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會這麼順利嗎?
恩彤咬唇,她聽說那些名門小開跟模特兒交往大多是抱著玩玩的心態,很少會認真以對。
白恩琳看出姊姊的憂慮,懊惱地瞪她。「你放心吧,他是真的愛我,一定會娶我。」
「那就好。」既然妹妹這麼有自信,恩彤暫且壓下滿腔疑慮。
「倒是你,你來醫院幹麼?」白恩琳漫不經心地打量姊姊,見她手上提著一袋香氣四溢的保溫盅,嫌棄地皺眉。「你該不會是親手燉了什麼雞湯之類的來探病吧?」
恩彤有些尷尬地點頭。「我來看……一個朋友。」
「是男的嗎?」
「嗯。」
「你居然交了男朋友?」白恩琳超訝異。
「不是的!」她急忙澄清。「只是一個……普通朋友。」
「普通朋友你也這麼費心燉雞湯?」白恩琳嘲諷地望她。「你該不會想倒貼人家吧?」
倒貼?
恩彤手指掐緊袋口。她說話有必要這麼難聽嗎?
「算了,你要倒貼誰我也管不著。」白恩琳聳聳肩。「只要你小心點,別落得人財兩失,到時來找我哭訴就好了。」她冷淡地聲明,擺擺手,正想轉身離去時,妙目忽地瞥見不遠處一道高大俊朗的身影。「那傢伙……不就是他嗎?」
「誰?」恩彤順著妹妹的視線望過去,赫然瞧見鍾雅倫正從電梯走出來,扶著牆,一步一步緩緩往前走。
「他怎麼剃成一顆大光頭,還包著紗布?是撞到頭了嗎?而且走那麼慢,跟個瘸子一樣,真好笑!」白恩琳毒辣地訕弄,明眸灼著明顯的恨意。
恩彤蹙眉。「別這麼說話,他是眼睛看不見。」
「他瞎了?」白恩琳睜大眸,兩秒後,不客氣地吐落一串嬌笑。「真是太好了!這就叫報應,誰教他以前那麼瞧不起人?以為自己有錢長得帥,就對人家不屑一顧,現在可好了,我倒想看看有哪個女人會喜歡一個瞎了眼的大少爺?」
「恩琳!我不是說了別這樣說他嗎?」恩彤責備妹妹,語氣難得嚴厲。
白恩琳愣了愣,原本還不服氣地想爭辯,見姊姊冷若冰霜地板著臉,呼吸一窒,識相地收口。「不說就不說,我走啦。」
她悶悶地撂話,翩然離去,刻意經過行動不便的鍾雅倫身旁,拋下一聲不屑的冷笑,他聽見了,偉岸的身軀瞬間凝住,猶如一尊受詛咒的雕像。
恩彤沒想到妹妹臨走前還來這一招,也傻在原地。
她看見他的臉,落下陰沈的暗影,而那片沈鬱,以最短的時間佔領他全身上下。
她知道他的自尊受傷了,而他倔強得不肯讓任何人看出來,他的胸口也許正燃燒著憤怒的火焰,也同樣沒有人知曉。
他脾氣一直就是這麼硬,從很久以前就這樣,但她知道,表面高傲冷酷的他其實有很纖細敏感的一面,受傷了也會感到痛。
她幽幽歎息,盈盈上前。「鍾先生,我送你回房好嗎?」她問話的語氣,好溫柔。
他卻像被什麼尖銳的東西刺到了,眉宇一擰。「是你!」
「是我。」
「你怎麼又來了?」
「我燉了雞湯,還做了些小菜。」
「我說過,我不需要請看護!」他神色凌厲。
但他愈是張牙舞爪,她愈能感覺到他深藏在底層的傷痛。
她惆悵地凝睇他。「你為什麼一個人離開病房?你想證明自己沒有人幫忙,也可以過得很好,是不是?」
他凜然不語。
她更難受了。「你又何必這麼勉強自己?」
「你以為自己是誰?憑什麼這樣對我說話!」他厲聲斥責,面容如惡鬼,現出一抹懾人的陰狠。
很奇怪,她一點也不覺得怕,雖然心跳的確加速了。
恩彤恍惚地微笑。「我是你的看護,倫少爺。」
「你叫我什麼?」他驚異。
「倫少爺。」很久很久以前,她就是這麼叫他的,他一定不記得了吧?她柔情款款地注視他。「從今天起,我就是你的看護,請你盡量跟我合作,好嗎?」
他沒答腔,不可思議地「瞪」她。
她深深地彎唇,宛如春水的笑容自有一種不同尋常的美麗。
可惜他看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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數日後,傷口剛拆線,鍾雅倫堅持馬上出院,不肯在醫院裡多待一分鐘。
鍾王郁華派公司車來接,恩彤也跟著上車,抵達鍾雅倫住的高級公寓樓下後,她讓司機提簡單的行李,自己則攙扶著他,坐電梯上樓。
他住在公寓的最頂樓,客廳有兩面牆都是氣派的落地玻璃窗,坐擁遠山近水的絕佳美景。
恩彤打量屋內簡約中不失高貴的裝潢風格,悄悄咋舌。很明顯,這些佈置跟名牌傢俱都是錢堆砌出來的,證明屋主的確是出自豪門。
她無聲地笑,笑自己的見識淺薄。
他的世界跟她很不一樣,這不是她早就知道的事嗎?他從小在佔地千坪的豪宅長大,而她卻是一家四口擠在一間貨車大小的鐵皮屋裡。
他是銜著金湯匙出世的大少爺,她只是個不敢讓他瞧見臉蛋的小女傭……
「你杵在這裡做什麼?」鍾雅倫擰眉。「還不快扶我進房!」
她一凜,連忙應聲。「是,倫少爺。」
她已經不是那個只能遠遠躲在一邊偷看他的小女傭了,現在的她,可以光明正大地貼身照料他,這算不算一種進步?
