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御醫氣沖沖的朝她走來是想做什麼?冉璧璽方才沒注意到哲勒沐對程太醫說了什麼,這會忙縮腿退步,不敢讓他接近。
程太醫瞪著她,她一驚,跑得更遠,可幾步後便撞到了一堵人牆。
她回身望去,是赤力,他正領著一票太監擋在她身後。
「別再跑了,汗帝恩典,你乖乖讓程太醫看看你的傷勢吧,這燙傷若拖久了,怕是會留下疤痕。」赤力勸著她道,一雙眼往主子方向瞄去,見他雖抱著察妮妃不動,可那雙黑眸凌厲十足。這女人要是再不安分就診,屆時不知是誰要吃苦頭了。
什麼?是那男人要御醫來為她治傷的?他會為她這麼做?
冉璧璽倏地望向哲勒沐,而他只是不動如山的啾著她,最後還不發一語的撇開視線,模樣萬般冷傲。
見她猶自發怔,赤力索性要人圈住她,押她坐上凳子,讓程太醫上前醫治。半個時辰過後,程太醫處理完她的燙傷之處,起身向哲勒沐稟告,「臣已為她的燙傷處用藥了,所幸熱水並非極燙,她身上又有衣服擋著,傷勢並無大礙,不過頸子與手部則要注意,短期間只要別觸碰到傷口,過些日子就會復元,也不會留下傷疤。」雖不高興診治一個宮女,但這既然是汗帝的旨意,他自是謹慎達成。
「嗯。」他早放下察妮,安靜啜茶沉思,此時更什麼也沒多說,連再看冉璧璽一眼也沒有,就這麼起身離去了。
哲勒沐一走,先前噤聲大半時辰的眾女,立即不可思議的齊瞪向冉璧璽,對她審視再審視。
汗帝今日的表現到底是什麼意思?若對這奴才有意,可又表現得過於冷淡,甚至沒開口對她說過一句話,也沒對弄傷她的人責備上一句,若說無意,又請來御醫之首為她看診療傷……
眾女眼中各自隱透著深意跟猜度。
冉璧璽胸口坪坪跳,面對這麼多雙投射過來怪異的眼神,膽小的她渾身不安,更遑論自己也想不透那男人的態度為什麼如此冷熱難辨?絞著手指,她也不敢瞧向眾人的神色有多怪,兀自惴惴而立。
「啟稟汗帝,您要查的奴才給您查來了。」
「說吧,查到了什麼?」
「是……事情是這樣的,奴才將人安排在慶喜宮,由察妮娘娘照看著,可因為您長時間對她不聞不問……呃,是因為您不知她的存在,所以後宮眾娘娘就將她當成一般奴才對待了,而她又是漢人出身,難免不受歡迎,遭了人欺凌,被推入御池中,是額倫親王在泛舟時碰巧撞見,救了起來-……從此額倫親王便經常進宮……」
「她落水是多久前的事?」
「三個月前。」
「他們交情好到了什麼程度?」
「這個……應該也就是您那日在御林中見到的程度吧……」赤力尷尬的說。
哲勒沐忽然沉默了下來,似在沉思著什麼,好一會才道:「達利說願意與咱們坐下來談了,你傳朕旨意,讓額倫去一趟蒙古,代朕去見達利,要他即刻起程。」
「是。」他應聲接旨,不過心中不禁忖度。這是要支開王爺離宮嗎?
「對了,是誰推那女人落水的?」
「這個……」
「說!」
「聽說是察妮娘娘嫌她不會泅水,推她入水……奴才想,娘娘應該也是好意要教她學會泅水……」
哲勒沐提醒,「你方才不是說她是遭人惡意欺凌的嗎?」
「呃……」
「沒用的東西,連真話也不敢講,就只會胡詔!」
「汗帝恕罪……」赤力惶恐求饒。
「朕再問你,她在慶喜宮這麼久,朕為何未曾在那見過她?」
「這……奴才斗膽猜測,恐怕跟她的絕色容貌有關吧。女人是不會讓比自己出色的女人,出現在自己的男人身邊的!」這會他不敢再胡縐了。
「你是說她被刻意藏起,那日朕若沒有在御林意外見到她,也許永遠不知道她在慶喜宮裡?」
「奴才多嘴了……」
「哼!」哲勒沐表情難看。
七日之內,汗帝出現在同一個妃子的宮裡三次,這是前所有的,以前他再寵幸察妮,也頂多七天來慶喜宮一回,而現在,她果真得了好大的榮寵了。察妮認為這是因為她身懷龍種的關係,一開始還樂不可支,對著其它妃子驕矜炫耀,但當汗帝持續出現一兩次後,她逐漸感到憤怒了。
這男人來連碰也不碰她,甚至,看也不看她!
他每次來只做一件事,就是將一個人召來,讓她站在跟前,見她不安的發抖,等抖到最高點、站不住時,他便起身離去。
今日也是一樣!察妮對此怒不可遏。他究竟是什麼意思?
