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顧著發情兼發傻的游石珍令阿大感到十分挫折,因為……這漢子真不拿她當回事似,看都沒打算看過來一眼。
頭疼啊!
看來得改變策略,單刀直入。
「事已至此,那就打開天窗說亮話,咱們得知壯士,呃……」阿大一頓,忽而呵呵嬌笑。「壯士雖未禮尚往來報上來歷,但奴家卻也知道閣下高姓大名。咱們『飛霞樓』若能與游家珍二爺談成天紅貝的買賣,那藥丸子咱們保證只用在『飛霞樓』內的姐妹們、以及前來求診的女子身上,絕不對外售出以圖利,珍爺可願開個價出來商量商量?」
聽到話扯上他,游石珍眉峰終於挑了挑,懶洋洋抬眼。
「咱永寧游家,懂得做生意的那個從來不是我,你尋錯人了。」
阿大微怔,跟著聳肩一笑。「那就不做生意,當作江湖事來辦。如何?」
意思是他給天紅貝,「飛霞樓」欠下一個天大人情,若某日需要了,江南「飛霞樓」便聽他珍二差遣。
游石珍自然聽懂她話裡之意。
他長目才淡淡瞇起,阿大已又出聲——
「珍爺別急著拒絕呀,可以慢慢考慮。呵呵,今兒個算是不請自來,闖了兩位這小小所在,實在對不住得很。」語氣裡聽不出多少歉疚之意,倒有點想捉弄人的氣味兒。
她眸光轉回穆容華臉上,見後者清俊眉目微繃,不禁笑出聲:「游家珍二爺與穆家大少私奔之事,咱們在江北所設的生意堂口把消肩傳了來,兩位的事已有耳聞,能在江南這兒遇上可算緣分,尤其能見到傳聞中的穆家大少……能把鐵漢一般的男人拐走,拐得人甘心情願天涯相隨,妹妹幹得可真漂亮啊。」
穆容華直到阿大以哨音召回畫舫,並躍回其上,她姿態始終自持,一如從來沉靜若水的模樣,若要說,也僅有略紅的耳根和腿畔拽漏了些什麼。
畫舫正要行開之際,那翠衣紫裙的身影忽地回身朝穆容華道「穆大少,你讓奴家抱了個滿懷素馨,奴家總得回報點東西給你才是。你穆家
族內的長輩們已遣出不少人尋你,尋得可急了,有些渾水能不蹚就別蹚,你現下落腳之處怕是不出三日就會有人登門探看,所以呢,唔……兩位若想挪挪窩,奴家這兒有不錯的香窩啊。」
揮揮翠袖,阿大轉身進了舫樓,猶留笑音隨風。
第4章(1)
女扮男裝。
她瞞過眾人多年,如今還跟個男人私奔,穆家族內的幾房長輩們尋她,也是意料中事。
然,穆容華心裡卻有些不踏實,莫名覺得……阿大方才似話中有話?
家里長輩著急尋她,難道還為別事?!
微據唇瓣,她斂眉沉吟,甫旋身就見珍二如同參天巨樹杵立不動,且靠得著實太近,她險些撞進他懷裡。
因離得過近,直直入眼的就是他半敞內襦所露出的精實胸肌。
珍二爺察覺有異遂鑽出烏篷子時,除褲子有套好外,其餘根本不管,赤著兩腳、半敞胸膛,男色確實養眼,難怪會遭人覬覦,不管不顧都想撲上。
她稍退一步,淡聲問:「珍爺對江南『飛霞樓』應有耳聞吧?」
游石珍望著她的目光略沉了沉,對她突如其來的冷淡很是不解,還以為自己弄錯,但……奇了,真沒錯!穆大少正在擺臉給他看!
……為什麼?
他挲著一下鼻頭,不動聲色打量她,邊慢吞吞啟口——
「約莫兩年前,『飛霞樓』設在江北的暗樁『捻花堂』,跟著永寧大夥兒一塊搶花旗,穆家『廣豐號』也沒缺席。那一次,你跟我家秀大爺爭旗,差點從七層樓高的錐型竹台跌下……嘿嘿,最後你被一位英明神武的漢子給救下,是不?」
出手救她的漢子遠在天邊、近在眼前。
穆容華清顏略紅,卻仍繃著。「所以?」
「所以,對『飛霞樓』不僅僅耳聞而已,當時『捻花堂』堂主還曾劫走我禾良嫂子,惹得我家秀大爺癲狂發瘋,我怎可能不留心?」
江南「飛霞樓」多是收容一些被休離、或遭遇不幸而無立身之處的可憐女子,後來因緣際會間,陸續得到江南、江北某兩位才藝精絕、人脈通廣的花魁女襄助,以所謂的「玉房秘術」大發利市。
而後,「飛霞樓」在道上培養自個兒勢力,羽翼漸豐,又因樓主除了替自己找到男人,還把其他三個親姐妹全都嫁出,聯姻之舉將幾幫勢力紛紛拉攏,讓小小一個「飛霞樓」與江南玉家、南浦柳莊全「勾結」在一塊兒,買賣還能拓展到南洋海域一帶,財力可謂雄厚。
江湖上的風,即便空穴來風也得留意。
關於「飛霞樓」的底細,珍二肯定較她還清楚。
也好,省得多費唇舌,她僅想問——
「『飛霞樓』裡有十二金釵客、二十四名銀箏女、三十六位玉天仙,阿大姑娘說,她是樓中的十二金釵。既喚做『阿大』,也就是十二金釵客之首,你被她這樣的女子狠狠抱住,貼得無一縫隙,心中有何想法?」
當她切進兩人之間,接住阿大撲來的身子,同時替代游石珍任對方抱個滿懷……有什麼在腦海裡炸開!