恩彤苦笑,在鍾雅倫的指示下,慢慢引領他走進臥房。一進房裡,他便不耐似地推開她,自己摸索著坐到床上。
「你出去,把門帶上。」他下令。
「請問你要睡了嗎?」她輕聲探問。「現在還不到五點,你不用晚餐嗎?」
「我要睡覺或做什麼,你管不著。」他沒好氣地抿唇。「總之你先出去,晚飯弄好了再叫我。」
「是,那我先出去了。」她識相地退出去。
以他逞強的個性,能答應她這個「陌生人」來當他的看護,照料他的生活瑣事,已經很不容易了,她不會傻到一開始便挑戰他的耐性底線。
她離開他的臥房,首先打電話給鍾雅人,跟他報告情況。
「我哥已經到家了?那他人在做什麼?」
「他把自己關在房裡。」她半無奈地回話。
「是嗎?很像他會做的事。」鍾雅人呵呵笑兩聲。「聽著,別忘了我們之前說好的,千萬別告訴他你是我請來照顧他的,說是我奶奶的主意就好。」
「我知道。」恩彤點頭,卻還是忍不住好奇。「可是為什麼不能說是你的主意呢?」
「因為我哥一定會認為我別有企圖。」鍾雅人答得很乾脆,卻也很令人一頭霧水。
恩彤愣住。
「你別誤會,我不是說我跟我哥感情不好,只是他總是會懷疑我的用心,所以我們最好還是小心點,別讓他胡思亂想。」
難道他們兄弟倆小時候的心結,到現在都還沒打開嗎?
恩彤悵惘地想,沒再多問,掛上電話後,她安靜地在屋內探險,熟悉環境,除了主臥房外,還有一間書房跟兩間客房,她選擇比較小巧的那間,將自己的行李卸下,衣服掛進衣櫥,保養品及一些女性用品也一一點出,擱上梳妝台。
然後她走進廚房,檢查冰箱內的食材,除了一些冷凍的微波食品,只有一排排啤酒及一瓶已經過期的鮮奶。
看樣子,她得先去買菜。
她撕下一張便條紙,清點屋內,寫下需要買進的食材及各項生活用品。
十分鐘後,她輕輕地敲鐘雅倫房門。「倫少爺,我想到附近的超市買些東西。」
無人回應。
「倫少爺,請問你聽見我說的話了嗎?」她提高音量。
還是沒人回答,她遲疑地將耳朵貼近門扉,隱隱約約聽見水聲,還有幾聲憤慨的咆哮。
怎麼了?她一驚,顧不得禮節,直接開門進去。
「發生什麼——」話語未落,她便看見他狼狽地坐在與浴室相連的地板上,而浴室內,一隻蓮蓬頭正發狂地轉著,迸出漫天水花,將他淋得全身濕透。
他這是在搞什麼?
恩彤又同情又好笑,悄悄抿著唇,輕手輕腳地趕過去,盡量躲開那一簾囂張的水暴,關緊水籠頭。
「你想洗澡,為什麼不告訴我?」她柔柔地問。
「告訴你做什麼?」他惱羞成怒地駁斥。「難不成你要幫我洗?」
「至少我可以替你放水。」她假裝沒聽見他後面那句令人臉紅心跳的挑釁。「你眼睛不方便,在浴缸泡澡會比淋浴好,而且我看你鬍子長了,你想先刮一刮嗎?我可以幫你。」
「什麼?」他不敢相信。「你說要幫我刮鬍子?」
「嗯。」
這太超過了!鍾雅倫怒不可遏地起身,男性尊嚴再度遭到折損,他從沒打算要像個無助的小男孩,任由一個女人掌控自己,連在醫院裡他都不許護士協助自己沐浴了,在家裡,他當然更不可能示弱。
「你聽著!」他慎重警告。「我答應你來當看護,只是想你可以幫我料理家務,或者幫我拆拆信、讀一些文件給我聽之類的,可沒要你連我的私人瑣事都插手。」