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說,我直接去問娘。」
湘裙著惱地瞪他一眼。「其實也沒什麼,只是婆婆聽說這陣子晚上……我都不讓相公進房,所以才會不太高興。」
「是哪個碎嘴的奴才亂說的?」瞿仲昂怒聲地問。
她決定趁這機會把心裡的話說出口。
「其實婆婆這一巴掌打得沒錯,我是故意找借口不讓相公進房的……」在他訝然的目光下,湘裙又往下說:「因為我不知該怎麼做,相公才會明白我的心情,才會想要多瞭解我,就像我也想要多知道一些相公的事一樣,所以才用了最笨的方法,如果相公當時惱羞成怒,或認為我是故意的,那麼我便可以死心了……」
瞿仲昂皺起眉頭。「死心又是什麼意思?」
「那就代表咱們夫妻無法同心,真的合不來,就請相公親筆寫下「和離書」,咱們這段婚姻也到此為止。」她堅決地說。
他一臉不悅地說:「我不會給你和離書的。」
「如果相公不曾在夢中見到我,知道將娶我為妻,然後上門提親,而是迎娶真正喜歡的女子,你我這七年來也不會成為一對貌合神離的夫妻……」湘裙悲傷地笑了笑。「我說的對不對?」
「無論是否在夢中預見,你我的姻緣都已經注定好了,也注定要嫁我為妻。」他從來不知道妻子會在意這件事。
原來他真的一點都不瞭解她。
湘裙澀笑道:「相公這麼說也沒有錯,只是既然要做夫妻,總希望能對彼此多用點心,瞭解對方在想些什麼,而不是同住在一個屋簷下,感覺卻很遙遠陌生。」
聽完,瞿仲昂有些無言以對。
這一刻,他不得不認真反省過去的所作所為,確實從未站在妻子的立場,為她著想過,太過獨斷獨行了。
這對瞿仲昂來說是個不小的打擊,也認清自己有多自私。
看著妻子臉上的紅腫,又是多麼刺眼,像是在控訴般。「讓我好好想一想。」扔下這句話,他便轉身出去了。
瞿仲昂從來沒想過會有被妻子教訓的一天。
其實這些日子也漸漸明白,他真的一點都不瞭解應該是最親密的枕邊人……
枕邊人?這七年來,他們都是分房而睡,又該如何稱為枕邊人?
他似乎真的做錯了不少事。
不過有件事要先處理,於是瞿仲昂來到雙親居住的院落,說出自己的決定。
「……我和她夫妻之間的事,請爹娘別管。」
瞿母有話要說。「可是天底下哪有當妻子的不讓相公進房的道理……」
「事情並非爹娘所想的那樣。」瞿仲昂不想讓妻子承擔所有的責任,保護她是身為夫婿的責任。「我和她成親七年,甚至有了一個兒子,卻從來沒有想去瞭解她,現在終於明白自己也有不對之處,所以請讓我們自己來解決。」
「可是……」
「就交給仲昂處理吧。」瞿父溫聲制止。「聽管事說那天親家的人來探望,她表現得很好,而且應付得恰到好處,很有瞿家媳婦兒的氣勢,跟過去真的大不相同,連府裡的下人也都說她很關心受傷的婢女和奴才,還不時前去探望,不但天天笑臉迎人,還會對他們噓寒問暖的,個性真的比以前開朗多了,也許咱們真該再給她一次機會。」
看了看夫婿,又看了看兒子,瞿母稍稍鬆口。「既然老爺都這麼說,就看她以後的表現了。」
「多謝爹娘。」下一步,瞿仲昂得好好想想該怎麼做了。
第6章(1)
五天後,傍晚左右。
瞿府發生了一件「大事」,也成為奴僕們私下談論的話題。
「把東西搬進屋裡……」小廝吆喝著幾個奴才,將主子的衣箱和日常用品搬進少夫人的寢房。
「這是做什麼?」青兒不禁納悶。
「大少爺以後要睡在這兒了。」
一旁的湘裙不禁愣了愣。「你們大少爺呢?」
小廝回了一句。「大少爺在書房,待會兒就過來。」
待東西都搬進房之後,青兒和小廝他們也全退下了。
過沒多久,瞿仲昂踏進寢房,與妻子面對面。
「我並沒有要相公這麼做。」湘裙有些不解。
「你說希望我能多瞭解你,對你多用點心,若是分房睡,又該如何瞭解?如何用心?還有同住在一個屋簷下,要拉近彼此的距離,不再遙遠陌生,就得像普通夫妻那樣過日子,所以我才作出這個決定……」
他看著妻子有些錯愕,又有些動容的表情,知道這件事做對了。「那麼接下來該做些什麼?」
