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可以說,這裡沒有梅崗這個人嗎?
慶蒔吸了口氣,正要開口回話。「沒,沒這個……」
「桃歡?」後頭竟出現梅崗的聲音——而且他說了一種她聽不懂的語言。
慶蒔回頭,看到梅崗吃驚的臉色,他看了看男人,又看了看女人,並也用這陌生的語言,叫了那少婦一聲:「牡丹?」
男子朝梅崗點點頭,用他們的語言說:「大哥。」
少婦嗚咽一聲,慶蒔一驚,看到她無辜的大眼,不知何時聚滿了淚水,更讓她驚訝的是,她竟然衝去抱住了梅崗?
「我好想你啊!梅大哥、梅大哥……」少婦埋在梅崗的胸前大哭著:「你明明活得好好的,為什麼都不回來?為什麼?為什麼?你好狠心,就這樣把我這個未婚妻丟在華境裡……」
梅崗一臉為難,但仍是拍拍她,安慰道:「牡丹,你別哭……」
慶蒔雖然聽不懂她在說什麼,不過她的臉寒了,能窩在他的胸口哭泣,並且得到這麼柔聲安慰的人,想必,是對他很重要的人吧?
男子注意到慶蒔難堪的處境,便向慶蒔解釋道:「我是桃歡,是梅崗的弟弟,而這位是牡丹,是梅崗在華境的未婚妻。」
慶蒔瞪大眼看他。
桃歡微笑。「請問姑娘就是那位慶蒔嗎?」
「你們知道我?」慶蒔冷冷地問。
「我們來到人間,尋找大哥有好一段日子了,收集到許多有關你們的消息。」
桃歡說:「我們對您很熟呢!知道大哥就是為了您,而在這人間逗留了十餘年。」
「你們來,是為了?」慶蒔變得很不安。
桃歡的笑容更大了。「將大哥,帶回華境,我們的故鄉。」
慶蒔整個人僵住了,她看向梅崗,他仍在嘟嘟嚷嚷地安慰那個嬌小的少婦。
哼!她還以為桃歡和她是夫妻呢!原來,這年輕的姑娘會將自己打扮成少婦,是因為她早就許給了梅崗!慶蒔咬著牙,不知道要怎麼形容這滋味。只能說,是難過、是痛苦!
有人要來跟她奪梅崗了!
慶蒔悄悄地退到影壁旁,一個閃身,就往垂花門裡跑十逃進了梅崗為她營造的小天地裡。
「啊!」梅崗看到了。「慶蒔!慶蒔——」卻喚不回她,而且他一喚,牡丹就越哭越大聲。
至於桃歡,則始終帶著淺笑,看著眼前這一切。
梅崗將桃歡與牡丹先安置在堂屋裡,自己則是翻遍了四合院,想把那躲起來的小兔子給找出來。
最後,他在垂花門外那臨街的倒座廂房裡,找到了小兔子,這房堆了許多廢棄桌椅、木箱,小兔子就蜷曲著四肢,縮在裡頭。
「慶蒔。」梅崗柔聲哄著。「出來好不好?見見我的家人吧?嗯?」
不論梅崗怎麼哄,慶蒔都不理睬他。
梅崗突然硬起了脾氣,鑽進縫隙裡就要把慶蒔給抓出來,慶蒔一驚,又往更裡頭鑽,可梅崗更快抓住她。她猛力掙扎,加上人高馬大的梅崗想要硬鑽,就把這廢棄桌椅堆給弄塌了下來,梅崗低呼一聲,趕緊撲身壓住慶蒔,所有東西都壓在他身上。
慶蒔知道自己闖禍了,擔心梅崗受傷,正想開口叫他時,梅崗的嘴趁機湊了上來,緊緊地吻住她。
糾纏到兩人都快無法呼吸時,梅崗抽開嘴,看著慶蒔,喘著氣說:「吃我,慶蒔,吃我。」再低頭,又給慶蒔一個火辣辣的親吻。
慶蒔嗚嗚叫,好像有話要說,梅崗才放過她,他問:「好多了嗎?」
慶蒔覺得自己的嫉妒心好像沒那麼嚴重了,而且,現在她很擔心梅崗有沒有受傷,他倆把廢棄桌椅搬開,慶蒔檢查梅崗的背,鬆了口氣,替他把灰塵、蛛網給拍去。
「一直以來,我都只是把她當妹妹看待。」梅崗忽然說:「和她的婚約,是我家鄉的主人賜的,而且,早就無效了,她已經不是我的未婚妻了。」
慶蒔靜靜地聽,梅崗沒得到慶蒔的回應,轉過身,將她攔腰抱起,然後走出這廂房,進了垂花門。
慶蒔哇哇叫,梅崗朝她燦爛一笑。「所以慶蒔只要把她當成我妹妹就行啦!」
看著梅崗的笑,慶蒔覺得自己真的是太不懂事了,老是把不安、恐懼給表現出來,讓梅崗操心。
「對不起……」她由衷地道歉。
「不,慶蒔,不要道歉。」梅崗說:「你會嫉妒,代表你在乎我,我很高興,但是我不要你嫉妒,嫉妒對你的身體不好。」
慶蒔嘟著嘴,這男人說話真白!把姑娘家的心事全說了出來。
不過,不只是嫉妒,慶蒔不敢告訴梅崗,她還有一層不安。
她想知道,他,會不會跟他們回去,回去那個很美麗的家鄉?
