙眼,她好想告訴他:封,我希望當你得到你所渴望的,能夠讓你打從心裡感到快樂……
第2章(1)
大雪,紛飛。
五公子府悄然無聲,候在公子封屋外的奴僕已站上一個時辰,他們惶惶不安,連呼吸都不敢太大聲,主子沒下令,沒人敢入內。
屋內火盆不再燃燒,冷意逐漸籠罩,廚娘精心烹調的菜餚仍舊擺在案上,一口未動。
盤腿而坐的公子封面無表情的看著懷中緊閉雙眼的思凡,冰冷的指尖,眷戀的一遍又一遍撫過她的眉、她的眼、她的鼻與她的唇。
他不覺厭膩的以額碰碰她冰涼的額,以鼻尖努努她那帶上五指印的頸子,心疼舔吻。
她是他的心頭肉,可是他對權位有太多渴望,這份渴望日日夜夜鞭策他不得掉以輕心。
他不是父王最寵愛的兒子,他的娘親是大理卿的掌上明珠,雖然外袓父是高官,但和王宮裡其他妃子相較,身份仍舊不夠顯赫高貴,從以前他們母子便備受忽略,當老六得意洋洋炫耀父王的寵愛時,他只能在心裡羨慕;當宸妃以破碎的花瓶當眾怒責娘親時,娘親只能將淚往肚裡吞,頻頻賠不是。類似的事層出不窮,他內心苦悶,憤怒,不明白同樣是父王的妃子,為何父王不肯多給母親些憐愛?同樣是父王的子嗣,為何父王不肯多對他笑?
每當他表現出彩,以為父王會讚美他,結果被父王讚美的永遠是只會吃喝玩樂的老六樂,時日一久,他終於明白,不論他表現得多好,父王都不在乎,既然如此,他再也不會奢求父王將目光放在他身上,他要為自己和娘親爭一口氣,所以,他非要擊敗其他公子,奪得大位不可。
除了外袓父外,他需要更多權勢做為助力,是以他相中右相千金珍珠,若他娶了珍珠,不啻如虎添翼,他不需要喜歡珍珠,只要右相能助他登上大位即可。
偏偏思凡在他心頭烙了印,教他遲遲無法請求父王賜婚,但不能再拖延下去,否則他只能眼睜睜看著老六登上大位,又或者讓同樣虎視眈眈的老大和老三搶得先機,要他俯首稱臣,萬萬不可能。
「思凡,你明白我的,是不?」
冰涼的唇溫存碰觸同樣冰涼的唇,倘若他不是公子,倘若他不是……他手指憤怒曲抓,壓抑湧上心頭的不甘。
疼痛衝進黑暗,驚醒思凡,她驚喘一聲,猛地睜開眼,對上他那雙總是教她心疼的眼眸,她沒死?又或者她的魂魄捨不得離開他?
她怔怔望著深愛的男人,不敢開口,唯恐真是她的魂徘徊在他身畔。
「記不記得你十歲那年,我們在父王的命令下,和老六一同習琴,你的琴藝比不成才的老六出色,他竟惱羞成怒拿琴砸破你的頭,當時你嚇壞了,跌在地上,捂著傷處,卻沒有哭。」他那冰冷的眼眸陷入回憶,飄遠。
原來……她沒死,他終究沒殺了她,為什麼?
她的手摸向左額遭頭髮覆蓋,已經淡到不易讓人察覺的傷疤,語氣虛弱,「記得……」
她的聲音變得沙啞,說話時,痛得她蹙緊眉心,連吞口水都是痛。
「你滿臉是血的跌在地上,讓我很生氣,那是我頭一次失控。」那時十五歲的他——也才半大不小,眼睜看見她受傷,只覺熊熊怒火佔據胸臆。
「你動手揍六公子,也將他打得頭破血流,因此……遭大王鞭打十下,我好怕你會被大王打死。」當年的恐懼,思凡至今仍不敢遺忘。
面對盛怒的大王,面對哭嚷指控的六公子,其他公子全都噤聲不語,他們倆是那般孤立無援,殘酷的死亡陰影籠罩在他們身上,幸好大王尚存一絲理智,才沒將他打死。
「你知道當年我最氣憤的是什麼嗎?」
「我竟連自己喜歡的姑娘都保護不了,我這個五公子當得有夠窩囊。」當年父王一鞭比一鞭都還要無情、用力,打得他皮開肉綻,打得他明白自己的力量有多微小,所以他立誓無論如何都要變強,讓旁人不敢再欺負他的人。
思凡哽咽的圈住他的腰,拚命搖頭,「不,在我心裡,你永遠都是最頂天立地、傲然卓絕的那一個。」
如今已二十三歲的公子封以食指抬起她的下巴,冷傲的眼瞳閃耀著決心,「思凡,我不能輸,我不想輸。」
她的心快抖成碎片,明瞭他無論如何都不會改變心意。
他以指關節溫柔磨蹭她的嫩頰,語氣沒有高低起伏,「春郊之後,我會請求父王賜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