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晚來看我的是……她?」有些不敢相信,那麼冷漠的孟安芬竟然如此關心自己,她本來還以為是尤芝欣。
「安芬是有點冷漠,不過你們畢竟是一起長大,你對她來說當然還是不一樣,無論如何,你身邊都還有我們兩個,我們一定會幫你,所以千萬不要想不開!」尤芝欣一臉擔憂地望著她,深怕她想不開。
梁少青眨了眨眼,終於露出從睜開眼以後打自心底的第一個笑容。
「你想太多了,即使失去記憶,我都不認為我是一個會尋短的人。」
尤芝欣聞言,像是終於放心地說:「也是,你的個性雖然柔弱卻最能適應環境,老實說,我還真無法想像你驚慌失措或是手忙腳亂的樣子,我記得你總是一派優雅溫和,好像沒有事情能夠讓你煩惱,我很羨慕這樣的你。」
她淡淡一笑,打趣地回答:「這種情況相信未來你經常會看見。」
「最好是不要,我希望你永遠幸福,因為,唉……」尤芝欣說得模糊。
梁少青並未追問下去,她剛清醒,一下子接收太多信息也難以負荷,反正該她知道的事情總有一天也會清楚,太早弄懂只是多添壓力。
一如離開時的利落,孟安芬進來的時候同樣靜悄悄。「抱歉,我得回事務所了。少青,你好好休息,這是我的名片,有事再打電話給我。」
尤芝欣聽見她要走,連忙拿起包包。「少青,你好好休息,我還有點事情要跟安芬說,明天我再來看你。」
於是,她們一前一後離開病房。
走出醫院,尤芝欣迫不及待地追問:「安芬,你剛剛為什麼要對少青說謊?你以為這樣能騙她騙多久?她總有一天會知道真相。」
「我也沒打算瞞她多久,反正等她想起來以後就會記得了,你不也說最近不要刺激她,我只是配合你罷了。」孟安芬淡淡陳述,將責任往外推。
「可是那麼大的事情,她很快就會知情了……咦?」尤芝欣似是想到什麼地再問:「對了,剛才警察怎麼沒有說那件事?你對他們說了什麼?」
「我已經先帶他們去醫生那裡徹底瞭解少青的情況,他們總是不信,所以才會讓他們親自來詢問,我也和他們說了,對於那件事,暫時不要說免得刺激到少青,讓她更想不起來,畢竟現在的首要之務除了讓她心情穩定之外,就是讓她盡快想起記憶。」
尤芝欣不免歎了口氣,說:「發生這樣的事情,她沒想起來未嘗不好,我倒希望她什麼都忘了,免得還要傷心。」
「你剛才沒聽警察說她的車被人動了手腳,要是她不盡快想起來,說不定還會遇上更危險的狀況,我們不可能一直待在她身邊照顧,她總要學著照顧自己。」孟安芬嘴上說得緊張,臉上倒是平靜無波,好似在談論無關緊要的第三者。
「對啊……可是少青善良又沒有和人結怨,是誰想害她?」尤芝欣不禁猜想起來。「不過就算我們著急也沒有用,你以為記憶可以說找回就找回嗎?」
「我有辦法。」她氣定神閒地回應。
「什麼辦法?」雖然她一直很欽佩孟安芬無所不能,但連醫生的工作也能取代就太超乎常人了。
「我得回事務所了,過幾天再跟你說,總得等另一個人也回來才能進行。」孟安芬已伸手招了輛出租車。
尤芝欣聽得一頭霧水。「什麼人?」
「下次你就知道了,最近我比較忙,就麻煩你照顧她。」留下這句話,孟安芬關上車門,出租車駛上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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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去記憶除了想不起之前發生過的事情以外,對於當下似乎沒有太大的影響。
兩個好友白天都要上班,因此她最近便靠看電視打發時間,或是和隔壁房的病人一起聊天,藉此她慢慢瞭解自己個性還挺好相處,可以說很難有事情能令她有太大的情緒起伏,她溫溫的,如同一道河流,船過水無痕,根本沒有任何東西能在她心底留下印子。
「失去記憶真好,我真想和你一樣忘記過去不好的事情,這樣我就能落得清閒了。」