那令她心音猛若鼓震,氣息陡凜,兩耳發熱。
在她眼界裡,阿大長相稱不上多美,但鳳眸多采,流眄顧盼時有種介在煙視媚行與純美無辜之間、難以言喻的風情。
既是十二金釵客之首,年歲便不會太輕,但肯定不滿三十,或者稍長她穆大兩、三歲吧?從那張妝容講究的玉顏上,實不易辨出阿大年紀。
但,模樣非絕艷、年歲模糊,都不是她欲說的重點,所謂的「重」,是阿大撲來緊密貼抱她的那一剎那!
她沒被人這樣抱過……
不,應該說,她不曾被一位擁有如此豐滿雙峰的女子、面對面狠狠「擠壓」過,擠得她原就沒多少看頭的胸乳幾被壓扁!
她的胸懷,瞬間感到細微剌痛,感到堅挺的、沉甸甸的,卻又矛盾的柔軟,感覺到非常實在的軟玉溫香。
她與阿大同是女兒身,都已如此震撼了,何況是游石珍!
識貨的女子夢他那一具精實高大的身驅沒有不垂誕的,那他呢?會不會覺得還是身段凹凸有致、體態妖嬈的……較合心意?
實沒必要多問,何必揪著這種無聊事硬要討答案?
……但,還是問了。欸。
穆容華啊穆容華,你的灑脫自若滾哪兒去了?
喜愛上一個人,真是件麻煩事。
這一方,被問話的男人先小小露出茫然模樣,之後眨眨雙目動著思緒。
他突然擰眉皺鼻——想到的是那股霸道鑽進鼻腔且沖腦的「驚魂」濃香。
他眉峰陡緩,鼻翼微歙——想到某位大少衝出來解救他。
他眉尾輕快挑起,長目彎彎——想到今日這突如其來的「女禍」,自家女人兩下就輕易替他檔下,護他於身後,不讓他被欺負了去。
心裡頓時甜滋滋啊!
「還能有何想法?就……就很歡喜又很喜歡啊……」高強精壯的剽悍男人,說這話時的聲音很害羞般低低柔柔,語調像孩子撒嬌似軟軟糯糯。
游石珍手略抬,正想探去摟穆大少,後者卻抿著唇、深深瞅他一眼後,半聲不吭已踅足鑽進烏篷內。
「咦?!」現下什麼局勢?他怎麼沒看懂?!
穆大少丟來的那一眼,明亮銳利,似作怒又似沒有,瞳底流轉著委屈又像不是,但就是這種似有若無的不確定感,才更令人心驚膽顫,惹得人搔耳抓腦。
她是惱他嗎?但,因何啊?!天地良心!
他到底幹了什麼?!
一艘不大不小的烏篷船,能騰出的地就那麼點兒,能跑哪兒?
游石珍不怕穆大少跑遠,於是他杵在船首想了一陣,想啊想,沒想出個所以然,張揚飛翹的亂髮乾脆一甩,掀簾子,進烏篷。
結果事情並非他以為的那樣簡單。
穆大少問都不讓他問,見他鑽進來,她竟撩開另一頭的細竹簾,往船尾去。游石珍一怔,這次他動得快些,亦尾隨出去。
豈知她看都沒看他一眼,再次鑽回篷子裡。
明擺著就是擺臉給他瞧、暗暗賞他排頭啊!
他沒再繼續跟她玩「我來你躲」的把戲,而是無辜挲挲鼻子,拾起大槳奮力蕩船,邊勞動著,腦中則試圖將前半個時辰裡發生的事一條條梳理開來——
珍爺對江南「飛霞樓」應有耳聞吧?
唔,他沒隱瞞,很老實全說了。
她也聽得清楚明白,而且對於他自稱,他就是當初在搶花旗時救下她的那個「英明神武的漢子」一說,毫無異議不是嗎?
阿大姑娘說,她是樓中的十二金釵。
既喚做「阿大」,也就是十二金釵客之首……
按理推敲,是這樣無誤,但人家是頭還是尾,是大還是小,對他們倆來說沒差吧?所以,嗯,沒錯,問題並非出在這上頭。
你被她這樣的女子狠狠抱住,貼得無一縫隙,心中有何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