飯中暗自摻了藥末,用霉味掩蓋著,不過李逸一聞便知曉,這是對內傷極有幫助的藥,上好的藥材正是針對他胸口的傷所調製的。
一定是芊兒……李逸不動聲色,一口口慢慢吃完,難掩內心的喜悅,他選擇相信芊兒,看來這決定沒有錯。
往後的日子,李逸的飯菜都悄悄摻入了藥末,他每次吃完便暗自凝神運氣,內傷逐日好轉。
蕭芍芊為了不使父親起疑,不動聲色多日,在眾人面前對李逸,始終表現得毫不在乎。在取得父親的信任後,便趁每日晨浴、身旁無人之時,再悄悄至廚房將調製好的藥粉摻入李逸的米飯中。
在蕭芍芋的用心下,李逸的內傷好得很快,這日他運氣調息,看著守衛將飯菜放在他面前。
每日只有這個時候他會被鬆綁,李逸拿起飯碗吃了幾口,發現飯中另有蹊蹺。
牢裡送來的飯菜從未有過肉片,而今日米飯下卻偷藏著一片肉。
李逸見獄卒沒有看他,便小心地咬開肉片。
裡頭果然夾著一張紙條,和一片小巧卻銳利的刀片。
他將紙條不動聲色地含在口中,又將刀片緊握在掌心,待守衛離開之後,他取出刀片劃開繩子。
鋒利的刀片讓李逸輕易解開繩索,他吐出紙條,瞧見上頭畫的地圖。
李逸滿足感動,芊兒為他做的,他一點一滴記在心頭,無論她是誰、是什麼身份,愛上她,此生他永無悔。
寂靜深夜,他鬆開了繩索,芊兒為他暗中送來的藥粉,讓他身子已恢復大半,他輕易地制伏地牢守衛,取出鑰匙,逃出地牢。
地牢外戒備森嚴,他想回頭找芊兒,卻礙於來回不停巡視的侍衛而無法行動。
芋兒,你現在在何方?這次離去,將不知何時才能再見,李逸很想見她一面,卻無法實現。此時,他一個不留神,踢到身旁的盆栽。
不算小的聲響立刻引起巡視守衛的注意,整隊人馬停住,朝李逸躲藏的方向望去。
李逸藏身在柱後,心忖該如何應付。
「過去看看!」
「是!」兩名士兵朝柱子的方向走來,眼見就要發現他。
緊要關頭之際,他聽見芊兒的聲音。
「你們到後門巡視看看,我剛剛看見可疑的人。」蕭芍芊向這隊士兵們走了過來。「還不快去?」
「是,公主。公主這麼晚還沒就寢嗎?」
「我要回房了。」避免起疑,蕭芍芊說罷便往自己的房間走去。
巡視的士兵成功地被她引至後門,李逸見蕭芍芊轉身離去,多想現身見見她、和她說句話。
他隱忍著,知道自己現在不可輕舉妄動,否則將前功盡棄,說不定還會連累芊兒。
蕭芍芊一步一步緩緩地走著,就在她要離去時,輕輕地回過頭。
身旁還有人,她不能就這樣望著李逸,李逸在柱後,也微微探出頭,迎上了她的目光。
蕭芍芊眸光流轉,宛如秋波,暗暗藏著對他的無盡愛戀,這一剎那,李逸心中悸動,一切盡在不言中。
他不能現身、不能說話,只能這樣靜靜看著她轉身離開。
蕭芍芊很快轉回了頭,暗自往花圃中丟下一物,便走向自己的房間,不過這短短的瞬間,兩人眼中的情意,已經足以永駐心底。
李逸在眾人離去後起身,花圃內是一錠銀子,她知道李逸一路上需要盤纏,李逸拾起,按著芊兒給的地圖,很快便找到出路,他手中緊緊握著這張小圖,就像緊緊握住芊兒的手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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避過人群,出了江陵城,李逸買了匹馬,往長安的方向奔馳而去。
此次一別,他不知道何時才能再和芊兒相遇,而再見面時,兩人又將如何面對截然不同的身份立場。
「駕!」馳騁在馬背上,耳邊的風呼嘯而過,李逸不斷思索,卻找不到答案。
此時的蕭芍芊,正在房中端睨著手心上的一塊玉珮。
「李……」
「逸……」
她念著,心也懸著。
他應該已經順利出城了吧?會不會被發現?一路上可平安?
