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還是離他遠一點的好,雖說這點如今根本做不到,這傢伙自從發現她在宮裡後,行為舉止越發怪異,老是差使赤力公公親自跑腿來交代她事情,吩咐的又是一些莫名其妙的事,若說是他討厭她故意整她,可他又不曾對她發過脾氣,待她極好……
就像慶喜宮裡,沒有因為無主子而少了月銀,眾人吃喝用度與以前無異,而她待遇就更好了,不時得到賞賜,像是幫他端杯茶就有賞,掃了大明殿也有賞,更扯的是,朝他生氣耍脾氣也能有獎賞拿,不時有人會送東西來,甚至半夜某人想到,一顆稀世珠子便會出現在她面前。
她的小屋裡已堆滿了御賜的東西,像是什麼稀有的金緞子、兜羅錦、大綾、小綾等等,還有金銀珊瑚頭飾、鳳釵、翠玉,每件都價值連城。她實在想不通,先前在貴州行館時,他不是表現出對她的不耐以及厭煩,好像再也不想見到她似的,這會怎麼態度又大變?而自己經他這麼鬧來鬧去,面對他時也不再那麼膽戰驚心了,甚至能像現在這樣,靜靜望著他時,還有心思讚賞他有一副令人眼紅心跳的俊俏容貌。
「想什麼?想到都忘了搖扇?」不知何時,他已睜眼,雙目炯炯的凝視著她。
冉璧璽回過神來,臉上霎時飄上的不只兩朵雲彩,而是彩霞滿天了,她趕緊拿起不知何時被她擱下的扇子,胡亂的褊了起來。
「我沒想什麼,真的沒想什麼!」
哲勒沐抓住她搖扇的手。「既然沒想什麼,那就不需要心虛,想說謊要用點膽子,這樣才不會露餡。」他嘴角勾勒著調侃的笑靨。
「啊!」她更尷尬羞澀了。
「嘿,朕若賜你特權,讓你可以不將朕當成君王對待,這樣能教你放心的待在朕身邊嗎?」他手指輕柔的拂高她耳畔的髮絲,放低聲量的輕聲問。經過這段期間的相處,他知道她的膽子很小,不經嚇,所以決定採取輕柔姿態待她。
她澀澀地笑著,「當您說這話時,就已經是用汗帝的身份在跟奴婢說話了。」他的身份不會變,態度也不可能會變,不管他再如何的恩典予她,也改變不了他唯我獨尊的氣質以及征服者的氣焰。
他面色凝下,頗無奈的問:「那朕要如何做,才能讓你安適的待在朕身邊,而不會像只驚慌的小白兔,時時想逃?」
她笑容由澀轉苦了。「您戰功彪炳,由蒙古草原殺到中原,滅了大金,又滅了我朝,所經之處屍橫遍野,手下騎兵悍馬只以武力服人,不知『仁』為何物,當攻下一座城池時,殺人視同殺死一隻螻蟻,這是我親眼所見,很難忘懷……」邊說,全身也不由自主的顫慄起來。
哲勒沐反駁道:「身為統一帝國的先鋒,殺人是必須的,你這是在指摘朕的暴虐無道?」她竟是因為他殺人無數而躲他?!
他聲音一抬高,她馬上就受驚的往角落縮,他倏瞇了眼,更加懊惱。
「朕凶殘,那額倫就是善人了?他可是朕身邊最得力的左右手,更是朕的屠城大將,每攻下一座城池,就是由他出面斬殺反抗的餘孽,而你竟能與他談笑風生,難道你就聞不出他身上的血腥味?」他扼住她的手腕,將她縮瑟的身子用力的拉到身前,不讓她閃躲。
「我不知道……他待我極為友善,我……我當他是朋友。」這男人前一刻還能心平氣和的同她說話,轉眼間說變臉就變臉了,她驀然白了臉色。
「朋友?你能將另一個殺人魔當成朋友,卻躲朕躲得遠遠的,這『朋友』兩個字好沉重,究竟含了什麼在裡頭,能讓你放下心防與他交好?!」哲勒沐五指收攏,將她的骨頭都捏疼了。
「你住手!我不知道他殺過多少人,我只知道你是汗帝,殺人不眨眼的金棧皇帝,而他永遠不會像你這般粗魯的對待我!」疼痛之下,她也顧不得害怕,氣得衝口而出。
他表情變得狠戾了。「你是朕的人,朕要如何待你就如何待你,有些事是除了朕以外,連額倫也不能做的!」他雙目激射出噬人的光芒,那樣的赤裸裸,那樣的驚人。
「你想做什麼- 」冉璧璽聲音消失了,因為他要做什麼已清楚的付諸行動,他蠻橫的吻住了她的唇,吻得她幾乎透不過氣來,全身激顫,她抬手使勁拍打著他的胸膛,可他的胸膛是銅牆鐵壁,心亦然,一旦決心要如何對待一個人,便毫不猶豫!