「相公還沒用過晚膳吧?我讓人去準備。」湘裙欣喜地說。
「好。」瞿仲昂這才想到過去的他們連一塊兒用膳的機會都很少,說是夫妻,又不像是夫妻,如今才發覺真的錯了。
那麼就從這一頓飯開始吧。
吃過晚膳,湘裙便命青兒準備茶具,開始燒水泡茶。
「相公可以跟我說一說你小時候的事嗎?」她主動問道。
瞿仲昂輕笑一聲。「我小時候的事?」
「是,我只是想多瞭解相公。」湘裙期待地說。
他在妻子渴盼的眼神下,很難說出拒絕的話,於是開始娓娓說出自己的童年往事,而在訴說當中,漸漸喜歡上這種閒話家常的感覺。
湘裙一面泡著茶,一面傾聽。直到夜深了,兩人才就寢。
他們平躺在床上,望著昏暗的帳頂,直到沉沉地睡著,沒有火熱的欲/望,只有溫馨和寧靜。
第二天晚上,湘裙一樣燒水泡茶。
瞿仲昂繼續把昨晚沒有說完的童年往事說完,有人專心地凝聽,讓他也說得起勁,這是過去從未有過的感受。
儘管如今的他可謂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卻又高處不勝寒,沒有交好的友人,更沒有可以完全信任的朝中同僚,瞿仲昂從來不在乎,也早已習慣了,如今才明白有人願意聽他說話,想要瞭解自己,有多麼珍貴。
到了第三天、第四天,都是這麼度過。
「……璇玉剛出生時,真的好小好小,身子也不太好……」他從自己身上聊到了兒子。
湘裙不禁焦慮地問:「後來呢?」這些都是她遺忘的事。
「你天天去寺裡求神,祈求菩薩保佑……」
他們不停地聊著,一個人說,一個人問。似乎每過一天,就對彼此更瞭解。
直到困了、累了,兩人這才決定睡下。
瞿仲昂不是不想碰她,不過這次他要學著尊重妻子的想法,直到她點頭同意了,才會付諸行動。
接下來的第七天、第八天,閒話家常似乎成為了一種習慣,只要面對面坐下,喝著杯中的茶湯,什麼都可以聊。
兩人的心似乎也一天比一天靠近對方,不再像之前那般遙遠陌生。
到了第十二天……
這天接近半夜,瞿仲昂才倦極地回到府裡,可是依然期待著和妻子喝茶聊天,似乎在不知不覺當中,對她也有更多的瞭解,知曉她喝茶時喜歡配哪幾樣點心,還有一些小動作,以及習慣,每次有了意外發現,似乎就更喜歡她一些。
「不用伺候了,下去休息吧。」
「是。」小廝退下了。
瞿仲昂心想已經這麼晚了,她多半睡了,於是輕手輕腳地推開門扉。
「相公回來了。」已經垂落一頭青絲,準備就寢的湘裙迎上前。「我以為相公今晚又被皇上留在宮裡陪他對奕了。」
他看著在燭光映照下的妻子,隱忍多日的慾火也在蠢蠢欲動。「幸好沒有,不然又得想要怎麼假裝輸了,又不能讓皇上發現。」
「那、那我幫相公寬衣……」湘裙感受到他眼光的熱度,有些靦腆.
當她為瞿仲昂脫下官帽和章服,注意到他還直盯著自己,忍不住嬌嗔地問:「相公在看什麼?」
「我……咳,沒什麼。」他喉結上下滾動,有些口乾舌燥。
同房這十二天,湘裙還不至於遲鈍到沒有感覺到欲/望,依他的個性,根本不需要忍耐,不過還是願意這麼做了,所以她很高興,也很感動。
他已經表現出誠意,也確實用了心,那她還需要什麼證明?
既然相公願意踏出一步,那麼自己也應該讓步了。
「我要謝謝相公這些日子願意告訴我這麼多事,願意讓我有機會瞭解你……」湘裙想要先表達謝意。
瞿仲昂伸臂摟住她。「早在七年前,咱們就該這麼做了,希望還不算晚。」
「只要相公有這個心,就不算太晚了。」她滿眼笑意地回道。
他再也情不自禁地俯下頭,輕觸妻子的唇瓣,若她想要拒絕,還不願意,他可以馬上退離。
這一回,湘裙是心甘情願的,也是真心想和這個男人做夫妻。
湘裙眼中閃著揶揄。「我也會努力當個「賢妻」。」
他將嘴巴移開妻子的唇角。「你所謂的「賢妻」是……?」
「婦人,從人者也,幼從父兄、嫁從夫、夫死從子,即是所謂的「賢妻」。 」湘裙溫順地背誦著說。
「我想……咳咳,已經不需要了。」瞿仲昂差點嗆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