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事。」游石珍咧嘴一笑,安撫著她。「瞧,哥哥我還是有兩把刷子,沒事的,有事的都自食惡果去了,別哭。」
房內靠近門邊處,過江龍倒地不起,身上深深沒入血肉中的飛刀少說也有五把,皆中在要害上,全是游石珍剛才接過暗器又倒打回去的。
然後,他突然意會到自己禁不住又想繞著她轉,這怎麼可以?
他難得很堅持地對她發怒,在她尚未學乖之前,總要持續怒鉿她看。
「還有,那個……我還在生氣,你哭也沒用。」重聲一哼。
穆容華卻聽得直想笑。
吸吸鼻子,舉袖抹掉亂七八糟的淚,她撲進他懷裡。「你再怎麼氣也沒用,本大少就是耍無賴,就是耍流氓,就是纏著你不放!哼!」也學起他重重哼聲。
游石珍鼻子不通般再哼,哼得較她響亮,硬要贏回場子似。
他盯著埋在胸前的腦袋瓜,很得意地偷笑,一抬眼卻與穆行謹對個正著。
穆行謹沒什麼血色的臉佈滿不可思議的神色,薄唇微張,是真真沒見過穆大少扮無賴、耍流氓的德性。
他家女人的真面目,藏得最深最深的底細,當真只有他瞭若指掌。
想通這一點,他心花朵朵開,耳中真切聽到花綻聲響,整個腦子迴旋起來,轉啊轉,再轉啊轉,樂得發暈……
等等!不太對……不對勁……
那股迷幻紫煙,他不及防備下確實吸入一丁點……
微小的一丁點罷了,後勁竟如此之強?!還有……還有飛刀……
刀上有毒!
「游石珍!」
他耳中迸開她的驚喚,欲回應卻是難了。
再怎麼嚅動雙唇也沒辦法出聲安撫,內心正開出連篇詛咒,可是啊可是,欸,通篇髒話還來不及罵完,人已厥了過去……
混帳!
「刀上所淬之毒是南洋赤煉蛇毒,幸得這傷口極淺,他內力還算深厚,放心,一時半刻死不了,既是死不了,就肯定能活。至於過江龍吹出的紫煙亦無須多慮,這種程度的毒煙,哼哼,毒不死他,他睡飽自然要醒。」
第7章(2)
離游石珍昏厥倒地已過半個時辰,今晚夜襲的人馬成功佔領整座小島。
而此時際,穆容華人在對方其中一艘五桅大船上,這是她平生所見最巨大也最堅固的船隻,即便不是主艙房,對方撥給她的這個所在亦頗為寬敞。
當然不僅她受邀上船,行謹亦被安排在其他艙房內歇息,而倫成淵則被扛上船軟禁中。畢竟解鈴還須繫鈴人,鬧了這一出,穆家「廣豐號」若想安心營生,非得把倫成淵送回不可。
至於倫成淵肯不肯罷休?穆家告不告官?想不想把事直接鬧到朝堂上去?也就之後再說了。
眼下最急迫的是,該如何替榻上昏迷的游石珍祛毒!
「閣下既知刀上的毒為何,可有解藥?」
穆容華抓著素袖拭掉珍二面上細汗,抬首望向立在窗邊的胡人大漢。
這船是她見過最大的,這船的主人雷薩朗——眼前這位胡漢,亦是她見過的人當中最高大、最魁梧的,儼然是座小山,壯碩驚人。
方纔全賴他將游石珍頂上肩頭,一步步扛到這裡。
「妹子,你這模樣真可人意兒啊。坐姿、談話樣子盡端著翩翩佳公子的斯文氣,替你家漢子擦汗時,那神態可就性情了,好教人心動啊……」
穆容華突然被吃了一記豆腐。說話的女子兀自輕歎,玉潤纖指已撩過她下顎,勾動一陣奇馨。
女人是水做的,女人也是花香勾勒而出的,眼前這一身紫相思花衣裙、眉眸流轉間如盪開一池艷澤的女人,完全就是水、就是花、就是香……穆容華下巴再次遭輕薄,女人以三指輕捏,扳起她的俊容。
「別怕,雖沒特用的解藥,其他尋常的解毒藥丸還是能用用的,再有,我可用芙蓉金針將蛇毒逼在傷處,待把毒血吸出也就無事,你想試試嗎?」
「自然是想。」軟香撲面,她有些面紅,仍徐沉道:「望樓主成全。」
「好啊,那我可要索討一吻。」噘高紅唇即要親上。
「花大香!」渾厚低喝透出深深無奈,一條鐵臂及時將妖嬈人兒逮回,讓無辜的女大少免遭「狼吻」。
穆容華微愣望著。
她沒料到游石珍會找上雷薩朗這一群傳奇的西漠男兒合謀,但仔細再想,又覺此事其實不難推敲——之前,「飛霞樓」十二金釵客的阿大姑娘藉機來親近,言談
間留下線索,她當時便覺話中有話,而游石珍必然也聽出了,並且與之接觸。
阿大姑娘來自江南「飛霞樓」,此樓樓主姓花,名喚奪美,世間開遍萬千花,天下無雙第一艷,花奪美,人如其名。這位妖嬈樓主兩年前嫁了人,所嫁之人是放棄西漠狼族「狼王」之位、遠走南洋創建新業的一名狼族胡漢——雷薩朗。
能把一群蒼茫大地孕育出來的血性漢子,從駝峰和馬背上揪下,帶往海外折騰,還生生折騰出一番成就,在南洋諸島上揚名立萬,不是傳奇是什麼?