他的出現根本不是為了她,而是為了一個低下的漢女!
她再也忍不住了,動氣的拍了桌。「汗帝,臣妾的這個宮女是哪裡得罪您了,要讓您經常來罰她站?!」
哲勒沐蹙起眉的扭頭賞她一眼,「怎麼,不歡迎朕來?」他聲音清冷得可以。
「不是臣妾不歡迎您,恐怕是臣妾的宮女不樂意見到您,她抖您愛看,既然您這麼愛看她的蠢樣,那臣妾就讓她抖得徹底,您說這可好?」察妮仗著懷有身孕,管不住舌頭,咬牙切齒的故意說。
正雙腿打顫被罰站的冉璧璽,聞言驚駭得倏地抬首。察妮妃又想整她?!
一滴斗大的汗由額上迸出,她焦急的猛搖頭。拜託,不要再整她了!
這幾日,這男人經常來將她嚇得半死後又離開,等他走之後,又換察妮妃對她施虐,不是要她跪地就是要她手抬水盆,搞得她筋疲力盡,也惹得她更怕極他的出現,因為他走後她會更慘。
這讓她不禁懷念起沒遇見他之前的「好日子」,那時雖然也被這群女人欺侮排擠,但還沒這麼難熬,現下的她壓根是生不如死了。
「好啊,你說要怎麼才能讓她抖得更凶?」哲勒沐竟笑笑,一臉感興趣的問。
冉璧璽險些暈倒。這傢伙欺人太甚了!認不出她就算了,還這般欺侮人,他到底有沒有良心啊?
「您真捨得?」察妮冷笑問。
「不過就是個宮女,有什麼不捨的?」
她一聽,可有幾分高興了。先前為這奴才請了御醫之首看診之事,她只當他是報恩,畢竟這女人曾經救過他,可這之後他的作為又讓人摸不著頭緒,不知他到底重不重視這女人?如今得他這句話,那可真是太好了!
察妮轉身時露出了毒笑,這笑容落入了冉璧璽眼中,驚恐異常。
她囁嚅著,「娘娘……」求饒的話卻嚇得半句話也吐不出。
「來人,到地窖裡扛出冰塊來!」察妮興奮的吩咐。
哲勒沐雙眸輕瞇,冷眼瞧著她想做什麼。
沒多久,一大塊厚實的冰塊被兩個太監抬了進屋,放置在地上。
「脫了鞋上去吧!」察妮對著她道。
冉璧璽睜大眼。她竟想到用這種方法惡整人?!
「我……不……」
「押上去!」哪容得她拒絕,察妮示意兩個宮女將她強行脫去鞋子,赤腳押上冰塊。
白嫩的腳板子一踩上寒冰,立即凍得她縮跳不已,想下來,馬上又被宮女制止住。
啊!好冰啊!冰得刺人心骨!
「汗帝,您說這樣是不是抖得更有趣了?」察妮得意的倚上他的身側說。
「是有趣多了。」哲勒沐臉上笑著,但眼底卻是一片冰霜。察妮卻壓根沒發現,兀自嬌笑連連,「是吧,臣妾說得沒錯吧!」
「嗯……」
冉璧璽凍得腳板子紅透,雙腿左右跳著,好不狼狽,瞧著面前的人當她是猴子般戲耍看戲,她忍不住悲從中來,覺得自己的命運真是乖舛,救了不該救的男人,讓自己驚恐度日,陷入這般悲慘的境地裡。她這是招誰惹誰了?越想竟淚眼婆娑起來,淒怒而埋怨的瞪向哲勒沐。
她這惱恨的一眼終於教坐著看戲的男人動容了,眸光閃出好似他等的就是這眼神的模樣。
他霍然起身,「你終於敢直視朕的眼睛了!」
「什麼?」她正氣怨著,他卻突然來這一句,還真讓她愣傻了。
「你不畏懼朕了,不怕朕了。」他居然浮現驚喜之色。
「你這是……」什麼跟什麼?她都快凍昏了,他卻對她說這種莫名其妙的話,這人是瘋子嗎?
「恨朕就說出來,惱朕也無所謂,就像那日在荒地裡一樣,你儘管膽小傻氣,還是敢抱怨,也敢對朕發脾氣。」
冉璧璽聽得杏眸圓睜。他這是在逼她罵人、對他使性子嗎?還有,原來他認得她,壓根就知道她是誰,既然如此,竟還對她這麼冷漠的任她被欺侮?
「說吧,想怎麼樣就說吧!」他眼底蘊笑的催促。
她正對他莫名的態度感到驚訝,腳底這時竄出一股椎心的刺痛,她咬唇吸氣,索性雙腳齊跳,當真是越來越惱了,積壓已久的怒氣再也控制不了的爆發!
「那好吧,你……你真的很可惡!再怎麼說,我也是你的救命恩人,你不報恩就算了,還這麼虐待我,你、你是不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