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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頁     千尋

  真好,很多年沒有這般,一夜無夢。

  雲曜發自真心微微一笑,第一次,他的笑容不是為了讓別人安心。

  前世的自己,身邊沒有蘇染染,所以他汲汲營營、拚命往前奔跑,生活裡沒有甜味兒,只有苦澀,他相信,只要熬得夠久,甜就會對自己失去吸引力。

  沒想到這輩子她出現了,他才曉得,在這麼辛苦的日子裡,有一點點的甜可以品嚐,是多麼幸福的事。

  雲曜想著染染、想著前世,想著重生的自己,也想著未來。

  他總是想得很多、很深,總怕考慮得不夠周全,自己的輕率會害了人,那麼,把她留在身邊,是輕率嗎?

  他想得很專心,連染染醒來了也沒發覺,直到胸口被輕戳兩下,他拉回心神,低下頭,便迎上她的笑臉。

  「你不痛了嗎?」染染問道。

  他不答反問,「你是誰?」

  染染張大雙眼,猛地倒抽一口氣,誇張地用溫暖的雙手捧住他的臉,焦急的問道:「你真的不記得我是誰?我是九天仙女下凡塵啊,想起來了嗎?」

  雲曜被她逗笑了,胸膛微微震動。

  原本就好看到掉渣的帥哥,這麼一笑,笑得小姑娘心花兒朵朵開,她非常樂意再講三百個冷笑話逗逗他。

  「染染。」

  「嗯?」

  「我想吃蛋卷。」

  「好,馬上、立刻!」

  染染從他懷裡翻出來,跳下床,穿好鞋子,蹦蹦跳跳的往外跑,可不一會兒她又跑了回來,趴在床邊說道:「我是見你冷得厲害才和你睡的哦,你不要想太多,千萬不可以叫我負責,我還小,負不了這麼大的責任。」

  這話,叫做欲蓋彌彰,也叫掩飾罪行,明明就喜歡上了,卻不敢招認。

  雲曜不免失笑,回道:「好,不讓你負責。」

  她想了想,「我挺喜歡和你睡的,抱著你像抱著冰冰涼涼的玉蓆子,很舒服。」

  「很高興我有這樣的作用。」

  「下次有需要的時候,千萬記得叫上我,我們各取所需,好不?」

  「可以。」

  「一言為定。」

  染染伸出小指要與他拉勾,雲曜也伸出手,兩人小指勾小指,肌膚相碰之處,再沒有之前的冰涼,而是微微的溫熱,她這才鬆了口氣。

  第四章  京城一朵爛桃花(1)

  承軒三十九年,夏。

  白駒過隙、歲月匆匆,一眨眼又過去了五年多。

  這些年,有許多事改變了,有許多事正在進行。

  當年孩子出生後,寧朝天感激染染把妻子的痼疾治好,便讓染染替兒子取小名。

  染染想了想,取了色色這個小名,她是這樣解釋的,「染色嘛,這樣人家才會把我們姊弟想在一塊兒。」

  寧朝天打死不願意。

  染染又說:「要不……染料、料料?染坊、坊坊?染劑、劑劑……」

  在她提出一連串讓人哭笑不得的名字之後,寧朝天決定放棄她,改去找雲曜。

  染染不死心,追著他道:「要不然叫寧采臣好了,不過他要是遇上聶小倩可別怪我。」

  聶小倩是誰?是個鬼!

  知道答案,寧朝天氣得要追打染染,幸好她有小翔牌雲霄飛車,沒錯!小翔升級了,從飛行傘變成雲霄飛車。

  最後,雲曜幫寶寶取名寧容,意指有容乃大。

  至於後宮,在得知麗妃透出那點兒殺氣後,雲曜便傳信給雨、雪、風、霜。

  一瓶藥,梁梓瀚大病一場,御醫們紛紛表示無能為力。

  待他清醒後,他照著雪姑姑的話,收起聰明睿智,隱藏機敏伶俐,他不再喜歡讀書,只愛舞弄刀棍。

  也在清醒的那個晚上,他知道了自己的身世,知道父母受的冤屈,更知道這個世間他還有個嫡親哥哥,正在遠方悉心為他謀劃一切。

  這讓他豁然明白,為什麼所有的父母皆重男輕女,獨獨他的母妃對自己視而不見,他哭了一夜,翌日,像換了個人似的,週身透著一股不似這個年齡的沉穩。

  從那日起,他避著人,更加勤奮學習,他像貪婪的水蛭,從任其安和楊鼎聞身上不斷及取知識與本領。

  當他不在皇上面前刻意表現後,再也不能成為麗妃的助力與梁梓雅的驕傲,梁梓雅漸漸無視他,而麗妃更是三番兩次欲置他於死地。

  幸好雨、雪、風、霜在,護著他逃過一劫又一劫。

  這種幸運看在麗妃眼裡,更堅定他是天龍星轉世的想法,相信他有上天相助,這讓她不敢再妄動,如果她讓梁梓瀚死於非命,她的梓杉是否會因此遭受天譴?於是她改震法,把梓瀚推到檯面上,讓皇后與太子視他為敵,企圖藉由太子黨的勢力剷除梓瀚。

