僕役們見琴閣失火,驚慌大喊:「失火了!琴閣失火了!」
一堆人急吼吼自水井、蓮池打水救火。
衛護們則躍上馬背,尾隨在後,奔出園子,其中一人往五公子府通報,其他人則去追紫鳶。
第5章(1)
冷寂的五公子府。
啪嚓,杯子在掌中碎裂。
「再說一次。」公子封冰冷的語氣,沒有抑揚頓挫,唯有他自己清楚,他的呼吸遭到鉗制,幾乎喘不過氣來。
思凡……他的思凡……今早他不該撇下睡夢中的她離去,可惡!
他用力握緊拳頭,內心恐懼今早與她的分離,將是永別。不該是這樣,在他的計劃中,她會被保護得滴水不漏,結果他太大意了,千算萬算,就是沒算到紫鳶會背叛,或是紫鳶一開始就是敵人埋下的棋子,這是難以鐃恕的錯。
「紫鳶一路向南,強行帶走姑娘。」高野頭皮發麻,背脊發冷,重複一遍剛自園子那得到的消息。初時他也難以置信,偏又不得不相信,他們確實被背叛了。
公子封雙眸宛如結了萬年寒冰,緩緩攤開掌心,盯著掌中的茶水與碎片,會痛,痛的不是手掌,而是心,疼痛持續蔓延,從心擴大到四肢百骸,他害怕,他恐懼,但他面無表情,慢條斯理道?「沒想到竟是紫鳶……」
好個紫鳶,居然能瞞過他的耳目,紫鳶太清楚思凡對他有多重要,他等於是被敵人掐著脖子,難以招架。
是誰呢?究竟是誰指使紫鳶?
「紫鳶她不知何時被收買,屬下該死,竟一無所覺。」紫鳶的功夫是高野親自傳授——
他是她的師父,早該看出她圖謀不軌,一掌斃了她。
「紫篇這步棋藏得極深,才有辦法在這時給我致命的一擊,弦月她還登門找思凡嗎?」他的腦袋瘋狂轉著。
「是,公子爺。」
「叫左相府裡的思凡扣下那丫頭,她若不聽話,儘管傷她,只要記得,留她一口氣就成。」公子封笑了,笑容裡帶著玉石俱焚的狠絕。
「莫非公子爺懷疑是三公子所為?」
「也許是,也許不是,可就我一人束手無策,豈不是太便宜其他人?」老三最是清楚思凡對他的重要性,正如他也很清楚如何給老三致命的一擊,不論出手的是不是老三,對手一再對他的軟肋出手,他不好好回敬怎成?
「是,公子爺,屬下這就派人吩咐下去。」高野發現隱藏在主子冰冷眸光下的狂亂,心驚膽顫,暗自祈求思凡姑娘千萬別出事,否則真不曉得主子會做出怎樣的事來。
「另外派人燒了碧收藏的古籍。」碧最嗜之如命的就是自各地搜羅來的古籍,他將之寶貝又寶貝的收藏在書樓,除了碧以外,旁人皆不許進入。
「公子爺,這……」高野覺得有些不妥,這樣主子豈不是要和二公子、三公子硬著來?
「關於爵,我也不能厚此薄彼,你說是不是?」公子封的唇角上揚,冷笑。「請公子爺平心靜氣,否則會大亂的。」高野單膝下跪,冒死進言。
「大亂有啥不好?可別忘了,至今我尚未出手,對方已欲置我於死地,且三番兩次動我的女人,你說,我若是不還以顏色,他們還真以為我怕事。」他的唇仍在微笑,但眸底充滿殺戮,語氣凍寒,「爵身邊有個不男不女的小子,把他殺了。」誰要讓他心神俱裂,他就先讓對方嘗到椎心之痛。
既然他活不下去,其他人也甭想活!「公子爺!」
公子封低喝命令,「立即去辦!」
高野心知說服不了主子,以前有思凡姑娘在,主子因為顧忌,所以行事會較為收斂,可眼下姑娘生死未卜,主子情急關心,便狂亂失序了。
公子封眸底燃燒著熊熊怒焰,他的五臟六腑無一不燒灼,咬緊的牙根幾乎要繃斷。
「命人備上快馬,我要親自會會紫鳶。」
「公子爺,護衛們已經追上去了,不如屬下再加派人手,相信要不了多久便能將紫鳶擒來,請公子爺在府裡耐心等候消息。」高野擔心主子會遭遇埋伏,極力勸退。
公子封橫了他一眼,語氣冰冷,「我的女人正在等著我,我絕不會一籌莫展,坐以待斃。」
高野被他看得心虛低頭,雙手緊握成拳,幾乎咬斷牙,頭一低,「請公子爺讓屬下隨行。」
公子封霍然起身,眸底儘是殺機,紫鳶該死!背後主使者也該死!沒有任何人動了他的人,還能悠哉全身而退!