有時候只要想起他那日強吻她的行徑以及所說的話,她就心慌意亂,心頭一刻不得安寧。屋子裡待不住,她索性到外頭走走散散心。走著走著,來到少人走動的長生殿前的空地,訝異地看著這裡不知何時搭了座大帳子,不少宮女太監正進進出出的忙碌著,很多人認出她了,畢竟她這陣子在宮裡鬧了不少事,也算是名人一個吧,不過這些人都只是訝異的看著她,並沒有阻斕她走動。
於是她在好奇心的驅使下,走前一探究竟,帳子裡頭好多打扮得妖艷的舞者正在著裝化妝,也有的在排練舞姿。
這是在做什麼啊……啊,她想起來了,今日哲勒沐要宴請達利汗,在宮裡大開酒席,命所有後宮的人皆要出席,她雖自認不是後宮嬪妃,可也有接到通知。
她想,這些舞孃大概是在為晚上的設宴獻舞做準備吧?
再看了幾眼,不想打擾人,她身子一轉,想悄悄的離開。
「哎呀,糟了!」
她正要退出時,身後忽然傳來數人焦急的大呼,不由得趕緊轉身瞧瞧是怎麼回事,就見一個人倒地,昏死在那兒了,一堆人正哭天搶地成一團。
她吃驚的想衝上前查看,身子冷不防竟被人架住了,抬頭竟見兩張熟悉的臉孔,對她露出不懷好意的笑容來,她霎時如寒風灌頂,由頭冷到腳底板了!
金棧皇宮內,晚宴盛大的展開。哲勒沐與達利齊坐上位,哲勒沐的後宮們則安排於左側入座,額倫、庫開等親貴居於右側,席間還有一般大臣分坐兩旁。
場中有著數十名的舞孃扭動著腰肢,盡情的取悅眾人,筵席上充斥著蒙古人慣吃的主食,馬奶酒用著金碗盛著,一碗碗源源不絕的送進來。
哲勒沐與達利喝了幾碗酒後,他狀似不經意的瞄向左側。
後宮的妃子們依照品階高低,依序而坐,唯在燕裡安身側被特別空下的位子不見人影。
他神情凝下,多日來忙著和達利這只包藏禍心的老狐狸周旋,沒法抽身見見那女人,以為她今日會乖乖出席,但想不到她竟敢抗旨不來?!
「赤力,怎麼回事?」他避開正在喝酒的達利,低喚來赤力怒問。
赤力見他沉怒,心知他已發現冉璧璽未出席,只得緊張的緩頰道:「奴才正派人去找,應該很快就能將人請來了。」
「找?她上哪去了?」聽出了問題,他立即厲聲問。
「這……奴才也不知道,璧璽姑娘好像……好像失蹤了。」赤力緊張得汗流浹背,卻也不得不說。
「失蹤?這事怎不早稟告?!」哲勒沐勃然變色。
「因……因為晚宴在即,奴才以為她會及時出現……」
「該死!」
赤力腿一軟,要跪下了。
「甭跪了,她人要是有個閃失,你這雙腿就算廢去也不濟事!」他怒火中燒的道。
「汗帝……」
「還不親自去找!」他強壓抑住幾近發狂的怒火,斥聲命令。
「是……」赤力急忙十萬火急的退下吩咐。
「哲勒沐,你的女人可是各個嬌美啊,讓我見了好生羨慕不已。」酒過三巡,達利已帶醉意,他本就是好色之徒,將哲勒沐的後宮打量一番後如此說道,目光在某一人稍稍頓了一下再漫不經心的移開。
這話一出,讓這三名妃子無不立刻故作嬌羞的低下首來,內心好不驕傲。
可哲勒沐只是冷冷瞥了她們一眼,此刻他心煩著另一件事,這群女人如何,他完全沒心思理會。「不過是一般女人,讓堂兄見笑了。」
察妮她們聽到他這樣響應,臉全青了,羞憤的銀牙暗咬。他會這麼說,壓根是完全不將她們放在眼裡,他思的、寵的只有一個女人,一個不在這裡的女人!
「喔,難道你還有比這三位更美的女人?」達利訝然問。
「嗯。」他隨口應聲,一雙厲眼不時瞄向門口,似在等候消息。
達利瞧出不尋常。「莫非……你還有什麼重要的貴客要來?」他立即謹慎疑心的問。
哲勒沐冷笑。這傢伙疑心這是場鴻門宴,他會派人暗殺嗎?哼,也沒錯,他是想殺這廝,不過不是現在。
「你達利汗就是主客,還有誰比你更貴重?」不想達利多疑,他面色自然的展笑說。
「這可很難說,一個沒有腦袋的人,再貴重也沒用了。」達利意有所指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