她隔著梅崗的肩膀,悄悄看著他們在湖畔邊,一起攜手種下的那些梅花樹苗。
快點長大……快點長大……她默默地許不願,把根全紮在人間的土地上……
慶蒔被梅崗抱著進來,並將她安坐在自己身邊。
牡丹看了他們很久,等梅崗看向她時,她馬上柔笑,用他們的語言道:「梅大哥,我們這回專程來找你,也不忘帶些華境的東西來給你吃,來,這是你以前最愛的蓮花茶,還有海棠花蜜、冰糖漬茶葉、蜜糖梨片、糖醃豌豆,喔!這裡也有桂花花干,你可以含些在嘴裡,你的身體很久沒保持清香了吧?」
然後,她對上慶蒔,也是笑容滿面,說:「慶蒔,你也可以試試我們華境的東西,我們很愛吃甜,你不習慣的話,可以配配蓮花茶。」
慶蒔怯怯地道謝,並觀察著這場面,堂屋的擺設都被清空,只鋪上織工繁複、好像把百花樣態都繡到裡頭的絲毯,他們很習慣席地而坐,盛了各樣糖潰食物的青色瓷器,就擺放在中央,以便眾人取用,每人面前還有只口徑很大的扁型茶碗,熱水湯裡頭泡了一朵黃色蓮花,讓水湯呈現淡淡的金色,隨著蒸騰熱氣,純淨的香氣讓人覺得很舒服。
至於桃歡與牡丹這兩位貴客,都已換回了自己家鄉的裝扮。
牡丹的頭髮東成長髻挽在頂上,旁邊簪朵開得飽滿的大紅牡丹裝飾,慶蒔剛進門時,第一眼就看到了那朵牡丹,她的衣服簡單卻極美,那衣料是用了很多層次的紅色,染出的一大匹織紗,她只是將這織紗隨意纏在身上,服貼全身,就讓這艷麗染上了她的身體,自己的窈窕多姿也全呈現出來。
而桃歡的裝束和梅崗相似,不同的是,他的皮膚很白很嫩,慶蒔覺得很像杏仁豆腐,而且回復了原樣,他那媚得能迷惑人心的鳳眼與笑容,依然在他的五官上,
慶蒔看著這兩個如此出色的人,不由自主的,自卑感就這麼生起了。
梅崗故鄉的人,都這麼美麗嗎?慶蒔郁卒地想。
「謝謝你,牡丹。辛苦你們了。」梅崗用慶蒔聽得懂的話對牡丹謊,然後他替慶蒔端起茶碗,鼓勵她。「慶蒔,你試試看,蓮花茶,喝了會讓你覺得很舒服。」
慶蒔點點頭,接過茶碗,喝了一口。
梅崗捻了一片糖漬梨片,又要喂慶蒔,慶蒔不安地看了桃歡與牡丹一眼,對梅崗搖搖頭,但梅崗卻笑得很堅持。「你吃,我要你吃吃看,很好吃的,比人間的更甜、更脆。」
慶蒔不懂,梅崗為何都不理會牡丹和桃歡,桃歡還是笑笑的,但是牡丹的表情就有點不對勁了。
突然,牡丹哀怨地說了一段話,慶蒔聽狡猾,但梅崗聽了一愣。
慶蒔趕緊把梨片接過,自己吃,梅崗則替她擦了擦嘴角,然後轉頭面對牡丹。
慶蒔聽到他說:「我知道你們為什麼來。」
梅崗再看向桃歡。「但是我不可能回去。」
慶蒔這時才明白梅崗的用心,他在他們面前細心體貼地對待她,他用她聽得懂的話來回應他們,就是希望她不要覺得自己被排拒在外,並且認為自己是可以參與討論的。
「大哥不想家嗎?」桃歡語氣溫和地問,而且是用慶蒔聽得見的話音。
梅崗端起茶碗,低頭狀似聞著蓮花的香味,不過慶蒔看不到他的表情。
過了一會兒,才聽到他說:「華帝不會止我回去的。」
桃歡笑出了聲,眼睛彎彎的看了慶蒔一眼,又看向梅崗,說了一段話。
梅崗瞠大眼,很驚訝的樣子,此時,牡丹又插進來補充,梅崗再也忍不住了,就用他們的語言與她對話起來,而且不管是牡丹還是梅崗,那口氣與表情都很急躁,還有點火氣。
慶蒔很擔心,只有求助於桃歡。「請問,你剛剛說了什麼?他們現在又在說什麼?為什麼好像很生氣?」
桃歡很好心地替慶蒔解釋。「我剛剛是跟大哥說,如果華帝……喔!那是我們家鄉的主人,肯讓他回去的話,他願意跟我們回鄉嗎?」
慶蒔的心猛地一抽。
「因為牡丹的父親,是華廷的大輔,也就是你們所謂輔佐皇帝的大臣。他有很大的權勢,連華帝都會聽他的諫言。這十年,牡丹很思念大哥,思念得很辛苦,牡丹希望父親可以借重他的權勢,來為梅崗平反,撤銷他的流放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