林木高聳參天,蒼鬱的森林崎蝠難行,天色漸暗,又後有追兵,縱然紫鳶帶著思凡策馬狂奔,仍舊難以擺脫窮追不捨的追兵。
事出突然,使得毫無準備,無人接應的紫鳶不敢帶著思凡直接到主子那交差,只能一路向南,再伺機而動。
主子若知道她出了岔子,肯定會很不高興,一想到這兒,她更加心浮氣躁。
冷風無情吹襲衣著單薄的兩人,紫鳶手指僵硬的拉著韁繩,甩著馬鞭,大喝:「駕!」
馬兒鼻翼歙張,吃痛揚蹄快跑。
馬蹄噠噠,奔馳在不平的山路上,一棵又一棵高大的樹木,自眼簾快速掠過,思凡被迫坐在紫鳶身前,眼眸半閉,苦思脫困的方法。
冷風拂過山林,宛若鬼哭。
天色愈來愈暗,也愈來愈冷了。
「你究竟是如何識破我的?」紫鳶自認多年來佯裝對公子封忠心耿耿,無一絲破綻,思凡對她也不曾起疑過,為何今日突然起了疑寶?著實教她百思不得其解。
「今天的你太過心急,太過迫切在我面前說封的不是。」
「我與你情同姊妹,為你抱不平,難道不對?」主子要她在俞思凡面前說公子封的不是,讓俞思凡與公子封起爭執,好讓公子封難以將心力放在爭權奪位上,主子好再找名目除掉公子封,這計劃看起來非常完美,所以她著實無法接受竟會功虧一簣。
思凡對「情同姊妹」四個字感到諷刺,她自嘲一笑,「依你說,封是你的恩人。你願為他赴湯蹈火,時刻感念他的恩德,既然如此,豈會在我面前道他的不是?再則,你說與我情同姊妹,當你談論到珍珠時,我感受不到真誠的關切,只有惡意。」
「你自己不自覺,但當你掌嘴時,那神情,那動作,和表姨娘如出一轍,更重要的是,原先我並不敢肯定,但你後來挾持我,證實了我的懷疑。」
表姨娘三天兩頭就上門跟娘親哭訴她的不幸,每回說到最後,不是自掌嘴巴,就是尋死尋活,嘴巴上說一切都是她不夠好,以致表姨丈不斷納新妾,事實上她說著反話,希望娘親為她出頭,趕走小妾。
思凡從小看到大,再傻也看得出表姨娘懷著怎樣的心思,紫鳶錯在太像表姨娘了。
紫鳶臉皮抽動,怎麼都沒想到她竟會像最令她不恥的女人,「這可真是讓我笑不出來。」
「彼此彼此。」
紫鳶累了,冷了,餓了,有那麼一瞬間,想著,她究竟在做什麼?有那麼一瞬間,想起她與俞思凡初次見面的情景,當時她覺得左相家的千金嬌生慣養,天真好欺,她隨便說什麼,俞思凡都會相信,陪伴俞思凡的日子是舒服,甚至是快樂的,可那樣的日子,今日過後,不會再回來。
她唇一咬,心一橫,拒絕再回憶。
「誰讓你是公子封放在心上的女人,要怪就怪他吧。」她忠於自己,忠於財富,並沒有錯,她對俞思凡不會感到一絲歉疚。
「我想我問你為什麼,你也不會告訴我。」
「你從來都沒吃過苦,不管你有任何需要,永遠都有公子封和左相為你打點,你永遠都不會知道,錢財有多重要。」紫鳶恨恨的想起幼年的窮困,爹娘早逝的她,儘管被叔父叔母收留,但他們並未善待她,她被當奴僕使喚,不僅吃不飽穿不暖,還動輒得咎。
思凡察覺紫鳶的話裡有濃濃的仇恨與對她的輕蔑,噤聲不語。
明明不願回想,偏又想起來,「我十歲那年,田里作物欠收,我叔父叔母竟要將我賣到妓院,所以我殺了他們,連他們生的小兔崽子也一併殺了,一了百了。」那天是紫鳶這輩子最開心的一天,就算為此付出生命,她都覺得很合算,結果主子出現了,及時在刀下救了她,承諾她只要照他的吩咐,她會有享不盡的榮華富貴。
於是她在主子的安排下,佯裝被公子封解困救助,效忠於公子封,事實上她從頭到尾就是潛藏的棋子。
聞言,思凡心一驚,沒想到紫鳶十歲時,便雙手沾滿鮮血,她為紫鳶的遭遇感到難紫鳶譏嘲大笑,「我就是連親人都可以眼也不眨的殺掉,所以你別以為我會對你心慈手軟。」
「我卻相信,當我們在一起的某些時候,你的笑容是真,感情是真。」思凡真心真意如此認為。
紫鳶馬上變臉,大怒的反駁,「全都是假的!沒有一樣是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