住在隔壁病房的是一位五十幾歲的張太太,最近生病要檢查身 體,她很愛說話,經常來找她聊天,梁少青也慶幸有人能陪自己,因為只有一個人總是孤獨,她非常不喜歡那種孤獨感,隱約察覺自己喜歡熱鬧的場面,不過不會站在中央,而是會選擇窩站在角落配合大家。
「別這麼說,失去記憶也是有壞處。」她中肯回答。
「忘記那老頭三番兩次外遇的混帳事,忘記兒女不孝的悲慘命運,這樣有什麼不好?」張太太忿忿地抱怨。
梁少青清楚張太太罵歸罵,丈夫兒女來看她的時候,她還是開心的跟什麼似的。「可是我記不得我愛或是愛過我的人,雖然有朋友陪在身邊,我仍然覺得寂寞,半夜冷了,沒人替我蓋被,我不舒服也不會有人關心我,這樣其實挺可憐的,我才羨慕張太太有個貼心的丈夫以及孝順的兒女。」
張太太聽了,想想似乎也對,不過聽見梁少青稱讚丈夫又有苦水可吐。「貼心?他根本是想做給外人看而已,那老頭打什麼主意,我怎可能不知道。」
「至少他有來看你……」梁少青語畢,配合落寞一笑以及一副盡在不言中的神情,模樣說有多無辜便有多無辜。
張太太這時才發現自己說了太多,她聽護士說,這位梁小姐的丈夫和情婦出國了,完全不在乎她,這樣比較起來,自己似乎幸福許多,丈夫雖然也有外遇,最後還不是乖乖回到身邊。
「呃……」張太太連忙轉換口氣,委婉地說:「算了,那種男人不要再去想了,你年輕貌美,還怕沒有機會嗎?這種會帶著不知第幾任情婦出國去玩的男人,有一就會有二,有二也肯定會有三,與其那麼痛苦,不如一勞永逸,我支持你!」
梁少青聞言,眨眨眼,有些啼笑皆非,既然張太太勸離不勸合,怎麼她自己倒是繼續維持婚姻呢?不過她當然沒有傻傻地追問。
其實她內心已有了決定,等丈夫返國後,便會主動提出離婚,既然沒有感情又何必綁住對方讓彼此都不快樂,不清楚失去記憶之前的自己會怎麼想,但現在的她會這麼做,一場車禍,她失憶卻撿回一命,已經是不幸中的大幸,若還要計較太多,實在太浪費時間了,不如讓所有人都滿意。
「我有認識一名不錯的律師,如果你要打離婚官司,可以找他,千萬要記得贍養費多拿點,不要委屈了自己,懂嗎?」
「我懂。」她含笑回答。
「我好像聽見有人在慫恿離婚,這樣不太好吧?」
叩叩──兩聲清脆的叩門聲之後是一道低沉充滿磁性的男性嗓音,十分悅耳迷人。
男人的聲音如同一塊石頭剎時碎了湖面的平靜。
梁少青抬起頭,張太太轉過頭,兩人同時看見一名相貌俊美的男人站在門口,男人的嘴勾著笑,眼神雖然刻意掩飾卻仍藏不了一絲邪氣;他穿著一件剪裁合適的黑色長外套,讓他身形看來更為修長,帶有斯文氣質,整體相當吸引人。
他的出現吸引住梁少青的注目,半刻之間,她竟移不開目光,呆呆地凝視這個似曾相識的男人──他是誰?
「少青,不記得我了嗎?」
梁少青搖搖頭,對於這個好看的男人也是一片陌生。
「我是你的丈夫──孫寄遠。」
第2章(1)
孫寄遠是她的……丈夫?!
梁少青足足愣了好半晌,連張太太幾時離開病房都沒有察覺。
不是說他和不知第幾任情婦出國去玩了?
她望著他彷彿主人似的開始整理環境,甚至還要她躺回床上休息,她也說不出拒絕的話,只因他的所作所為都那麼理所當然。
本來打算等他回來就討論離婚事宜的她,一下子竟忘了初衷,只能傻傻見他忙進忙出,忙著和醫生護士瞭解她的情況,忙著照顧她。
直到他坐定面前,她才驚覺一種違和感──他真的是她的丈夫嗎?
明明兩個好友一說她便信了,偏偏和她最親近的男人出現,她竟難以相信他是自己的丈夫,莫非是因為聽見他和情婦出國,所以才有最初的排斥嗎?
「怎麼了?」孫寄遠望著她,眼神中堆棧滿滿的關懷。
「你……」究竟該不該問呢?一問肯定會壞了此時和諧的氣氛,她原本是打算以最平和的方式討論事情,畢竟她失憶了,既然忘了就忘了,又何必非要如同電視上所演那樣戲劇性,現在的她只想安靜過日子。
「我怎麼了?」
孫寄遠含笑以對,注視著她的表情有包容有寵溺,就是沒有自己想像中的那種冷淡,真怪,怎麼眼前這男人不如朋友所說那樣。
梁少青最後想了想還是決定不問,她想先探探孫寄遠到底有什麼打算,說不定他也想維持最後夫妻的一點情分,如果她道破,說不定是個敗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