雷薩朗與過江龍有過節,故而欲取此島。
游石珍為了替她打探行謹去向,必須尋到此島。
雙方各有所求,可能是經由阿大姑娘牽線,一拍即合了,所以游石珍才需易容成外族漢子,好讓過江龍以為他是從雷薩朗那兒叛逃出來的西漠人。
「你少去招惹誰!」
「哪來招惹?親男人不行,我很乖,都沒親,要親也只親你。現下親的是女人,你也不讓,有沒有你這麼霸道?」
「聽話!」
「哼……」
見那渾身剛強、面龐硬厲的胡漢流露出很頭疼的神態,穆容華若非心裡掛念自家男人的毒傷,真會當場笑出。
然後樓主大人一邊惹得丈夫很頭疼,一邊還朝她眨動媚眸,像在安撫她,要她等著,等她們倆的那一個親。
羨慕嗎?
再怎麼胡鬧,都有一具強而有力的胸膛成為後盾。
再如何堅強,都有一個人永遠將她當成需要呵護的小女兒家,護她、寵她、遷就她。
羨慕嗎?
她微微牽唇,垂眸看向自己的男人。欸,她何須羨慕別人呢……
袖中長指悄悄扣緊游石珍的大手,柔軟手心一下下摩挲他粗礪的掌膚。
她知自己幸運,因為穆大少得了她的珍二爺。
她此生已有他。
剛拿下此島,外頭等著雷薩朗拿主意的事多如牛毛,在百般不情願和萬般無奈下,最終還是對妻子放手,讓她去做該做的。
放手前,雷薩朗大爺抓著妻子鄭重再鄭重地給了警告,但念歸念,樓主能不能聽入耳,乖乖遵循,就得瞧樓主自個兒的良心了。
芙蓉金針陸續落在游石珍帶傷的耳後,樓主施針之技細膩中透狠辣,一連刺下十二針,乾淨俐落得令人激賞。
布完十二針後,接著仍以金針活血,在珍二的十指指尖輪番剌激。
短短一炷香時間,沉癇般的紫血匯在傷口周圍,趨近去聞,氣味甚是辛嗆。
「唔……」應是迷煙的後勁漸散,再加上金針行氣,昏睡許久的男人終於尋回一些神識,雖仍閉著眼,猶頂著一頭黃髮的腦袋瓜已開始在枕上胡擺,只是離真正清醒還得再費些時候。
「很好很好,毒血隨行氣全數聚來了,一次清除就能搞定。嗯,待我再瞧仔細啊——」坐在榻上的花奪美艷唇得意噙笑,未多想已探出玉荑,她撩開男人耳側的發,略略傾身打算把那道口子看得再明白些。
聞言,立在榻旁的穆容華心稍定,亦伸長頸項欲看清楚。
樓主身帶濃花郁香,一舉手、一投足間皆蕩妙馨,那香氣穆容華嗅起來並不覺有何不好,但她自身是不用的,向來就清清淡淡的人,又慣於男裝,更不可能湊上女兒家的胭脂水粉,即便衣衫薰香,用的也是文人雅士青睞的老檀氣味或偏辛冽的松脂香氣。
至於樓主盈盈多嬌的女人香氣,自有喜愛入心的人,也有如她這般覺得無所謂的,可……竟有人嗅了大發雷霆,怎麼回事?!
布著針、躺在榻上欲醒不能清醒的游石珍突然揮臂胡嚷——
「走開……走開,別、別碰我……走開……」
虛紅輕染的英俊面龐一臉氣憤,真的是氣憤表情,儘管他兩眼未張,那擰成山巒似的眉峰和繃緊的峻顎在在顯露出他此時心境。
「喲,不讓碰嗎?這麼金貴?哼哼,我就碰你、就碰你!」花奪美故意輕彈他耳朵,又樞他下巴。
入耳的不是他熟悉的聲音。
漫在鼻間的更非他喜愛的淡雅氣味。
這樣不對,太不對,有人亂摸他,胡亂碰觸,想對他這樣那樣……
「滾!」游石珍自覺很用力張眼,但依舊很無奈地黑濛濛一片,閉著眼卻齜牙咧嘴的,頭晃得更厲害。「滾……別碰我……不要……哥哥我守身如玉,滾蛋……滾蛋……哥哥我守身如玉,別過來……」
一具柔軟身子覆上他,將他躁騰的軀幹與四肢親密壓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