  只是皇后怎麼會把一個年稚平庸的皇子看在眼裡,因此在後宮的最後兩年,梓瀚平安度過。

  十四歲時,梁梓瀚出宮立府。

  他向皇上表示,不願在朝堂掌事,願為父皇帶兵對抗外敵,此舉得到皇后與太子的大力支持。

  一來,朝堂上可用的武官寥寥可數,且庸才居多上一來,除當年寧王連根剷除的匈奴之外,因大梁國勢漸弱,周邊諸國蠢蠹欲動。

  梁梓瀚願意領兵打仗,對朝堂而言,自然是好事一樁,更何況他與太子「交好」,日後有他做為臂膀,皇上樂意、太子高興,唯一感到不滿的,只有麗妃。

  四年下來,他從東到西、從南到北,打過無數場戰役。

  剛開始戶部受柳信與太子之命,對梁梓瀚處處寬待,但隨著他不斷打勝仗、聲譽漸長,隱隱有壓過太子之勢後,戶部開始對他百般刁難。

  打仗就是燒銀子,又要馬兒肥,又要馬兒不吃草,理論上是行不通的,但戶部尚書賀楠擺明了,要錢沒有,要命一條。

  要是連軍糧都要將軍自己想辦法,便可理解邊關將士有多辛勞,而平民百姓又怎麼樂意讓子弟從軍。

  幸而梁梓瀚有個好哥哥,雲曜的璇璣閣裡要錢有錢、要糧有糧,更別說是消息、戰略和人才,凡是梓瀚想要的,雲曜都會在最短的時間內送到他面前,在各種條件齊備之下,梓瀚想打敗仗的機率很低。

  漸漸的,所有當兵的都曉得,只要能入八皇子旗下,不但能吃飽喝足,還能建功立業。

  就這樣,梁梓瀚一年一年累積無數的功勳與聲望,他在掌握大梁二十萬兵馬的同時,也贏得「戰神」的封號。

  凡週遭諸國想開啟戰爭,一旦確定領兵將軍是梁梓瀚,就會偃旗息鼓,不敢輕易挑釁。

  這樣的梁梓瀚,經常讓皇上想起當年的寧王。

  他始終不明白,忠君愛國的老三為什麼會做出通敵叛國之事,為何要佔領匈奴土地與楚國聯手打進京城,他的脾氣雖然又硬又臭、不懂得恭謹謙卑,但他一心為國為民,這是誰都看得見的啊,難道……這張龍椅就真的這麼吸引人,讓他不顧妻兒性命,與父親反目?

  皇上後悔過,倘若他早點定下太子,是否就不會讓皇子之間生隙,不會讓寧王存著不該有的心思?

  他當然懷疑過柳信,只是當年柳信帶回來的罪證確鑿,誰也無法反駁。

  寧王之死,是皇上心中最沉重的痛。

  幸而有梓瀚在,這孩子和當年的寧王一樣,容貌肖似自己,且聰慧不輸寧王,若非當年一場大病,傷了腦子,他不得不另尋出路,棄文從武,如今肯定能在朝堂上成為他最得力的臂膀。

  不過這樣也好,倘若梓瀚留在朝堂,說不定會引起太子的猜忌。

  太子平庸昏昧,卻陰險刻寡,善妒惡毒,這樣的人不足以為帝君,只是天龍星誕在太子府邸,不立他,能立誰?

  身為皇帝,絕對不樂見子孫為奪嫡而興起一場腥風血雨。

  可是鈞沛打小便被眾星拱月捧著,驕縱任性些自是無妨,但年歲漸大,依舊不喜讀書,成天鬥雞賭狗、不思上進,這樣的人,真的可以幡然覺悟,撐起梁國大局?

  想著梁鈞沛,再想想梁梓瀚、寧王,皇上心底煩躁漸升。

  雲曜放下秋品謙送來的信。

  在雲曜的指點下,多年來,秋品謙漸漸取代柳信成為皇上的心腹,便是東宮太子也得對他客氣三分。

  雲曜頗感欣慰,看來皇上也開始懷疑梁鈞沛是否適合當皇帝了,幸好,皇上還沒昏庸愚昧得無可救藥,瀚弟這次班師返朝,應該封王了吧,該娶誰呢?若是當年鎮國公一族,沒有受皇后柳氏陷害,那個粉雕玉琢的六小姐,應該是瀚弟的良配吧,可惜……

  他想起雲霜寄來的信,她在信中提到,一個六歲女娃兒和十歲的瀚弟竟然會立下同生共死的誓約,是怎樣的感情能夠這般強烈?

  雲曜輕喟,當時應該為瀚弟想盡辦法保下鎮國公府的,但他擔心打草驚蛇,過早曝露璇璣閣的立場,卻讓瀚弟因此失去摯愛,他深感抱歉。

  五歲那年,自己隨著公孫寄、曹建和寧朝天逃出寧王府,途中,病痾入死,而後重生一回,他才曉得自己做錯了什麼。

  前輩子的自己太心急,他深怕自己的身子撐不久,瀚弟十二歲那年,他就華麗麗的登場,唉,看來他不知不覺也被染染影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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