縱然對梁國而言,他是相當重要的人,自己身為梁國公主,應該很高興能夠扣住這樣的人以威脅唐軍,無奈她知道自己無法看著李逸被囚禁在地牢中,尤其當日他是為了救自己才會失手……
想著想著,忽然聽到門外有人用力敲著門。
她知道是誰,便迅速將玉珮藏到腰間。
「爹。」她開了門,換上冷沉的面容。
「芊兒!人是不是你放的?」
果然,蕭銑一發現李逸不見了,第一個質問的人就是她。
「爹說的是什麼人?」她不慌不忙地答著。
「李逸!他從地牢逃脫了!」
「此事孩兒不知。」
「不知?」蕭銑語帶懷疑。「他身受重傷,又被縛在牢中,若沒人幫助,怎麼可能逃得了?」
蕭銑顯然相當震怒,蕭芍芊卻沉靜地答道:「爹的意思是,人是女兒放的?」
「芊兒!你!」
「爹無憑無據,為何這樣責問女兒?」
蕭芍芊氣沉語冷,像是在說著與自己毫不相關的事,蕭銑一時語塞,他的確只是懷疑,卻沒有證據。
「好,芊兒,爹就當這事跟你無關,我會下令全城大搜索,如果那小子再落到我手中,我會讓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怒氣衝天的蕭銑往桌上重重一拍,巨大的聲響,震得連門外都聽得到,而後轉身離去。
蕭芍芊在他走遠後,才暗自吁了口氣。幸而她早料到爹爹一定會在事發之後第一個找上她,心中已有準備,否則恐怕瞞不住爹爹。
蕭銑下令全城搜索李逸的消息,很快地由唐軍在江陵的探子回報給李敬德,李敬德大為震驚。
「你說什麼?」李敬德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逸兒在蕭銑手中?」李敬德對著趕來報消息的長子大聲說著,神情緊繃。
「爹,您別擔心,二弟已經逃脫,所以現在蕭銑忙著找人。」
「逃脫?他怎麼會落入梁國手中?現在人又在哪裡?」
「爹,您先冷靜,二弟身手一向矯健,不會有事的。」李威安慰著爹,但心中一樣焦急,他根本沒有料到,原以為正在山中採藥的李逸,竟然會落入蕭銑手中。
李敬德神情擔憂,二子雖時常不在李府,但從未身陷危難,蕭銑視唐軍為最大勁敵,對他們敵意甚深,若逸兒落入他們手中,後果不堪設想。
「威兒,馬上安排人潛入江陵城內,打探逸兒消……」
話未說完,就看見一位士兵沖忙跑進廳堂內。
「二公子、二公子……」他說得上氣不接下氣。
「二公子怎麼了?」李敬德父子同聲問。
「回來了!在門外……」
「在門外?」
「是、是!」
李敬德聞言馬上步出廳堂,只見李逸直挺挺地站在門口。
「逸兒!」
「二弟!」
李敬德喜出望外,沒想到李逸竟如此快速安然地回到李府。
李逸靠著蕭芍罕給的地圖,迅速找到逃脫之路,在蕭銑下令全城搜索前,早已順利離開江陵。
「爹,孩兒沒事,讓您擔憂了。」
李逸臉上雖帶著趕路的風塵,但依舊氣宇軒昂,沉穩地說著。
「逸兒,爹聽說你被蕭銑困在地牢,隨後又逃出,正要派人去江陵找你。」
「我沒事了。」
「沒事就好。」李敬德按著他的肩膀,李威則在一旁道:「二弟,你一定吃了不少苦頭,咱們很快就可以找蕭銑算帳去了!」
「逸兒,爹正奉命造艦練兵,屆時你和威兒同我上戰場,一起破江陵城!」李敬德、李威說得豪氣,李逸卻沒有說話。
「怎麼了?逸兒。」李敬德發現二子的不對勁。
「爹,孩兒一向不喜戰事。」
李逸的大哥和弟弟都是戰場上的勇將,大哥馳騁沙場戰功彪炳,三弟足智多謀文武雙全,李家統領的軍隊,屢立戰功,打下大唐江山,就只有他,向來不參與軍事。現在,他還多了一個原因,就是芊兒。
「逸兒,幼時你和其它人一同研讀兵書時,爹就知道你的悟性最高,最有自己的見解,只可惜你從不願意跟爹一起上戰場。」
「爹,這沒什麼好可惜的,孩兒志不在此。」李逸看著爹說道:「一將功成萬骨枯,孩兒還是喜歡研究救人的草藥。」
李敬德看著他,有感而發。「爹知道你的感觸,不過你可知昏庸的君主比毒藥更恐怖?奸臣當道、官逼民反,爹追隨李家,就是希望能早日結束天下紛亂不已的局勢。」
李威也點了點頭道:「男兒志在四方,李淵、李世民都是值得擁戴的人,天下若底定,我們才有資格談別的。」
李逸靜靜聽完父親和大哥的話,沒有反駁。他知道他們說得沒有錯,隋末昏庸的君主早已讓各路豪傑揭竿起義,風雲際會,正是大展身手的時機。
「逸兒,這次你是怎麼落入蕭銑手中,又是怎麼逃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